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酒店效益不是很好,市里今年又給了這麼多的招人指標,還要考核酒店的市場業績,酒店上上下下背負那麼大的壓力,我,我就一時糊塗……」
站在套房的客廳里,陳明啟面對怒氣沖沖盯看過來的樂建勇、袁唯山、蕭長華,渾身的骨頭就像被抽掉,按住桌角勉強讓自己站定,磕磕巴巴的說道。
「你他媽說的這是什麼屁話?讓國家幹部去當陪酒小姐?你他媽怎麼自己不去陪酒?」樂建勇恨不得將陳明啟生吞活剝了,拍著桌子指他的鼻子破口大罵,要不是考慮到影響,都恨不得將他一腳踹到過道里去。
樂建勇倒不覺得陳明啟的行為有多大逆不道,要是平時他說不定還想嘗個鮮,但這次招商洽談會,作為分管副市長,樂建勇他從頭忙到尾,也寄以厚望,心裡恨蕭長華拿這事攪渾水,卻是拿蕭長華沒撤,對陳明啟怎麼可能有好臉色?
不把陳明啟他老娘揪過來操,就算好脾氣了。
東洲大酒店是市委辦直接分管的,蕭長華將陳明啟等人叫到樂建勇房間裡來,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為細枝末節爭論什麼。
不過,人到來後,蕭長華卻無意再叫樂建勇在他分管的領域喧賓奪主。
他見陳明啟手都哆嗦起來,便勒令他即刻離開酒店,回去反省等候調查:
「這件事以後有你解釋的機會,現在是執行羅書記的決定。你現在就回去好好想一想,還有哪些工作是做得不到位的,犯過哪些錯誤。如果有可能,我們還是希望事情能在市委辦內部就處理好,不去驚動紀委的同志,也希望你能好好的配合羅書記的指示,不要有牴觸情緒。」
蕭長華話里藏刀,要陳明啟拎清楚分量:配合好工作,可以從輕處理,不然就是一查到底,先搞清楚自己屁股上有多少屎!
陳明啟臉皮子都在哆嗦,沒敢吭聲再為自己辯解。
蕭長華又跟兩名副總經理說道:「你們現在的工作,一是儘可能召集所有酒店管理人員到現場,包括基層管理在內,宣布市委的決定,協助劉主任做好工作接管,全力以赴協助劉主任做好接下來的接待工作。第二,安排人立即通知所有還在萬紫千紅工作的實習生回來,儘可能不要有什麼驚擾。如果這件事有難度,或者有誰試圖阻撓、不願意配合,可以直接找鄧副局長安排警力配合。」
為了搞好這次接待洽談工作,市公安局專門安排了一名副局長加入接待工作小組,提供安全警衛上的保障;夜裡還有幾部警車在附近的路口執勤巡察。
劉海鵬與又驚又疑的兩名副總經理以及像是骨頭被抽掉似的陳明啟離開後,蕭長華又跟樂建勇、袁唯山說了羅書記指定王行揚臨時參與接待工作領導小組的決定,又問道:
「樂副市長、袁秘書長,鴻臣朱瑋興那邊怎麼說?有沒有必要讓蕭良過去賠禮道歉?或者我過去也行。」
現在不是爭是非的時候,這麼大規模的招商洽談會不能中途而廢,該低頭還得低頭。
見樂建勇黑著臉不作聲,周康元這時候才插嘴說道:「要麼先讓小樂過去看看情況,跟鴻臣的合作也是鍾市長最重視的……」
周康元這是提醒樂建勇,能不能將鴻臣的人留下來,關乎到嘉樂下一步的發展;蕭良在這個節骨眼上動手打人,除了囂張跋扈之極外,未必就沒有破壞嘉樂引資的險惡用心。
周康元這是提醒樂建勇,蕭良是年紀輕輕,毛都沒有長齊,但能創辦宿雲生物,他們真不能隨便將他當成一個性情乖張的人看待。
「袁桐,你跟小樂過去看看朱瑋興那邊情緒有沒有安撫下來。」袁唯山見樂建勇還在氣頭上,就直接跟兒子袁桐說道。
「嗯。」
袁桐點點頭,推了推還有些發蒙的樂宥一下,拉他出了房間。
從市委書記羅智林指示撤換東洲大酒店的總經理人選,袁桐就知道事情完全超乎他與樂宥所能掌控的層面了,剛才乖乖坐在客廳的角落裡,也沒有他們插嘴的機會。
聽周康元的提醒,袁桐也覺得不應該再給機會讓蕭良跟朱瑋興接觸了。
這狗東西明擺著是想破壞他們跟鴻臣的合作機會,現在只能是他們儘可能將朱瑋興安撫住,不把事情搞大條了。
…………
…………
這次接待活動極其重要,酒店管理人員幾乎都在酒店值班,或直接睡在酒店的宿舍里。
蕭長華在樂建勇房間坐了一會兒,等酒店管理人員都召集起來,又與王行揚趕去會議室,宣布市委決定,安撫住惶惶不安的人心,儘可能將陳明啟免職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程度,不會影響到接下來的接待安排。
東洲大酒店乃是市委辦下屬企業,是市委市政府的接待酒店及會議中心,蕭長華擔任市委副秘書長兼市委辦主任後,就是東洲大酒店的分管領導。
雖然上任分管的時間不長,但說話的威信還是有的。
陳明啟都直接撤職了,酒店安排人前往萬紫千紅將實習生召回,俱樂部那邊也沒有誰敢在這個節骨眼上觸霉頭刁難。
這個年代的大學生,還是有幾分清高傲氣的。
明明是進了東洲大酒店,卻被安排到萬紫千紅夜總會實習,之前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將實習生都召回,也是先集中到會議室,蕭長華宣布市委會嚴厲調查處置整件事,就讓她們解散或下班回家或回宿舍。
這一通忙碌過後,都快十二點了。
見樂建勇、袁唯山還沒有派人通知他安撫朱瑋興的跡象,蕭長華就給羅智林打電話匯報了目前為止的處置情況,然後走回到酒店大堂。
有一陣子沒見面的錢少斌,這時候也坐在大堂里。
「萬紫千紅」也不敢對實習生剝削太狠,錢采芸她們正常過了十一點就可以離開。
太晚都不見兩個女兒回來,錢少斌當然不放心,就讓妻子收拾夜宵攤打烊,他騎著自行車趕到東洲大酒店來。
「走了走了,都快困死我了!」蕭良站起來打著哈欠說道。
「你這個混帳東西,就不怕把事情搞砸了,誰都下不了台?」蕭長華瞪了蕭良一眼,低聲訓斥道。
「我不把他們拿捏得死死的,會一腳踹出去,給哥出氣?」蕭良撇撇嘴,笑道。
「朱瑋興那邊安撫住了?」蕭瀟還是擔心,問道。
「還沒有消息,不知道他們那邊什麼情況。」蕭長華說道。
「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蕭良笑道,
「孫仰軍、樂宥幾個狗東西他們所圖甚大,他們受再大的委屈,都不會讓我『奸計』得逞的。他們這次死活都會勸朱瑋興留下來的!留不下來更好。朱瑋興說到底也是小雜魚一個,傳出來也只是跟地方上的紈絝子弟爭風吃醋,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蕭良又跟錢少斌說道:「錢叔,你們把自行車扔我跟我哥的車後廂車裡,我們送你們回去。我們折騰到現在有點餓了,我們到蔣家園后街隨便找一家吃夜宵去?」問他爸,「爸,你現在不能走開吧?」
「我能走開個屁!」蕭長華氣得忍不住吐髒口。
「過段時間你就知道此時兵行險招的妙處了!」
蕭良沒良心的笑了起來,拉他哥一起出大堂,
「樂建勇、袁唯山、周康元現在看到你,鐵定賊不順眼,你現在就別急著湊過去找罵了。你看爸氣成這樣子,估計是差點沒跟樂建勇、袁唯山他們動手。你先跟我們出去避避風頭,給他們一點消氣的空間!」
「快他娘滾蛋,留一屁股屎給我擦!」蕭長華氣得將小兒子蕭良往外趕。
「那我明天還要過來露臉?」蕭良問道。
「你還有臉過來?」蕭長華心想蕭良明天跑到大酒店來露臉,樂建勇、袁唯山他們看到心肺子都有可能氣炸了。
還有一個,朱瑋興此時是沒有發作,也沒有說讓他們過去「賠禮道歉」,但叫蕭良迴避一下,也算是給那邊留些顏面。
至於羅智林那裡,蕭長華看時間也很晚了,也不想這時候再拿這事請示匯報。
蕭良他也懶得跟樂建勇、袁唯山這些陰狠的老狐狸唱對台戲,心太累,能不被抓過來當差真是再好不過,當下就吹著口哨,與許建強以及他哥他們走出酒店大堂,紈絝氣十足。
東洲大酒店頗為氣派,大堂高逾十米,貫通建築一二兩層。
鄭大強就藏身二樓的立柱後,視線越過欄杆,目睹蕭良等人從酒店大堂揚長而去,心裡恨得牙痒痒的。
這時候李剛從過道另一側走過來,鄭大強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過來,以防叫蕭長華覺察到他們在暗中偷窺。
鄭大強打通陳明啟的關係,不僅租下大酒店的場地開設萬紫千紅,甚至酒店內部二樓的洗浴理髮中心也是他暗中承包,安排七八名漂亮的女孩子在裡面坐班,平時都交給李剛打理。
鄭大強與李剛回到洗浴部獨立的辦公室,問道:「你見著陳明啟了,他是怎麼說的,蕭長華有沒有可能買通?」
蕭長華通過酒店內部,要求所有實習生立刻全部從萬紫千紅撤出,鄭大強當然不敢阻撓,但他今天被這麼狠削麵子,心裡恨得牙痒痒的還是其次,剛投資三四百萬裝修年後剛開業的「萬紫千紅」,要是因為陳明啟的撤職而被取締,他的心得痛死。
因此看到陳明啟前腳從酒店離開,鄭大強就安排李剛跟到陳明啟家了解情況,他則始終盯著酒店這邊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