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剛也是才從一公里外的陳明啟家小跑步趕回來,氣喘吁吁的說道:
「恐怕有些難度。陳明啟建議我們先把洗浴部撤出去,至少要把我們的人立刻都撤出去,避免搞出大案子。要是這事被抓住把柄,那就是大麻煩了,市里根本不可能找到人能保我們。這個蕭長華,原先是前市委書記陳富山的大秘,陳富山倒的時候,他前後被調查了半年,愣是沒有抓到半點把柄,最後只是抓了一些小過失,免職到黨史研究室工作,還享受副處級待遇。這次又不知道吃了什麼狗屎運,竟然攀上新市委書記,一舉提了正縣處,而且還是含金量最高的正縣處級之一。」
「這天下還真有不偷腥的貓?」鄭大強蹙著眉頭問道。
「陳明啟是這麼說的,也勸我們不要輕舉妄動。蕭長華的大兒子,也就是先進包廂發生衝突的那個,目前在獅山縣工作,還算不了什麼,但蕭長華的小兒子蕭良,就是那個在包廂里對你呲牙的那個狗雜碎,真的很有些牛逼了,據說市委書記都慣著他。他去年創辦一家公司叫宿雲生物……」
「宿雲生物?什麼鬼?」鄭大強腳踩黑白兩道,對工商界正兒八經的事,反倒不熟悉,就覺得這家公司名稱聽著耳熟。
「就是賣『腦健靈』的那家公司,」李剛此時也猶難掩內心的震驚,啐罵道,「可能全市的狗屎都叫姓蕭的這家給吃了,聽陳明啟說,這家公司僅去年春節,就狂撈了兩三千萬。蕭長華能不能被錢買通,真不好說,但至少我們出不起那個價了。」
「『腦健靈』是這孫子創辦的?」鄭大強愣怔半晌,才難以置信的開口問道。
鄭大強之前在田家營一帶打拼,有些上不了台面,平時交往的都是街道社區幹部以及基層警察,市里也是偶然的機會才攀附上陳明啟的關係。
他對東洲最高層的權力關係真不是很了解。
他之前還以為有陳明啟當靠山,就足夠他們將場子開下去了,都沒有刻意去了解陳明啟更上一層蕭長華的情況。
他原本以為蕭良那樣的張狂德性,純粹是仗著家裡有權有勢、不知天高地厚的紈絝子弟,卻沒有想到竟是這樣的鐵板!
李剛心煩意亂的繼續說道:「這孫子仗著新市委書記以及獅山縣委書記唐繼華這些人撐腰,平時行事就非常的張狂;陳明啟話說得很難聽,要我們不要去招惹這人,以免將大家都拖下水。對了,陳明啟在離開大酒店之前,跟樂副市長的公子碰過頭,聽說這孫子之前在包廂里,當著他們這麼多人的面,動手毆打了那個香港客人。樂副市長、袁秘書長知道這事後,都快氣炸了,但匯報到市委書記那裡,就是不處理這孫子;市委書記還因為陳明啟跟我們的事,直接停了陳明啟的職。樂副市長他們現在擔心香港客人明天可能會炸鍋,都急得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鄭大強愣了半晌,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突然覺得那孫子當時在火頭上,沒有給他好臉色才是理所當然的……
尼瑪,都是什麼神仙跑到他的地盤上打架啊?
「我們怎麼辦?」李剛問道。
「先把洗浴部這裡的人都撤出去。夜總會那邊,你給盯緊了:所有陪酒的都給我規矩起來,誰敢在包廂里脫光衣服,直接趕出去;那事更不能在店裡做!」鄭大強蹙眉沉吟片晌,說道,「陳明啟那邊你先盯著,看什麼時候方便,讓他幫忙請樂副市長的公子出來吃頓飯!」
「嗯!」李剛也覺得他們之前混的檔次太低了。
陳明啟這個他們以為牛逼到不行的人物,竟然就因為別人一句話,說撤職就撤職,連他媽泡泡都不敢吐一個。
他們做的這些事,真要哪天案發,以往稱兄道弟所結識的官員幹部,能管個屁用?
樂宥喜歡圖新鮮,萬紫千紅剛營業兩三個月,就過來玩了好幾次,幾乎每次都帶女孩子走,出手也豪氣,李剛覺得真要抓住這層關係,他們的生意才能真正做得長久。
他聽陳明啟說樂家生意也做得很大,現在就擔心樂宥未必願意搭理他們……
…………
…………
錢少斌家的夜宵檔已經收攤了,但現在氣溫漸暖,過十二點蔣家園后街還有好幾家夜宵檔生意興隆。
「不管2.23劫持案有沒有內幕,但事態演變到那一步,哥你也是清楚緣由的;而東洲大酒店實習生的問題,也可以管窺東洲有些事已經到了非下猛藥不可的地步了,」
坐到一家夜宵檔里,見他哥情緒穩定下來後,還是一臉的憂心忡忡,蕭良跟他認真說道,
「今天這事,說到底也是羅書記認識到這點,才果斷下決心處置陳明啟的。我們要做的,就是配合羅書記、唐書記,將獠牙與利爪露出來。最終這個尺度,羅書記、唐書記他們會把控好的,我們不用操心太多。你看許哥,就一點都不擔心。」
「我是事不關己才能高高掛起!」許建強感慨道。
許建強可不覺得蕭瀟此時還心緒不寧、憂心忡忡,就是表現弱了,實在是蕭良的氣場太強、太鎮定從容了,這根本就不是常人能達到的高度!
真要是他處理今夜發生的這些事,許建強遠不覺得他能做到蕭良這般鎮定若閒。
這時候有幾個船機廠的工人下中班過來吃夜宵,看到錢少斌站在這家夜宵檔前點著菜呢,很是意外的打招呼:
「錢工,你家夜宵攤怎麼今天不擺了,還跑到這裡來吃夜宵?」
「整天給你們當牛做馬,我就不能歇一兩天啊?」錢少斌笑道。
「你擺夜宵攤賺大錢,還叫給我們當牛做馬啊?你要真想為大家服務,那你就回廠子裡來,」工人開玩笑說道,「你倒圖了痛快,說不干就不干,沒想到我們還在廠子裡受苦受累啊,天天受那幫孫子的鳥氣,錢卻賺不到幾個!」
錢少斌到酒店,蕭良既不可能多正式給錢少斌、錢採薇介紹許建強的身份,也不可能當著大家的面,將錢少斌的老底子原原本本的說出來。
卻是船機廠工人的工作服胸口有「東洲船用機械一廠」等字樣,許建強有些意外,低聲問蕭良:「老錢原本是船機廠的?」
「船機廠的高級工程師,總師辦副主任,也是正科級,跟船機廠領導鬧矛盾,不可開交,一氣之下就跳出來擺夜宵攤了——好像辦的也是停薪留職,都快有十二個月了吧!」蕭良說道。
停薪留職一般是十二個月為限,到期要么正式辭職,要麼返回原工作崗位,少數特殊情況可以再延長十二個月。
以錢少斌跟郭晉陽等人的矛盾,之前沒有直接辭職,而是先辦停薪留職,估計也是有不少人勸,但真等到十二個月期滿,誰還想勸錢少斌不辭職,重回原工作崗位就難了。
蕭良也有些為這事頭痛,他現在沒有精力攪和到船機廠這破爛攤子裡去,又擔心錢少斌從船機廠正式辭職,將失去一個好的抓手。
「羅書記說過上任前,省紀委就接到好幾封舉報信反映船機廠的問題,會不會老錢也有參與?」許建強小聲問道。
錢採薇之前到酒店說了一些話,有提及錢少斌私下抱怨過羅智林吃乾飯不幹事,許建強當時還覺得奇怪,羅智林才剛到東洲上任兩三個月,普通老百姓怎麼可能對他什麼抱怨?
這時候才猜測錢少斌應該是看到羅智林上任後,對舉報的事一直沒有給予正面回應,才心生埋怨。
蕭良點點頭,說道:「應該是吧。」
「你們在嘀咕什麼?」錢採薇跟她妹坐對面,見在夜宵攤坐下來,蕭良就跟他哥蕭瀟以及許建強嘀咕不休,好奇的問道。
「許哥好奇都這個點了,這邊還這麼熱鬧……」蕭良胡扯道。
錢採薇沒搭理蕭良,明擺著在胡說八道。
錢少斌點好酒菜,坐回來問蕭良:「你爸現在調任市委辦主任?」
在東洲大酒店裡,都沒有顧上說幾句話,這時候錢少斌忍不住問起這事。
「嗯,我爸工作剛調整都不到兩個月,東洲大酒店也正好歸市委辦分管,所以在今天這事上能說得上話。」蕭良說道。
「哦……」錢少斌應了一句,卻若有所思沒有再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
「采芸今天可真水靈啊。這是東洲大酒店的工作服嗎?可真是時髦啊。」幾個工人坐隔壁桌,盯著錢采芸的工作服嘖嘖贊道。
錢采芸身上穿的還是萬紫千紅夜總會的制服,雖然沒有多透,卻是收縮性很強的薄布料,將錢采芸青春嬌盈的身材完美無暇的襯托出來。
今天真可以說是兵荒馬亂,錢采芸也忘了要先回宿舍將制服換下來。
錢采芸這時候只能尷尬的蜷住身子不言語。
「你今天動手打了香港客人,不會有什麼事吧?」錢採薇知道包廂里發生衝突的具體細節,也是難免會很擔心事情有很嚴重的後果。
「有沒有事,得等明天才知道,」蕭良笑道,「當然了,我現在也算得上一個小官二代了,當然也要做些渾蛋事才符合身份啊。今天動手打那個狗玩意,就是測試一下我這個小官二代的上限。」
「呸,」錢採薇瞪了蕭良一眼,說道,「你小時候比你哥老實多了,怎麼現在卻比你哥油腔滑調多了?」
「那是你沒有見過我哥油腔滑調的時候。」蕭良說道。
「……」錢採薇忍住沒有給蕭良一個白眼,跟蕭瀟說道,「你弟弟真是沒有以前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