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殺神槍VS固有結界
那是繼承了屠龍勇者的力量，卻非完全依賴這份饋贈的人。
在交鋒的數回合後，迦爾納的內心就有了明悟。與他對決的青年和那位熟悉的白髮劍士有所不同，如果說尼德蘭的屠龍者是以厚重的劍勢，強悍的體魄取勝的話，那麼朔月就是以千變萬化的魔術，以及銳不可當的搏殺見長。
換言之，就是捨棄了防禦的魔劍士。
火焰席捲，一襲黑袍被剎那燃盡，連同那虛假的殘影一起，而青年的真身從菱形空間走出，長劍之上瀰漫起黃昏之光，迎著迦爾納後背直直劈下。
使用投影魔術的朔月，能夠連同寶具使用者的記憶一併讀取，迦爾納提槍阻攔，沛然巨力從劍身上湧來，黃昏的幻景暈染了半邊天空，恍惚間宛如齊格飛再現。
可下一刻，那厚重無比的劍技陡然一松，青年腳踩活步，以迅捷的體勢躲閃著火焰，紫黑色的虛數之影從他身上湧出，張牙舞爪的飛向迦爾納，而不滅之槍將影子釘入地面，日炎繚繞，將其擊殺，藉此空隙，暗殺者的魔拳已至。
轟！
迦爾納倒飛，日輪甲冑抵消了八極拳的拳威，讓槍兵迅速調整過來，腳尖一跺，火焰推動著他原路殺回，像是擊打棒球一般握緊槍身，沿著朔月的腰部，橫掃！
在摧枯拉朽的破空聲中，灼熱的火焰並未舔舐到目標，朔月的身形瀰漫著噪點，好像不屬於這片時空，但真實不虛的鐵光熔鑄，化作赤紅與正黃的薔薇之槍，朝著迦爾納的周身射去，又被妙到毫巔的槍技抵擋，朔月踏空而起，踩在不滅之刃的槍尖之上，像是風中迴旋的飛鳥。
於是，拳銃的鋒刃便在空中劃出了宛如月輪般冰冷的殘光。
刀鋒砍在迦爾納的肉身上，就好像在砍伐金鐵，火花飛迸，他的脖頸上竟然只裂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可暗殺者的手段並不止於此，一柄漆黑的巨大斧劍落入左手中，青年讀取著古希臘大英雄的記憶，右手發勁，驟然噴出血霧。
「流派·射殺九頭！」
此乃大力神赫拉克勒斯的成名之技，藉手持的武器、抑或由徒手行使的諸般武藝，將武器的力量最大限度的引出，根據情形展現出從對人到對軍、乃至攻城的各式形態。
而此刻朔月使用的，是對人的高速九連擊！
轉瞬間，不知多少重疊的高亢聲音在這一刻響起，在掀起的尖銳淒嘯聲中，迦爾納終於露出了愕然之色，長槍反轉刺向自身，化作殘影的朔月不得不躲開，而迦爾納卻踉蹌後退。
他裸露在外的胸膛、脖頸乃至面孔和五官之上，都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斬痕。
——落入下風了。
只要是經驗老道的戰士，都能看出迦爾納此刻的頹勢，在黃金甲的阻擋下，朔月的射殺九頭並未起到應有的效果，如此輕微的傷勢，只要御主捨得花費魔力，或者從者自己承擔一定消耗，都能快速復原吧。
然而問題正出自這裡，此刻的迦爾納，已經快要油盡燈枯，再與朔月纏鬥下去，哪怕能摸清他千變萬化的技巧，也會因為魔力枯竭而無力反擊。
在進入固有結界的時候就與靈脈切斷聯繫，數次大規模使用『魔力放出·炎』，還與朔月鏖戰至現在仍面不改色，足以證明『施予的英雄』名不虛傳，哪怕此刻消失，他的戰友們也不會有所怨言吧。
但在英雄退場前，他還有最後一槍要向對手展示，那便是名為『日輪啊，順從死亡』的，貫徹迦爾納全部人生和意志的對神寶具。
「我知道，想要解決你的話，光是現在這樣還是不足的。」
胸口的赤色寶石閃耀，迦爾納的雙眼失去了瞳孔，煌煌神氣寄宿其上，遍及全身，在他身後，熾烈的鬥氣已經化為有形的孤煙，在茫茫雪原中沖天而起，令天地失色。
「所以，為了打倒你，我需要擁有絕對破壞力的一擊。」
藉助令咒回歸的黃金甲冑再度迎來了解體的命運，迦爾納高舉右臂，左手掣槍，一雙手握住火焰，藉助破碎的黃金甲為燃料，開始高昂的燃燒！
拱衛在他身邊的兩道日輪亮起螢光，下一刻就被炙熱的神炎吞噬，有如千年樹根般的火焰燎燃，彼此纏繞，宛如有生命般雀躍著沒入虛空，竟是在迦爾納的頭頂勾勒出了古奧又神秘的眼眸。
焚天之眼，張開！
金色神光無規律的放射，太陽神的火焰奪去了所有人的視野，一柄由雷光錘鍊而成的神槍從焚天眼中勾勒成形，被迦爾納握住的那一刻，固有結界發出了悲鳴，主神的武器僅僅泄露了一絲神威，就將三千世界燒盡，無數積雪消融，岩漿倒卷，將破碎皸裂的大地淹沒！
黑袍青年屹立在凸起的岩石上，他眯起眼睛，感受著宛如末日浩劫般的心象世界，心中並無畏懼，有的只是同樣沸騰到極點的戰意，以及無與倫比的快慰。
誰不會對迦爾納的殺神槍抱有憧憬？哪位戰士不想領教這號稱弒神的一擊！
如若能接下這一槍，那是否就意味著，自己的進步並非看不見摸不著，他正在實打實的，一步步接近那些本該仰望的巔峰！
眺望前方，世界已經陷入混沌，天際的光輝被神炎燒盡，只剩無邊無際的漆黑，可緊接著，赤紅如血的槍芒拔地而起，宛如開天闢地的一縷，旋即綻開灼目的光華，金色圓環凌空勾勒，從中彈出一根又一根尖刺，勾勒出印度神話最古老的太陽圖騰。
「代替黑方Saber的戰士，朔月啊！」迦爾納的聲音在漫天劫炎中響起，「作為我第二次生命中最強大的勁敵，讓我帶著最高的敬意，奉上這一擊！」
那是來自金字塔頂端的從者，對暗殺者朔月表現的尊敬，面對這樣的話語，朔月回以狂氣的笑容，一腳踩在熔漿之上，開始飛奔。
「不要小瞧我了啊，迦爾納，我將超越你的這一槍，然後將聖杯握在手中！」
「那麼我拭目以待。」迦爾納不再多言，象徵神明的鋼鐵羽翼張開，紫色神氣化為披風在他身後舞動，「知曉諸神之王的慈悲吧！」
「邪惡之龍終將失墜。」天青寶玉激活，真以太開始包裹黃昏的魔劍。
「蘇利耶啊，敬請明鑑。」
「將一切斬斷的光與影。」
「這一突刺便是滅絕。」
「世界於此刻，迎來落日！」
超越極限的至高無上的寶具，將在此地綻放出絢爛的光彩——！！
「徹底燃燒，『日輪啊，順從死亡（Vasavi shakti）』！！「
「將你擊落，『幻想大劍·天魔失墜（Balmung）』！！」
寄宿著弒神之炎的龐大能量自上而下傾落，宣告著黃昏的真以太之光自下而上射出，兩股巨大的能量發生碰撞，空間就像發狂似的捲起了暴風。面對這幾乎連世界本身也遭到破壞的強烈衝擊，一眾觀戰的從者連站也無法站穩，只得各自蹲伏在地上，甚至感受到了死亡的危機。
即使相隔如此遙遠也能感覺到，在雙騎的激烈碰撞中，迦爾納的一方擁有著壓倒性的優勢，哪怕魔力宣告枯竭，號稱弒神的絕對攻擊也並非尋常對城寶具能比，雖說是最大威力的幻想大劍，其光芒最終還是無法觸及紅之Lancer。
神槍正勢如破竹地將真以太刺破，黃昏支撐的光幕正在迅速地被撕裂開來，不出一秒，就可以確信朔月的身體將會被槍所貫穿，可是面臨此等危機的青年，臉上仍是那副沉浸在戰鬥中的愉悅神色。
那樣自信的笑容，並非是明悟了自己的末路，昂首挺胸迎接死亡，而是——
「這……是什麼啊。」察覺到某個事實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頓時驚愕了。
白金色的太陽熄滅了，世界的彼岸傳來了撕裂的轟鳴，城堡的虛影自漆黑的山峰上滑落，墜入澎湃的虛空中，暴虐的雪海涌動著，澎湃萬丈，好像全部湧入了世界的盡頭那樣消散不見，然後世界的盡頭有風吹來，夾雜著灰燼和塵埃。
世界忽然間變得如此狹小。
高聳的天穹好像壓下來了，變成純白色的鐵，透過上面龐大的裂隙，可以看見世界之外的那些暗淡星辰，以及虛榮庭院的殘垣斷壁。
「固有結界，在破碎……？！」即使是賽米拉米斯也忍不住栗然，她看著世界如同失去電力的燈泡般一盞盞消融，追逐著分解殆盡的幻光，融入了青年手中的漆黑拳銃。
「那把武器，在填裝整個固有結界！」
黃昏雖淡，但仍倔強的擋在滅世之炎面前，不肯後退半分，正是這樣的僵持，讓本是等待著死亡的朔月，扣下了逆轉的扳機。
「投影開始（Trace），鑑定創造理念，錨定基本骨架，共感第一魔法，重現累積年月。」以極快的速度詠唱完了五節，朔月抬眸，手中的拳銃忽然布滿了創世般的白金色之光。
「全工程完畢（ON）。」
下一刻，他扣下了扳機。
弒神之槍·『日輪啊，順從死亡』。其威力確實是足以殺死神的存在，英雄自不用說，魔獸、幻獸、神獸、盾、城池、結界，所有的存在都等於是毫無意義的。
可是，在子彈擊出的瞬間，刻印在彈身上的世界開始啟動，猛然膨脹了起來，在前方展開著一個極小的世界，重新構築出了時空之理。
——唯一能夠對抗弒神之槍的，就是幾乎等同於世界本身的力量。
吱嘎，吱嘎。
破碎聲不斷響起，神之槍滲入世界，力求將其破壞，以可怕的威力將世界溶解，使其沸騰，並加以蹂躪。
但是，然而——
「騙人，的吧……」莫德雷德頓時說不出話來，看似無敵的神槍之光，竟完全被一顆小小的子彈阻擋住了。
憑弒神之槍的威力，應該可以將世上所有『單一』的存在徹底消滅吧，無論是人、軍隊、城池，還是其他的各種事物。
但是，即使能殺死神也無法殺死世界，即使神被消滅，廣闊無垠的天空、大地和大海也依然如故，存在於此的人類也還是會繼續高唱凱歌。
那正是朔月所闡釋的世界之理，能夠對抗弒神的，可以說就只有世界本身。
神光散盡，世界回歸世界，當一切的一切都歸於寂靜之後，固有結界·無限劍制不再，而高潔的戰士拄著槍，看著洋洋灑灑的金光從他身上泛起，回歸天宇。
魔力耗盡，紅之Lancer·迦爾納，退場。
「還是差了一手嗎。」
在迦爾納的聲音中，完全沒有對敗北的驚愕和悔恨，對於總是坦然地接受現實的他來說，這也決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結局。
他僅僅是錯誤判斷了一點，沒有預料到朔月還有後手，所以失敗了。
但這場戰鬥真的是非常痛快。因為過於痛快，他在不知不覺間就忘記了眼前的對手並不是黑之Saber，而是名為朔月的暗殺者這個事實。
「抱歉，我要為你們卷進我的任性而謝罪。」
那不僅僅是對在寶具對轟中艱難生存的貞德等人致歉，也是在為朔月，為了他阻止殺神槍而主動破壞固有結界的行為表達歉意，畢竟陰差陽錯間，他雖然身死，但還是將隊友們救出囹圄。
這真的是高潔到了極點的話語和態度，但更讓人感到哭笑不得的是，他完全把這一切看成是理所當然的道理。
「無需道歉，你捨身擊破了我的固有結界，毫無疑問沒有辜負英雄之名。」朔月肅穆屹立，對這位戰鬥到最後的太陽神之子致敬，「你對我展現的敬意和尊重，是我在這場聖杯戰爭中，無比寶貴的紀念。」
「呵。」迦爾納輕輕的笑了起來，他的下半身軀已經消失不見，「那是當然的，我們只不過是過去的幻影，活在未來的你們，不論是誰，對英靈來說都是寶物，因為我們就是為了伱們這樣的未來而奔走的……」
「連這一點都被發現了嗎。」朔月一怔，旋即苦笑，「『貧者的見識』，還真是一項厲害的技能。」
「過獎了，我只要能作為英雄全力戰鬥，就已經足夠。」身形逐漸消散，唯有餘音裊裊，久久不去，「但是，你還有今後。」
「……是啊，我會繼續走下去，無論前方到底是什麼。」
黑袍青年從流離的光影中回眸，他轉過身去，無數漆黑如蛇一般的鎖鏈，就瞬間擠滿了他的視野。
刷啦啦！
捆縛，捆縛，捆縛，短短數秒內，朔月的雙手雙腳就被綁住，死死禁錮在一旁的石柱之上。
「既然回到了我的庭園，我可不會對不速之客客氣什麼。」
偷襲成功的女帝收回施術的手指，喃喃自語，阿爾托莉雅·Alter解除靈子化，正想朝女帝衝去，叛逆的騎士就擋在她面前，阻止她前進。
「要動手就儘快，這些禁魔鎖鏈可困不住他多久。」
「明白了。」
迦爾納已經消滅，討伐朔月的第三位從者站了出來，她看向青年古井無波的面容，金髮飛揚，剔透的雙眸宛如紫色水晶。
「朔月。」她說，「我不會再猶豫了。」
於是，在戰勝了迦爾納的殺神槍後，映入朔月眼帘的，是貞德拔出的，在聖卡特琳娜教會被授予的一把銀劍。
對聖女貞德·達爾克來說，這便是她最初和最後的一把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