韓惜不記得蔣薇什麼時候救過她。
蔣薇說道:「你以為鄭宵那個人渣沒盯上過你嗎,有一回,他讓你往屋裡送煤炭,要不是我用碳火燙傷了你的臉,你以為你逃得掉?」
她說完盯著韓惜的臉看了看:「好在沒給你留疤,不然真就可惜了這張臉了。」
這段記憶韓惜是有的,她那時候以為郭瑩是無意中弄傷她的。
但她還沒單純到認為郭瑩會那麼好心救她。
韓惜看著蔣薇:「你那不是為了救我,是為了保你自己的地位。畢竟能吃飽飯,住溫暖的房間,不用被打罵關小黑屋,不是人人都有資格的。」
韓惜說得確實對,蔣薇笑了笑:「總之,我救了你,才使你不至於變成我這樣,所以你必須幫我找出那個人渣。」
韓惜看著蔣薇,她臉上妝容依舊精緻,那張美麗的皮囊下,掩藏著無盡的恨。
「郭瑩,一個人最後變成什麼樣子,都是個人的選擇導致的。你選擇過那種吃得飽穿得暖的生活,就要承受那人對你的……」
韓惜始終沒能將侮辱和侵犯兩個詞說出口。
蔣薇冷笑一聲,大聲說道:「你懂個屁。」
她一把將桌上的咖啡杯子掀翻在地,她死死盯著韓惜,又像是在質問這個世界:「若你經歷過我所經歷過的一切,就不會這麼說了。」
蔣薇的聲音尖銳刺耳,整個咖啡店的人都看了過來,服務生站在一旁不敢過來勸,似乎在等領導過來處理。
韓惜沉默了一下,她看著眼前幾近歇斯底里的女人。她想起紀堯說過的話,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感同身受,有些情感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懂,旁人可以揣摩,但無法完全代入。
但韓惜一點也不同情蔣薇。不管她經歷過什麼,都不能成為她隨意禍害別人生命的理由。
她抬頭說道:「蔣薇,自首吧。」
蔣薇看著地上的咖啡杯子碎片,服務員過來收拾,默默將毀壞記在帳上,端了一杯新的過來。
蔣薇端起杯子:「警察都是廢物,十九年前是,現在也是。」
韓惜知道,紀堯最在意的就是十九年前這個時間節點,加上警察兩個字,就尤為敏感了,這是否跟失蹤了十九年的陳警官有關呢?
她不動聲色地問道:「什麼意思,十九年前怎麼了?」
蔣薇看起來並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她看著韓惜,用嘲諷的語氣說道:「你們公安不是很厲害的嗎,怎麼不把鄭宵抓起來了,他毀了那麼多人的人生,又跟人販子勾結,你們天天把懲惡揚善掛在嘴邊嗎,怎麼不去殺了那個人渣?!」
韓惜說道:「孤兒院那場大火之後,當地警察去抓過人,沒抓到,鄭宵失蹤了十七年,到現在都沒再出現過,我就算想查也查不到。」
韓惜被領養走是在十九年前,孤兒院大火發生在她被領養之後的第二年。
蔣薇看著韓惜:「這麼說,你是不肯幫我了?」
韓惜:「你先告訴我,十九年前,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蔣薇突然笑了一下,招了招手,服務員走過來。
她從錢包里拿出來一百塊錢遞了過去:「你去對麵包子店買兩個包子,剩下的都是小費。」
服務員沒接:「小姐,我們店不許外帶食物。」
蔣薇從錢包里拿出來一疊百元鈔票:「這樣夠了嗎?」
服務員有點為難,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值班經理過來,看蔣薇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只好拿了一百塊,讓服務員給買包子去了。
韓惜不知道蔣薇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她一聽到包子兩個字就生理性不舒服,心底會湧上一絲莫名的難過,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掐住脖子,險些要窒息。
紀堯已經趕到了咖啡廳樓下,跟周莉匯合了。
周莉匯報了一下,紀堯抬頭往咖啡廳二樓看過去。
距離遠,看不清人臉,只能通過模糊的身形辨認出韓惜的身影。
周莉猶豫道:「紀隊,韓法醫的行動,是您指示的嗎?」
紀堯點了下頭:「嗯,她跟我報備過。」
周莉看著不像,但她不敢說。
紀堯從監視車上下來,走進咖啡廳,直接往二樓去了,上樓梯的時候,後面買包子回來的服務員不小心撞到了他身上,包子掉地上了。
服務員嚇一跳,一邊把包子撿起來一邊說道:「臥槽,樓上的小姑奶奶知道又要發火了。」
紀堯回頭,將服務員手上的包子拿過來:「我替你送上去。」說完就走了。
他到二樓,看見身體做得筆直的韓惜,和懶懶窩在沙發里的蔣薇。
紀堯走過來,將手上的包子往蔣薇身上一扔,抓起韓惜的手腕就走。
蔣薇笑著起身,身上狐媚勁幾乎是在條件反射之間完成的,一開口就是花枝搖曳:「紀隊,坐下來喝杯咖啡再走唄。」
紀堯回頭看了她一眼:「警告你一遍,不許再靠近韓惜一步。」
蔣薇笑了笑:「我不認識什麼韓惜,我只認識鄭七。」
紀堯沒聽過鄭七這個名字,但他能猜測到,這八成是韓惜過去的名字。
這蛇蠍心腸的女人是想要把已經開始光明新生活的韓惜拽回到陰暗恐懼的過去。
她自己毀了還不夠,還要拉別人下水。
紀堯轉過身:「照面鏡子照照吧,你看你這醜樣,哪裡配得上跟她說話。」
打蛇打七寸,打人就要狠狠往心口上扎,蔣薇無論走到哪,都是人群中最美麗耀眼的那一個,她從沒被人當眾說過丑,一下子就跟發瘋了似的,慌裡慌張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發覺頭髮還在,才稍微安靜了下來。
「蔣薇,你記住了,所有犯過的罪,最後都會十倍八倍地報應在自己身上。」紀堯看著她說道,「我會親手抓住你。」
紀堯帶著韓惜走出咖啡廳,卻也沒往周莉那邊去,他帶著她穿過咖啡廳後面的小巷,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將身上的監聽麥關掉。
「說說,蔣薇讓你幹什麼了?」
韓惜低頭看著腳尖,紀堯將她的臉捧起來,看著她純淨的眼睛說道:「你根本不是蔣薇的對手。」
韓惜只好答道:「她讓我幫她查鄭宵的蹤跡。」
紀堯放開韓惜,他就知道,這個蔣薇想把韓惜拉下水,只要韓惜動用過公安搜索系統,最後導致鄭宵的死亡,那她將一輩子回不了頭了。
韓惜看紀堯臉色不大好,安撫他道:「你放心,我又不傻。」
紀堯看著韓惜的眼睛,語氣低緩起來:「為什麼一開始不告訴我?」
韓惜抿了下唇:「我看你太忙了。」
紀堯心底沉了一下,輕輕嘆了口氣:「你應該信任我的。」
韓惜抬手拉了拉紀堯的胳膊,輕輕晃了晃,柔聲說道:「我下次保證不這樣了。」
她睜大眼睛看著他,晃著他的衣袖,像一個討糖吃的小孩,他縱是心裡有氣也被她這個樣子弄的沒脾氣了。
他受不了她對他撒嬌。
紀堯在韓惜頭髮上摸了摸,柔聲道:「等這個案子結束了,跟我講講鄭七的故事吧。」
韓惜點了下頭,抬頭看著紀堯,笑了笑:「好。」
眼前人是陽光,終將驅散鄭七這個名字背後的黑暗。
周莉帶人繼續跟著蔣薇,紀堯把韓惜送回家之後,返回市局加班去了。
張祥把南泉市所有游泳運動員、健身房游泳教練、體校大學生的資料排查了一遍,沒有找到那個殺害譚琳拋屍垃圾堆填區的罪犯。
紀堯打了個電話給趙靖靖,詢問蔣薇家附近的情況。
趙靖靖匯報導:「可疑人物倒是沒發現,發現一個行事鬼祟的保安。」
趙靖靖把那個保安的照片發給了紀堯。
紀堯看了一眼,不是他在蔣薇生日會遊輪上出現的那位。
趙靖靖繼續說道:「這人一看見警察就緊張,保安隊長說他最近換了新手機,iPhone新出的那款,要不要帶回市局審一下?」
紀堯:「先帶回來。」
小保安叫李全,今年二十八歲,已經做了十年保安了。
趙靖靖連夜審訊了李全:「為什麼一見到警察就緊張,做什麼虧心事了?」
見李全不說話,張祥拿出紀隊慣用的審訊招數,先給對方定下一個嚴重的罪行詐一詐:「譚琳是你殺的吧,你跟蔣薇一夥的。」
李全果然害怕了,趕緊擺手:「我沒殺人,我哪有那個膽子。」
趙靖靖敲了下桌子:「沒殺人你見了警察就跑?」
李全低著頭,不肯說話。
紀堯推門進來,看了李全一眼,對趙靖靖和張祥說道:「別審了,就他了,抓不到罪犯還能找不到替罪羊嗎。」
張祥心裡知道紀隊在唬人,但這話要是被蔡局聽見,搞不好又是一頓罵。
正直的趙副隊沒用過這種流氓招數,一時也接不上紀堯的話。
倒是李全先慌了:「我招我招,我全都招,但我真沒殺人。」
據李全交代,他之所以有點怕警察,是因為前兩天他偷過小區住戶的一條金鍊子。
「買手機的錢,就是賣金鍊子買的。今天下午看見有警察來,以為是查金鍊子的,所以就有點害怕。」
對李全接下來的的流程就按照偷竊罪處理了。
被偷的是九單元101室的住戶。
但奇怪的是,那家人一直沒報警。要麼李全撒謊了,要麼就是那家人自認倒霉了。
紀堯從椅子上站起來,揉了揉太陽穴:「今天就先到這吧,大家辛苦了,下班回去好好休息。」
他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靖靖,明天叫被偷竊的那家人來局裡做個筆錄,核實一下李全說的是不是真的。」
第二天,趙靖靖一早帶人到九單元101室。
他敲了敲門。開門的是個退休老太太,趙靖靖出示了一下證件,表明了來意。
老太太點了點頭:「對,前兩天我去買菜,回來一看,床頭柜子被翻地稀八亂,裡面的金項鍊不見了,幸虧抽屜里沒放錢,不然肯定會被偷走了。」
記錄員記了下來。
趙靖靖問道:「那您怎麼不報警呢?」
老太太答道:「我後來又找到了啊,就在那個圍牆底下。我一看既然找到了,也沒什麼損失,就沒報警。」
趙靖靖心裡有了個底,求證道:「您確定您後來撿到的是被偷走的那條嗎?」
老太太回到臥室,把金項鍊拿出來,遞到趙靖靖眼前,指了指:「上面有我名字的縮寫,是我家老頭子生前送的,世界獨一條,不會錯的。」
趙靖靖立刻給紀堯做了匯報:「李全買手機的錢恐怕不是他賣金鍊子得來的。」
趙靖靖將調查出來的結果匯報完,紀堯即刻提審了李全,這回是他親自審的。
李全看見紀堯就打怵,沒什麼底氣地說道:「警官,該交代的我都交代了。」
紀堯拿出手機,將趙靖靖發過來的金項鍊的照片給李全看了一眼:「你看看,是這條嗎?」
李全生怕掉進這些警察給他挖的陷進里,找了一個最保險的說法:「當時慌裡慌張的,我沒看清。」
紀堯收起手機:「不願意說是吧,我替你說。」
「那日,你偷完項鍊,急急忙忙地翻牆出去,回家之後,發現口袋裡的項鍊不見了,以為掉在路上被路人撿走了,所以你才說賣了,以為這樣警察就沒法去追溯了,挺聰明的哈。」
「可惜天網恢恢,項鍊被原主人撿去了。」
紀堯站起來拍了下桌子,緊緊盯著對面的嫌疑人,審視著對方的眼睛:「說,買手機的錢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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