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內務惹的禍

  牧可的倔脾氣上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她一直覺得自己內務不整這個缺點是無傷大雅的,但她卻不願意在同事和學生面前丟臉,別看她個子不高,自尊心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再加上賀泓勛的話著實刺激到了她,於是,從訓練場回來後她就開始練習,反反覆覆了疊了不知多少遍,搞得同房間的蘇甜音以為她魔症了。

  「牧可,被子快被你摳出洞了。」見她繼續著手上的動作像是沒聽見,蘇甜音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看來這個月我們有得受了……」

  牧可依然不說話,她把略有些厚的被子先用背包壓,再把被子三折成長條後繼續壓,覺得差不多的時候才在三折的基礎上對摺成方塊,然後翻出新牙刷沾水刷在被子邊上,最後仔仔細細地捏著被角。

  手機在床頭嗡嗡震動起來,滿頭是汗的牧可見是小弟牧宸的號碼,接通後沒好氣地說:「你不好好學習打電話幹嘛?」

  「吃炸藥了,老姐?」牧宸嘿嘿笑,嗓聲略有些粗而低沉,是變聲期的明顯特徵,他說:「訓練基地好玩嗎?教官帥不帥?」

  眼前晃過賀泓勛具有迷亂誘惑力的面孔,她不屑地說:「特別帥!國際圓臉,世界通用。」

  牧宸哈哈笑:「我老姐損人從來都這麼有水平。」

  「那是因為有你這麼沒水平的弟弟做對比。你有事啊?沒事就掛了,我正疊被呢,明早要檢查,不合格的話要被罰站三個小時的軍資,會出人命的。」

  「疊被?」牧宸笑得更厲害了,「老姐你不是一向追求內務凌亂化嗎?」

  「你是我小弟嗎?落井下石!」居然連自家人也嘲笑她,牧可氣憤了,準備和他算下帳,她問:「你欠我的錢什麼時候還?」

  牧宸不認帳,一本正經地問:「我欠你錢了嗎?」

  「還想賴帳!等我下回拿個筆記本記上讓你簽字,看你還敢不承認。」誰說牧可糊塗來著,累得渾身是汗,氣得頭暈眼花還想著讓人化押呢。

  牧宸嘿嘿笑了,言歸正轉:「我們周五下午沒課,我過去看你吧,給你送點好吃的。」

  居心不良的傢伙,當她不知道啊,那是來看她嗎?牧可真是不明白了,怎麼她身邊都是愛軍人士呢。向薇是,蘇甜音是,就連比她小七歲的弟弟牧宸也是,還立志要考軍校。

  當時牧可知道他的想法時鄭重地批評了他:「就看著人家穿軍裝帥。一點保家衛國的意識都沒有,參軍動機太不高尚。」

  想到這些她鬱悶了,拿出姐姐的威嚴訓斥道:「你來幹嘛?搗什麼亂!好好上課,要是月考成績下降,欠我的錢必須馬上還,還要追加利息。」

  牧宸批評她:「老姐你太不講究了,放高利貸是不對的。」

  牧可不想和他鬥嘴,見他也沒什麼事,就說:「你趕緊睡覺吧,真不知道腦子裡裝得是水還是稻草,一天瘋玩,還考軍校……就這樣了啊,我還得疊被呢,這破玩意太難摳了,我手指都快破了……」

  聽到電話那端傳來盲音,牧宸撓了撓頭髮,笑嘻嘻地朝書房喊道:「爸,你知道我姐在幹嘛嗎?她居然在疊被。在疊被啊。」那口氣像是牧可長這麼大頭一回疊被一樣,惹得向來不苟言笑的牧凱銘都忍不住笑了。

  赫義城的電話是在訓練基地熄燈後打過來的,在辦公室做預案的他問牧可:「牧宸說你在疊被,明天要檢查內務嗎?」對於牧可的生活習慣他是了解的,之前居然忘了她的內務向來不合格,要不是牧宸給他打電話,他還沒想起來。

  牧可本來正在摸黑摳被角,為了不影響別人休息,她拿著手機悄悄來到了走廓,壓低了聲音抱怨:「牧宸就是個欠不登兒。」

  赫義城輕聲笑:「你別疊了,那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練出來的,我讓人給你多準備一床軍被,到時候你別拆,白天擺著,晚上蓋另一床。」

  牧可反對:「我不要作弊。」

  赫義城訓她:「不作弊你能過關嗎?這個月總要過的,你想天天被體罰啊?要不這樣……」

  「你不要打擊我生活熱情。不就是一床被子嗎,我非疊出個樣來給你們看看。」牧可打斷他,輕手輕腳地走到樓梯口看了看,確定沒人又說:「我這次就把內務整出個名堂來,回去表演給你看。行了,我要回去睡覺了啊,要是被教官發現我熄燈還四處遊蕩可是違反紀律的。」

  見她要掛電話,赫義城忙叫住她:「可可?」

  牧可「嗯?」了一聲,剛說完怕違反紀律的她居然有意識地往樓下悄悄移動。

  赫義城自然不知道她的舉動,不放心地囑咐:「不要逞強,有事給我打電話。」深知她報喜不報憂的特點,又說:「我會隨時打電話去訓練基地了解你的情況。」

  「知道了。一個軍訓難道會把我的小命訓沒了呀?也不是沒訓過。你是不是老和政委在一起啊,怎麼話越來越多……」

  牧可本性好動,到了訓練基地就等於失去了自由,才一天時間,她就被憋得不行了。赫義城的一通電話又攪得她睡意全無,她索性摸下樓去,打算到外面散散步。結果,居然意外地看到空曠的訓練場上有人在跑圈。

  借著夜色的掩護,她輕手輕腳地往訓練場轉移,離得近了點,才看清是教官袁帥。她摒住呼吸,深怕被發現,默默在心裡數著:「一圈,二圈……」整整跑了十圈。之後,他停下來,在訓練場中央立正站著不動,軍姿站得十分標準。

  「是不是被賀泓勛訓瘋了?還是他手底下的兵本來就都不正常……」牧可正在自言自語,卻見一抹熟悉的身影自附樓里出來,逕自向袁帥而去。他的步伐應該是七十五公分。牧可記得赫義城和她說過,軍人無論是走齊步還是踢正步,都是這個標準。當時她還怪他步子太大,散步都跟衝鋒似的。

  賀泓勛走到袁帥面前站定,沉默著。牧可看著他挺拔的背影,覺得有點冷。她猜想袁帥應該是犯了錯誤在受罰,她有點同情他。

  大概過了五分鐘,賀泓員終於開口,他沉聲質問道:「你第一天進部隊嗎?熄燈號是幹什麼的?撤了你的比武資格不服氣是不是?還是我讓你來軍訓有意見?」

  袁帥目不斜視,一言不發。

  「說話!」

  「報告營長,不是。」

  「不是你和我擰著干?」賀泓勛簡短地頂回去,又道:「你這偵察兵當的,一點出息都沒有。有閒功夫怎麼不想想如何提高自身戰鬥力,在軍事上和我叫板?」

  袁帥的眼晴眨了眨,不說話了。

  打開攥在手裡的那張紙,賀泓勛念道:「老將出馬一個頂倆的橙子十一點四十五分熟,胖糰子的牧草十一點五十六分熟,儂本多情的玫瑰十二點零三分熟,夕陽無限好的葡萄……」紙張被重重甩到袁帥臉上,他訓斥道:「看看你記的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像什麼話?誰允許你把電腦帶來的?很愛勞動是不是?訓練的時候你要是這麼上心地球都能拯救了。」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足見他憤怒的程度。

  原來是袁帥同志熄燈後不睡覺,抱著筆記本電腦上網偷菜被當場抓住了。

  躲在遠處的牧可全然忘了自己也正違反著紀律,甚至還偷聽,想到白天嚴厲的教官,一名刻板的軍人居然也玩□□牧場偷菜的遊戲,還這麼「敬業」地記錄著好友的菜成熟的時間,她一個沒忍住,哈地笑出聲來。

  聽到笑聲,賀泓勛沉著臉轉身看過來,喝道:「誰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