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往事

  六樓。

  辦公室。

  吳廷打開辦公桌最下面的抽屜,用手指緩緩擦拭框面,端詳了一會,然後複雜的遞給葉辛。

  「這是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拍的。」

  相框上,一對年輕男女親熱相擁,一看就知道是熱戀中的情侶,笑容幸福,羨煞旁人。

  「她好漂亮。」

  曾經目睹過韓佳背影的柳夏子看著葉辛手裡的相框,有感而發。

  照片上的韓佳風華正茂,正處於最活力四射的年紀,鵝蛋般的臉滿滿的膠原蛋白,雖然沒有之前在走廊上看到的成熟貴氣,但卻多了幾分令人心曠神怡的樂觀和陽光。

  別說和殺人不眨眼的惡鬼聯繫到一起了,甚至很難想像,她居然是一個會對自己母親下毒手的精神病人。

  突然對韓佳長相感興趣的葉辛只是看了一眼,也不知道他究竟看清楚韓佳的容貌沒有,很快就把相框遞給了其他人。

  雖然韓佳長相如何,並不重要,但對於這個未曾謀面的厲鬼,玩家們多多少少還是難免有些好奇。

  「我第一次和她相遇,是在一輛公交車上,或許是巧合,也或許是命中注定,她居然就坐到了我旁邊,我也是一個正常人,碰到漂亮的姑娘,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結果被她給發現。」

  吳廷目露緬懷,似乎又回到了那段時光,嘴角不自覺露出笑容。

  「她罵你了?」

  朱朝陽將相框交給徐克。

  「沒。」

  吳廷搖頭,「她說不用害羞,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又不收錢,當時,我愣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柳夏子睜大眸子,實在是想不到現在喪心病狂的惡鬼生前居然這麼……可愛。

  「漂亮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不可否認,她的開朗大方以及幽默,讓我心動了,我鼓足勇氣,向她索要了聯繫方式,沒想到成功了。」

  吳廷道:「或許你們認為,我和她在一起,是為了她家的錢,可是當時我根本不知道她的家庭環境。」

  「後來你不是知道了嗎。」

  朱朝陽耿直道。

  吳廷沉默了下,點了點頭,「後來我確實知道了,可是那時候我們倆已經交往了一段時間,介於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狀態,有一天,我終於忍不住,打算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然後她告訴了我、她的病。」

  「你既然知道了她的病,為什麼還堅持和她在一起?」

  朱朝陽語氣玩味:「真是因為愛情?」

  吳廷沒有逃避,沉默了一會,緩聲道:「一半吧。」

  「一半是什麼意思?」

  柳夏子忍不住問。

  像她這樣年紀的姑娘,對這種曲折離奇的愛情故事難免感到好奇。

  「她當時以她的病為理由,拒絕了我。不瞞你們,當我知道她有這種病的那一刻,我確實腦袋空白,並且,猶豫了。」

  吳廷神情苦澀,喃喃道:「精神病啊,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哪能不害怕。一想到自己要和一個精神病人過一輩子,我……有點退縮了。」

  沒有人鄙視,也沒有人責備。

  相反,朱朝陽感覺這才夠真實,假如吳廷說一點都不介意,那才是胡謅。

  「那你們為什麼後來還是在一起了?」

  「因為同情。」

  吳廷眼神輕顫,終於把一直深埋的心事說了出來。

  「雖然韓佳當時堅定拒絕了我,但是從她的眼神中,我能看到一樣東西,和我一樣的東西,她也需要,被肯定。她雖然家庭環境好,但這個病帶給了她巨大的心理壓力,以及強行壓抑的自卑。

  我呢滴感覺到,她是喜歡我的,之所以拒絕我,是擔心連累我,害怕我嫌棄她。」

  「所以你為了不傷害她的自尊心,才咬定青山不放鬆?」

  朱朝陽接話,感嘆一聲:「聽起來,真是偉大啊。」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她在一起,從來不是因為她的家產,即使她是一個普通人,我也會和她在一起,甚至我寧願她是一個普通人。」

  這些話,應該是這個男人的肺腑之言了,可能對誰都沒有說過。

  「等於說你和韓佳在一起,一半是因為愛,一半是因為責任?」

  吳廷沒有回應。

  「那韓佳知道嗎?」

  朱朝陽繼續問。

  「她怎麼可能察覺不到,我能瞞她一時,不可能瞞她一世。」

  吳廷道:「所以她才會提出,和我離婚,她很驕傲,同時也是不想再繼續連累我。」

  這個愛情故事不算波瀾壯闊,但是卻也有幾分可歌可泣。

  吳廷緩緩呼出口氣。

  「我以為這個病不是沒有治癒的可能,也陪韓佳走訪了很多醫院,可結果並不理想,如果當時我沒有堅持,可能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我害了韓佳,也害了孔麗娟。」

  相框傳閱了一圈。

  李守則把相框放在辦公桌上。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吳廷目無焦距,臉上露出一抹不知道是釋然還是什麼的笑容。

  「解鈴還需系鈴人,韓佳的目標是我,那我就在這裡等她。」

  「你不跑了?」柳夏子道。

  吳廷搖了搖頭。

  如果說之前的一系列案件只是讓這個男人感到恐慌,那麼孔麗娟的死,則成為了壓垮他內心防線的最後一顆砝碼。

  「韓佳恨的是我,她要的是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我跑又能跑到哪去?」

  「可能只有讓我去陪她,這一切才會結束。」

  並不是故作灑脫,一個人的表情可以偽裝,但眼神是說不了慌的。

  從現在的吳廷眼裡,已經完全看不到畏懼。

  沒錯,他的眼裡沒有了畏懼。

  這也就說明,他徹底放棄了對生存的渴望,做了好迎接死亡的準備。

  「趁現在還來得及,你們趕緊走吧,如果再不走,也許就走不了了。」

  吳廷沒有危言聳聽,冥冥中他能感受到喪鐘正在敲響,並且聲音越來越大。

  這座酒店,註定會淪為一塊巍峨的墳墓。

  說完後,他沒再廢話,言盡於此,這些人聽不聽,他也沒有權力去干涉。

  丟下玩家們,吳廷獨自離開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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