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劇場,告死的暗殺者和肯娘

  第467章 劇場,告死的暗殺者和肯娘

  「呼……呼……」

  憑藉毅力跨越數百公里,僅靠兩條腿跑到這裡的裁定者穿過紅Berserker入侵城塞展開激戰的那片森林後,發覺前方已是戰場的中心。

  人造人和魔偶跟龍牙兵互相碰撞,展開了悽慘無比的廝殺。魔術如炮彈般在各處炸裂,從者間的戰鬥更讓周圍變成一片荒蕪,在凌晨的黑夜裡製造出黃昏夕陽雷霆乃至風暴的異象。

  不再眺望悽慘的戰場,貞德抬頭望紅方的空中要塞。儘管這個世界的聖杯戰爭多如繁星,但是那樣的東西也實在過於異常了,哪怕是神代也難以再現這樣的宏偉景象。

  「齊格,我現在就要橫穿這個戰場,去跟另一側的『某個人』見面。」

  「為什麼啊?」

  站在聖女旁邊的,是身材瘦削,銀髮赤瞳的人造人,也正是在趕來的路上碰到了她,貞德才會姍姍來遲。

  「在這個戰場上有我必須去見的『某個人』,但我並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也許是從者或是御主,抑或是兩者以外的存在。但是,我必須去見那個人。」

  齊格雖然感到不解,可貞德說的話卻有著不可思議的說服力。她並不是滿懷自信,反而在聲音之中,還夾雜著少許的不安。明明如此,卻能讓人從中感覺到絕對不會停步的堅強意志。

  原來如此——人造人明白了。她的生前並不是因為以堅強的意志說出強有力的話語,從而贏得士兵們的仰慕。

  她所說的話,並不含有強制他人的要素。那只是為了傳達「我要去」這個意志而說的話。

  「若這就是你的意志的話,就沒辦法了呢。」

  說完,齊格就像心有靈犀一樣,將目光投向了遙遠戰場的某處,而後再也移不開目光。

  「看來你也找到要做的事情了。」貞德淺笑,但眉宇里藏著些許憂愁。

  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造人,又能在這場前所未有的大戰中堅持多久?

  如果齊格並沒有獲得令咒的話,她還可以有理由守護她,只要報出裁定者的名號,尋常從者就不會難為齊格……可現在,名為『齊格』的御主已經與黑方Rider簽訂了契約,她已經不可避免的身處戰場之中了。

  身為裁定者(Ruler),貞德能做的,也只有祝福這位命運多舛的人兒:

  「願主佑護你。」

  「謝謝。」齊格淡淡的笑了起來,她朝幫助她許多的聖女大人致意,而後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貞德駐足良久,同樣轉過身去,朝和齊格不同的方向奔跑。

  聖旗飛揚,伴隨著割裂戰場的銳利咆哮聲,貞德朝著目的地飛速疾馳。

  ————

  天草的動作突然間停住了,他咂了咂舌,以嚴肅的表情縱身向後方跳開。

  「Caster,要撤退了。看來她的『啟示』比想像中的快,或許是真的聽見了某些聲音呢。」

  陷入苦戰的弗蘭肯斯坦對突然拉開距離的敵人感到莫名其妙,決定暫時觀察情況,而對面兩人也若無其事的交流著。

  「為了執行公平無私的裁斷,聽說被選為裁定者的大多都是聖人,難道她就是屬於那一類麼。」莎士比亞以充滿諷刺的態度聳了聳肩膀,身為作家,他註定會用批判的目光看待每一個職業。

  「看來是這樣了……現在是關鍵時刻,Caster。如果她對我提出彈劾,狀況將會變得非常混亂。不,用伱的話來說就是會變得非常沒有意思了。」

  「把原本沒有什麼高潮情節的部分強行拉長是愚作的特質。既然如此,御主在戰場上的故事,於此便先擱筆吧。」

  「嗯,撤退吧——無妨,反過來說只要闖過這一關就行了。很快就要發展到連Ruler也無能為力的狀況。而且,看起來我的決定是正確的。因為我還是以毫釐之差避開了『死亡』。」

  天草抖手,就像豎起一道牆壁似的,把黑鍵插進了肯娘面前的地面,然後背對著她,全力脫離戰場。

  「御主,Ruler那傢伙正在筆直地朝著你的方向突進,快點吧!光靠龍牙兵可沒有辦法擋住啊!」

  「我知道了!」

  內心泛起了一絲焦躁,天草雙腿發力進一步提高了速度。在那沒有任何燈光,甚至連月光也幾近無法穿透的漆黑森林中,他的速度只能用異常來形容——那是遠遠超過六十公里,絕非人類能駕馭的時速。

  然而,有一個人卻死死追在他身後,回頭看到那個人的天草,不禁稍微瞪大了眼睛。

  「竟然窮追不捨麼……」

  說話間,四把黑鍵飛出,拖曳著靈焰朝弗蘭肯斯坦飛去。

  「嗚!?」

  猝不及防間,肯娘發出了抽痛的聲音,可即便四枚黑鍵命中了她,她卻依舊不為所動,甚至進一步加快了腳步,只因為沒過多久,刀柄就這樣從她身上滑落,而傷口也在瞬間內癒合了。

  尋常的數值傷害對於弗蘭肯斯坦這位怪物而言是無效的,只要空氣里仍存在魔力,核心也沒有動搖的話,她就能持續不斷的運作下去——這正是作為『夏娃』被創造出來的,第二類永動機的機能。

  「……真沒想到。」

  回頭看到這一幕的天草也不知道該為之感嘆還是該感到無奈。如果是將黑鍵擊落的話還可以理解,要是她停下腳步就最好不過了。但是,她卻在受到黑鍵的直擊後完全沒有改變速度!

  「就是叫什麼弗蘭肯斯坦博士吧,她的創造者。到底要怎麼設計才會造出那樣的怪物啊?」

  對於莎士比亞的這句話,天草不禁露出苦笑,與此同時,他突然想出了一個惡毒的主意。

  「Caster,請你實體化吧。現在我需要你的『劇場』。」

  「噢噢,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那就讓你又愛又恨的他跟你見面吧!『人的一生就是四處彷徨的影子,只不過是一個可憐的演員。就是在輪到自己出場的時候,在舞台上煞有其事地大喊幾聲而已!』」

  像是《浮士德》里的魔鬼一樣,穿著浮華衣袍的男子就這樣出現了,他誇張的行禮,手中的書頁嘩啦啦翻動著。

  「開演之刻已至,此處應有雷鳴般的喝彩(First Folio)!」

  如此乾淨利落的釋放了寶具,紅Caster的身影瞬間消散了,而疾馳在森林裡的弗蘭肯斯坦,身披雪白花嫁的少女——卻在那裡遇到了那個人。

  「停下來吧。」

  「嗚……!?」」

  那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奇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男人,正以不像他風格的溫和表情向自己說話。生前的時候,他從來就沒有向自己露出過這樣的微笑。

  遭到攻擊也依舊加速的弗蘭肯斯坦,此時卻停下了腳步。向來不願意表露出感情的她,這時候卻由於難以置信呢而張開了嘴巴。

  出現在眼前的,身穿白色襯衣和黑色馬甲的男人,正是創造出她的人:弗蘭肯斯坦博士。

  他是創造出自己的男人,是自己的父親,是自己憎惡的對象——

  為什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肯娘並非對他身在此地感到吃驚,她真正感到震驚的,是博士臉上無比溫和的微笑。

  從最初睜開眼睛的時候開始,掛在父親臉上的就是厭惡的扭曲表情。本來以為他會給自己祝福,但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就全是辱罵的話語。

  那是在十一月份的某個寧靜的夜晚發生的事情——

  「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

  「怎麼會這樣,這傢伙簡直是個毫無用處的木頭人偶!」

  「沒有感情!難道是線沒有接好嗎!?淚腺也不行,這樣子的話別說什麼完美少女夏娃,就連人也算不上!」

  ——這樣啊,看來我是一個失敗作。

  自己之所以感到悲傷,並不是因為自己被斷定為失敗作,而是因為覺得半狂亂地使勁抓著自己頭髮的父親太可憐了。

  「對不起,父親大人。對不起,我是失敗作。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會改的。我會好好改正的。所以請你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明明是想哭的,卻不知為什麼哭不出來。似乎連流眼淚的機能也沒有正常運作。每次想要安慰借酒消愁的他,都總是被他推開,被他毆打,被他一腳踢飛。

  自己並不覺得痛。但是每次被他毆打……心臟都會有一種被緊緊勒住的感覺,但弗蘭肯斯坦並不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麼。

  看到過了幾天後也依然悔恨不已的父親,少女就覺得他很可憐。她暗自思索著應該怎麼做才好,要怎麼做才能安慰父親呢?於是,她下定決心走到了屋子外面。

  那裡有各種各樣的東西。

  綠的樹木,澄澈通透的水池,光輝耀眼的太陽。也許把這些東西拿去給父親,他就會很高興吧。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一條野狗突然間向她襲來,恐怕是對她衣服里傳出來的腐臭味道產生了反應吧。

  看到了狗咬住了自己的手臂,她就直接將狗的脖子扯斷了。瞬間,她得到了天啟。

  「真美麗,這真的很美麗,象徵著生命,象徵著活力的東西,因為我沒有這樣的東西,所以一定是很美麗的吧——」

  她接著又撕開了狗的腹部,從中發現了色彩更鮮艷的內臟。這也是她所不具備的東西,所以她覺得一定是很美麗的,最終,她決定把這東西作為禮物拿去給父親看。桃色的內臟很漂亮,鮮紅色的血液也很美。什麼醜陋,什麼骯髒的,她完全沒有這樣的感覺,至於其中的血腥味,她也沒產生任何不快感。

  ……在拿給父親看的瞬間,她和父親的關係就發生了決定性的決裂,弗蘭肯斯坦博士拋棄了一切,只為了躲避自己的造物而開始了逃跑,因為她不僅是一個失敗作,而且是一個醜陋的,不通人性的怪物——這個事實已經表露無疑了。

  認為血很美麗,看到內臟而為之陶醉的生命體——那就是被稱之為怪物的存在。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是真的,我是正常的,我只不過是想讓父親高興而已。」

  可父親直到最後的最後也沒有對她露出過笑容,只是懷著恐懼而不斷逃亡。最後,父親還給她留下了絕對性的詛咒。

  「你就是個怪物!是個瘋狂的怪物!」

  ……所以,她竭力想讓自己保持正常,決心讓自己保持理性,決心去理解世間的常識,同時也決心要獲得伴侶。

  為什麼?因為正常人都有自己的家人。在被父親拒絕的現在,自己無論如何也需要有家人。但是,那並不是自己想要就能得到的東西,也不是可以搶回來的東西。所以,她決定去拜訪父親。

  「請給我願意愛我的人,請給我願意看著我的人,如果你說我是完美少女夏娃,你就應該有義務創造出作為原初人類的亞當——」

  父親拒絕了她的要求,少女在憤怒和悲傷中發狂了。憤怒是來自於父親的背叛。悲傷——是因為她已經意識到自己直到死為止為止都只能是孤單一人的過下去。

  她只是希望得到愛,她只是希望去愛別人,她只是想知道什麼是愛。

  ……不,如果連這個願望也無法實現,那麼至少也希望他憎恨自己。

  憎恨我吧,這就是我和這個世界,和您唯一的聯繫了。

  她開始了追趕,對逃跑的父親感到不耐煩而殺死了他的家人。即使如此,父親也還是一直在逃跑,他的心已經折斷,甚至連向殺死自己心愛之人的兇手報仇的想法,也不會在胸中升起。

  「為什麼你不願意憎恨我?為什麼你不願意看著我?」

  在南極的冰原,絕望的少女最終抓住了父親,和他一起投身於烈火之中。這樣,弗蘭肯斯坦的故事就完結了。最後剩下的就只有」醜陋的怪物」這個傳說而已。

  現在,背叛了少女的父親就在眼前,他正以溫和的表情注視著少女。這簡直就是她夢寐以求的瞬間。

  「——是的,這樣就好。你不要再戰鬥了,因為我不是為了這個目的才創造你的。」

  「嗚、啊……」

  博士向自己的頭伸出手來——看來他正打算做父母常對孩子做的事情。也就是要撫摸自己的頭吧。那正是自己一直渴求的東西。

  很想被愛,很想得到他人的愛。

  也很想愛上他人。

  這個願望很快就要實現了。

  然而,正因為如此——

  滋啦!

  利刃閃過,博士微笑的面龐僵硬了,他的模樣如幻影般消散,木屑飛濺之中,兩塊木偶的殘骸落地,徹底沒了動靜。

  「逃避自己的造物和罪孽,連犧牲孩子的惡人都比不上的懦夫,就不要來這裡丟人現眼了。」

  青年嫌惡地將手中利刃一丟,手掌張開,蓋在急沖而來的狂戰士頭上,猛地發力,將拎著戰錘的少女狠狠扣入地底!

  轟隆!

  塵土飛揚間,青年平靜的聲音繼續響起:「當然,就算我不出手,你也會把他錘成碎片的吧?」

  「黑方的Berserker,弗蘭肯斯坦」

  「咕嗚……」

  少女痛苦的呻吟著,黑袍被風吹開,她模糊的視野里終於倒映出暗殺者的形象——

  白髮飄揚,氣質鋒利,虹藍色的瞳孔仿佛能將萬物都殺死。

  朔月的身上還殘留著戰場留下的痕跡,可不知為何,他左手始終握著一朵白花,哪怕一隻手扣住她的腦袋,青年仍蹲下身,輕柔的將花朵放在她面前。

  「第二次見面了,弗蘭肯斯坦。」

  他說:「你將會在這裡死去。」

  不用懷疑,雖然有些狼狽,但更新已經恢復了,作息也會抽時間慢慢調回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