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交錯的劍,茫然的心

  第466章 交錯的劍,茫然的心

  槍刺破大氣,劍捲起雷霆,風暴交錯,赤雷綻放,耀眼的光芒在戰場上飛濺。

  不遠處血色的黃昏和燃燒的太陽取代了黑夜,那是齊格飛和迦爾納在盡情地揮灑著武藝,天邊雲翳聚了又散,星辰也暗淡隕落,只留下夜空如大地般的瘡痍和蒼涼。

  而現在,戰場上又出現了風,出現了雷霆。黃昏夕陽下的槍與劍交擊,先後碰撞而出的火光不止照亮了尼德蘭的王子和施捨的英雄,更有同樣舉槍的王者策馬而來,與穿戴牛角頭盔,劍刃被憎惡染紅的叛逆騎士相撞。

  「Arthur——!」

  狂亂的呼喊聲跨越了千年時光,跨越了千里之外的地域,那其中蘊含的感情卻將人輕而易舉的拉回當年的卡姆蘭之丘。

  血色與黃昏一如當年,比任何一位畫家在調色盤中調出的顏色都要鮮艷。戰場,屍體,和折斷的旌旗在千百年來也不曾有過變化,就連交戰的雙方,也遵循著冥冥中的命運重逢,並再度投入生死廝殺當中。

  莫德雷德設想過無數次與亞瑟王重逢的時刻,然而真正面對這位父親時,她的腦海卻因為過分強烈的情緒,而變得一片空白。

  並非是在錫吉什瓦拉,因為母女相認的戲碼觸碰到了莫德雷德的傷疤,導致她上演了一場可笑的戲碼。這一次,是黑之Assassin主動策馬而來,摘下斗篷,告訴這位憧憬又自我逃避的叛逆騎士——

  是的,我是亞瑟王,我來了。

  於是與她結識,共同行走在古鎮街道之上,挑選打扮,暢聊過往……這些美好的回憶全都淡去了,短暫的歡愉無法抵消騎士醞釀至今的憎惡。莫德雷德和阿爾托莉雅,兩人像是彼此仇視的死敵,又像是默契至極的至親般,在清楚了彼此身份後,便不復多言。

  所要做的,唯有出劍!

  大吼著,帶著千年以來不變的激烈情感,莫德雷德揮舞著「燦然閃耀之王劍(Clarente)」,對著前方發起狂風暴雨般的猛攻。而解放了形態,身材要更加高挑的阿爾托莉雅手握聖槍,不慌不忙的抵擋著小莫的衝擊。

  莫德雷德自幼就是被摩根當做王儲培養的,她的騎術,她的武藝,她的軍略(甚至還有食量)都是以當年的騎士王為榜樣。

  但劍無法騙人,莫德雷德的劍正是她從亞瑟王的影子裡走出,能夠在騎士王傳說中留下獨屬於『莫德雷德』的印記,哪怕是污名。

  ——摩根教會了她一切,卻唯獨沒有傾注對於孩童而言最重要的愛意,於是這顆小草在過分充足的陽光雨露中恣意生長,最後塑造出了不羈而叛逆的靈魂。

  這樣的特質也體現在了莫德雷德的劍術中,她揮舞長劍的姿態是那樣瀟灑,那樣豪邁,完全沒有阿爾托莉雅的嚴謹和法度,可偏偏是這樣連招式都無法分辨的劍術,卻在決戰中打飛了亞瑟王的劍,親自斬下了傳說謝幕的紅綢。

  就好像在宣告著,哪怕是正確無誤的王者,仍舊有著讓其失敗的可能。

  ……

  但,這是在劍欄之丘上刻下的故事。

  舞台,角色,道具,場景——這一切的一切都和千年前毫無變化,可偏偏是劇情——莫德雷德與阿爾托莉雅的戰鬥,從一開始就與當年背道而馳。

  或許阿爾托莉雅在這段時間以來已經做出些許改變,但很遺憾,這對父子(母女)可都是相當爭強好勝的,尤其是兩人交匯的結局停留在了卡姆蘭的劍丘,以近乎同歸於盡的方式收場——就算她們很默契的沒有提過,也一定會攢著勁試圖一分高下的吧?

  所以沒有試探,沒有對話,兩人在交鋒的瞬間就傾盡全力,在勝利之前絕不停下。

  赤雷擊散狂風,風暴堙滅雷光,滿地屍骸震顫,叛逆者身披血色黃昏前進,而王者手持聖槍衝破這場災厄。

  第一回合,勢均力敵。

  第三回合,王劍咆哮。

  第五回合,聖槍凌厲。

  第七回合,槍壓制了劍,劍士被巨力擊退,向後傾倒,而槍兵欺身而上,步步緊逼。

  是的,在不過短短几分鐘的時間裡,莫德雷德就徹底落入了下風,就算她在面板上擁有「B+」的筋力面板,可短暫的爆發仍被阿爾托莉雅安穩撐過,取而代之的,是越發堂皇正大,越發難以阻擋的槍鋒。

  「不可能,這不可能的!」

  王劍潑落,可聖槍甚至都不用回防,阿爾托莉雅就一眼看穿了莫德雷德的破綻,隨手一揮,堅固的手甲擊中了劍身,將其拍開,緊接著風聲呼嘯,聖槍已經突破了危險距離,刺中了莫德雷德的頭盔!

  滋啦!

  母親贈予莫德雷德的寶具再度破碎,與阿爾托莉雅相仿的絕美容顏暴露在空氣之中,驚駭的神色怎麼也無法淡去——對於任何一個騎士而言,劍被別人隨手擋開,都是極大的侮辱!

  而更讓莫德雷德難以置信的是,她的直感自始至終都沒有變化,並非是不做反應,而是在拉到了近乎『死亡』的界限之後,居高不下!

  無論她怎麼努力,怎麼費盡心思地尋找著父王的破綻,可是直感仍動彈不得,就好像在阿爾托莉雅的聖槍之下,宛如籠中困獸的她一樣!

  「為什麼你會這麼強,為什麼?為什麼!我明明已經追上你了!我明明已經能夠超越你了才對!」

  被現世召喚,意識再度復活的莫德雷德,怎麼可能不在夜深人靜之時,復盤那場葬送了生命的決戰?

  從失敗中吸取經驗,再度得到成長了的她,怎麼可能如此輕易被父王再度擊敗?!

  這不就意味著,她根本沒有超越父王,她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所做的一切,完全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心緒如怒濤般起伏,莫德雷德的劍法徹底亂了套,只是一昧的動用蠻力劈砸,在適應了『潑猴打法』的阿爾托莉雅面前,卻只是讓她的處境更加雪上加霜。

  或許是因為不想再看到莫德雷德繼續瘋狂下去,又或許是解開了心結,與莫德雷德相處至今後有了不一樣的領悟。從戰鬥開始到現在,一言不發阿爾托莉雅的終於開口,聲音並非毫無感情,而是平和的,帶著些許的安慰:

  「因為我已經走下劍欄了,而伱……卻已經永遠被留在了那裡。」

  莫德雷德並沒有察覺到阿爾托莉雅的語氣問題,她喘著粗氣,雙眸赤紅的盯著眼前已經模糊的人影,被槍風擦中的額頭上淌下血跡,逐漸浸濕了視野,可她卻顧不上擦拭,只是盯著那化作了一團光芒的,危險至極的聖槍。

  遠方似乎傳來了聲音,太遠了,讓人聽不真切,但與之一同發生的,那一團光芒的微微停頓,卻像是奏鳴曲中的錯音,衝鋒時損壞的馬蹄鐵一樣,被莫德雷德的直感敏銳捕捉。

  機會!

  察覺到這一點的瞬間,叛逆騎士就怒吼著出手,一劍斜撩,阿爾托莉雅沒想到莫德雷德在這個時候暴起,匆忙舉槍抵擋,可是在近距離的戰鬥下,劍的優勢遠勝長槍,伴隨著寒光閃爍,聖槍尾部被劍尖劈中,劇烈的震顫逼得阿爾托莉雅脫手,無從發泄的力道將聖槍擊飛,高高飛向天空,划過一個完美的拋物線後,直直插入不遠處的地面!

  雖然不知道父王為何躊躇,出現了破綻,但莫德雷德顯然不會放過這唯一的機會,王劍收回,短暫蓄力後,少女將自己的力量,自己的一切都灌注其中,自上而下地朝阿爾托莉雅斬落:

  「去死吧,亞瑟王!」

  對勝利的預感如毒酒般倒入莫德雷德喉嚨,在她的五臟六腑遊走,萌發了激情的喜悅——可是黃金色的輝煌之光從獅子王手中亮起,穩穩架住了莫德雷德的傾力一擊,也擊碎了她不切實際的幻夢。

  「啊,啊啊……」

  注視著出現在阿爾托莉雅手中的,烙印了不敗光輝的誓約勝利之劍,莫德雷德無助的瞪大雙眼,只能從喉間擠出空虛的呻吟,與勝利錯身而過的空虛感讓她再也握不住手中的武器,伴隨著阿爾托莉雅振劍,沾滿了憎惡和鮮血的王劍『鏘鋃』一聲墜地,宛如莫德雷德已經破碎的信念。

  「正如我方才說的,你已經死在了卡姆蘭,你的成長已經隨著那天的夕陽一同埋葬了。」

  有了前車之鑑,這次阿爾托莉雅乾脆把聖劍架在了小莫脖子上,防止她突然暴起咬人:「但我不一樣,當年的戰鬥結束後,我就前往了阿瓦隆,和梅林一起度過了千年的時光……在這千年之中,哪怕是一點點的挪動,我每天也在超越過去的自己。」

  看著莫德雷德灰敗的神情,阿爾托莉雅抿了抿唇,左手抬起又落下。

  或許生前,莫德雷德的能力已經達到了和她同等的高度,甚至在某些方面還超越了作為原型的她(比如戰鬥續行)。但是,在莫德雷德被聖槍貫穿,失去生命,升華成英靈的那一刻,她的一切便被英靈殿定格了。

  無論過去多少年,無論存在於哪個年代,她的巔峰就是最後重創亞瑟王的時候,再無變化——除非能扭轉人類的認知或者有超越傳說的契機。

  但阿爾托莉雅不同,在第四次聖杯戰爭中放下心結後,她並沒有選擇死亡,她還活著,她還在成長,她還有無限的可能。

  被梅林教導至稱王不過十多年的時光而已,她的劍術就已經無往而不利,亞瑟王在戰場中馳騁的姿態被譽為『戰爭之神所精心揮墨創作出來的藝術品』,而在阿瓦隆之庭中,阿爾托莉雅放下了政務和瑣事,專心一意的磨練自己——在付出了千倍百倍的時光後,她的成就又該何等恐怖?

  「在壓迫感上遠勝我先前遇到的所有敵人,和迦爾納給我的感覺不相上下,不,甚至更加危險。」

  這便是朔月與現在的呆毛王交手後,給出的評價。

  風雷止歇,夕陽與黃昏也逐漸淡去,成年形態的阿爾托莉雅居高臨下的看著莫德雷德,忽然間就沉默下來。

  自己興沖沖跑過來……是想幹嘛來著?

  人也追了,架也打了,而且還贏了,接下來的步驟是……把莫德雷德殺了,把她送回英靈座?

  不對不對,朔月說過要拉攏莫德雷德,讓她加入藍方陣營的……

  「殺了我吧。」

  「……誒?」阿爾托莉雅眨巴眨巴眼睛,可她的憨態並沒有讓莫德雷德察覺到異常,此時的少女,正處於戰敗後的失落,以及悲哀當中。

  懷揣著欣喜,再度向父親挑戰,卻以壓倒性的不利敗北。

  把話說盡了,父親的眼裡也沒有自己,她的劍,她的槍從來不曾因為自己的憎惡而動搖。

  莫德雷德忍不住想起了錫吉什瓦拉的驚鴻一瞥,現在想來,那位聖女所懷抱著的,將她稱作母親的女孩子,一定,一定很幸福吧?

  現在想來,她真的好羨慕啊……羨慕那個孩子被有著和父王相通面貌的人抱在懷裡,羨慕貞德對她的態度是那麼的溫柔。

  雖然知道不可能,但她真的好希望被父親這麼對待啊。那樣的話,就算是死了也值了。

  可這是不可能的,她與父王,莫德雷德與阿爾托莉雅,今後註定只有廝殺和仇恨。

  既然失敗了,那就結束這一切吧……而如果,如果我們仍有緣分,就讓我們在未來的召喚中現世,並再一次的廝殺吧,父王。

  這就是我所能做到的,最能接近你的方式了。

  「就像劍欄時那樣,冷酷地殺死我吧,父王,這便是我最後的祈求了——去吧,撿起那把聖槍然後洞穿我,我保證不會離開,會乖乖站在原地,等你回來。」

  憎恨,悲哀,絕望……種種情緒都從莫德雷德身上抽離了,面容美麗的叛逆騎士閉上眼睛,靜靜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雖然很對不起御主,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吧?更何況才短短相處幾天而已,還是請你忘了我,忘了我這個不忠的騎士吧,我的御主啊……

  漆黑的安靜之中,似乎有人輕撫她的臉頰,笨拙的梳理她不曾打理過的金髮。可當莫德雷德睜眼時,卻愕然發現眼前已經空無一人,就連被她擊飛的聖槍也隨著主人消失不見。

  唯有風,千百年來不曾改變的風,仍帶給她如先前一般的溫柔感觸。

  「父王……?」

  雖然想多改一些,但來不及了,剛考完試的腦子也不支持我繼續燒了,快冒煙了都……

  就這樣吧,簡單烹飪的單章,希望諸位喜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