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愛是一種致幻物

  沈守禮認出徐靈渠只需要一眼。

  跟在持刃和沉刀身後,他從後方的林子裡走出,當那一抹身影映入眼帘的時候,他頓時心頭一顫,全身血液仿佛一瞬間逆流奔向自己的心臟。

  就算她此時全身遮擋著,臉上也用一個面具罩住,沈守禮也能一瞬間認出這是徐靈渠。

  曾經在無數個瞬間裡他望著的背影,就算此時徐靈渠混在百萬人之中,沈守禮也能一眼看到她。

  他不敢把視線停留在徐靈渠身上。

  面上平靜依舊,但心裡已經是驚濤駭浪,巨大的悲喜一瞬間把沈守禮裹住,他咬著牙把視線挪開讓自己平靜下來。

  肖大師和鍛夢大師大學生還在,徐靈渠這樣裝扮必然就是不想讓人認出她的,沈守禮耐心等著他們帶著持刃和沉刀離開。

  這一刻他還在心存僥倖,他在想這兩個人離開之後徐靈渠會不會主動跟他解釋呢?

  抬眼卻又看到徐靈渠離開的背影。

  沈守禮忍不住了,他低下頭牽住她的衣袖,百感交集匯在心口,他有好多事情想問她,在那些徹夜難眠的日子裡,他想了很多要對徐靈渠說的話。

  那些原本對他來說難以啟齒的卑微酸澀的暗戀往事,那些被他偷偷藏起來瘋狂生長的情愫,還有鋪天蓋地將他淹沒無盡的悔意。

  在每一個無法安眠的夜晚,他對著幻想出來的徐靈渠囈語,那些話是他情緒的宣洩口,白天他還要強撐自己上戰場,如果不依靠這樣的方式宣洩,他可能早就崩潰了。

  現在真的見到了徐靈渠,沒有死好端端活著的他,沈守禮卻費了很大勁才說出來六個字。

  「徐靈渠,是你嗎?」

  徐靈渠並沒有想到自己會被沈守禮認出來。

  她很不解。

  做出了不公布自己假死真相的決定後,跟柳箏和徐熙溱也算是見過一面,明明她們都沒有認出來。

  徐靈渠想不通,她實在是不明白沈守禮怎麼認得出來的?

  我應該揮開袖子說「你認錯人了。」然後離開的,徐靈渠這麼想著,這是對於她來說,是最正確的做法。

  可是沈守禮的聲音聽著快要哭了,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念頭讓徐靈渠停下來自己的動作。

  兩個人站在原地,沈守禮攥著她的衣袖不放手。

  徐靈渠能感受他淚水掉下來的瞬間,她沉默著感受著這份來自沈守禮,無比厚重的情緒。

  沈守禮怎麼會這麼難過,難過到她都要被他的悲傷完全吞沒。

  她原本覺得徐熙溱可能是最無法接受自己死亡的那個人,那一天看到徐熙溱變得更加堅毅,看著已經慢慢從悲傷中抽離出來了,徐靈渠還鬆了一口氣。

  那麼其他人也應該會這樣慢慢走出來的,徐靈渠這麼想著。

  今天見到沈守禮,看他這樣搖搖欲墜的狀態,徐靈渠才發現,他走不出去。

  沈守禮很慶幸徐靈渠沒有轉身而是選擇站在原地默認他的提問,她要是回頭了,自己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狀態會讓她困擾的吧?

  他極力平定著自己的情緒,腦子裡想說的話變成文字混亂地飛著,最後才開口道:「你……你要去哪?」

  徐靈渠有點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真的有點不知道拿他怎麼辦好。

  她轉過身,近距離看到他憔悴的臉和淚眼婆娑的樣子又是一陣語塞。

  沈守禮微微側頭,躲避徐靈渠的視線,他實在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副樣子,他突然很後悔自己今天為什麼不把自己收拾的得體一點再來。

  徐靈渠摘了那副銀制面具,她輕聲道:「沈守禮。」

  她抬眼看了一下周圍:「進去說。」

  徐靈渠對中立星上的建築已經很熟悉了,她找了間沒有人的客房,沈守禮聽話地跟在她身後,全程就是不肯鬆開拉著她衣袖的手。

  他平靜了許多,看著她的一舉一動道:「你在這裡待了,挺久的吧?」

  徐靈渠示意他坐下,兩個面對面坐下,沈守禮也不放手,她就伸著手擺在桌子上讓他牽著算了。

  「我沒有死,我有機甲流明,它保護了我,我降落在中立星。」她言簡意賅概括了這段日子的經歷。

  「你沒有想過……」沈守禮低下頭,他啞聲道,「徐熙溱很想你……這段日子,她很痛苦。」

  徐靈渠看著他,突然問道:「你喜歡我,對嗎?」

  她問的突然,沈守禮嚇了一跳,他抬頭看她,徐靈渠的眼神里並沒有疑問,她這麼說就是在確認而已。

  沈守禮抿了抿嘴:「我……」

  「不想讓你們知道我還活著,是有原因的。」

  徐靈渠先結束了這個由自己發起的話題,她也有點後悔在這種時候問出口,但在剛剛那一瞬間,她仿佛被自己的直覺瞬間控制住,直接脫口而出了。

  沈守禮對她的情緒她不知道從何而起,也不知道怎麼發展到如今這樣的地步,這一切來的莫名其妙,徐靈渠找不到他變成這副樣子的合理緣由。

  直到剛剛那一刻,她突然想到,對於人類來說,愛就是這樣一種莫名其妙的東西。

  愛對於人類來說一直是個講不清的話題,末日來臨前,徐靈渠曾經被同學拉去看過一部經典的講述愛的電影,最終她得出結論,它的成分是一種虛無縹緲的致幻藥。

  事實也確實如此,她想不通自己做了什麼就讓沈守禮對她產生這樣濃烈的情感,她懷疑沈守禮被某種不可言說的物質致幻。

  這才讓他痛苦不堪卻依然無法割捨,徐靈渠確認這一點後,心裡沒有解開什麼謎題的快感,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感在她心間蔓延開,所以她決定主動結束了這個話題。

  還好,沈守禮想,他可不想在這麼狼狽的狀態下表白,未免太悽慘。

  「是什麼原因呢?」他問道。

  「我很快就要去做自己的事情。」徐靈渠說道,「這件事對我很重要,所以我沒可能放棄。去做這件事的話,能不能活著回來,多久回來,都是未知的。」

  沈守禮聞言驟然抬起頭,他望過來的目光里全是疑問和痛苦。

  徐靈渠微微蹙眉。

  「這就是為什麼我不願意告訴你們我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