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背後有故事

  或許和職業有關,他的音質顯得與眾不同,屬於那種很有韻味又低沉的磁性,陽剛而凝重。

  他們相視,是火光電石般的碰撞。不過,他是個極有分寸的人。只是象徵性地回握了下她纖小的手,然後就鬆開了。在外人看來,他們也僅僅是禮貌性的接觸。動作快得讓伶牙俐齒的牧可根本沒機會說話,但是,她性格深處的那份叛逆和刻薄被他意味深長的神秘微笑激了出來,她有了和他較勁的想法。

  牧可沒有忘記他是如何黑著臉訓斥她的,一句:「你可以改名叫牧有理了。我是教官!」讓她在訓練場中央站了三個小時。站軍姿的仇她本來忘記了,可是現在又想起來了。所以說,得罪誰別得罪女人。

  不知是被軍官們的英姿颯爽震懾了,還是賀漲勛的表現太過於不顯山不露水,誰都沒有發現兩人之間的不同尋常。而之前扯牧可衣服的輔導員蘇甜音整個下午都處於眩暈狀態,喋喋不休地表達著對賀泓勛的仰慕之情,暗暗祈禱她帶的班級的教官是他,甚至還不滿牧可對賀泓勛的視而不見:「你不覺得中校同志對女人相當有誘惑力?」

  眉頭一皺,牧可徹底鬱悶了。心想:誘惑力?你很快就會領教他強悍的戰鬥力。

  午休過後的主要工作是了解底蘊深厚的部隊,順便熟悉訓練基地的環境和整理內務。這些內容都是軍訓的必修課,牧可當新生的時候都操練過。

  跟著隊伍進了一棟樓,來到三樓一個大房間門口,無論是年輕的教官還是師生都感覺到一種莊嚴肅穆的氣氛。被引領著有秩序地進入,已經有訓練基地的戰士等在裡面。見到賀泓勛,身材魁梧的戰士明顯愣了一下。

  他的意外是有原因的,因為按照之前接到的指示,不該是賀營親自過來。畢竟這等小事他手底下的兵完全可以獨立完成。所以對於臨時的變動,在對抗中枉自行動被撤了比武資格的袁帥很不滿,他當時大著膽子抗議:「營長,你怎麼搶我飯碗?」

  「你有意見啊?保留。」接著是一句再熟悉不過的台詞:「我是營長。再跟我廢話,回頭讓你去餵豬。」他可不想去農場,於是乖乖閉嘴了。

  對於這段小插曲戰士自然是不知道的,但看到營長,他立馬把腰板挺得筆直,啪地一個立正,行了個軍禮:「賀營長。」

  賀泓勛抬手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他的眼神很威嚴,十分具有震懾力,利落說道:「開始。」

  戰士響亮地答了聲「是」,然後轉體面向受訓學員:「同學們好……」

  聽著戰士激昂的講述,看著榮譽牆上的輝煌和那展火紅的軍旗,c大的師生們像是回到戰火紛飛硝煙瀰漫的年代,從身到心都歷著戰爭的洗禮。而從他們的神情可以看得出來,這些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學生們,對於軍人的崇拜在迅速攀升。

  熟悉完訓練基地的基本情況後,各班級的同學被教官和輔導員帶回營區,參觀戰士們的營房。走過的樓道極為乾淨,隨意推開其中的一扇門,裡面的整潔程度令在場的師生震驚。

  排列有序的高低床,潔白的床單平整得像是被熨燙過,軍被被疊成了豆腐塊,四四方方,有稜有角。

  生平第一次距離軍人這麼近,蘇甜音不禁感嘆:「這讓人怎麼睡覺啊!」

  牧可壓低了聲音取笑她:「站著睡。」目光觸到站在門口的賀泓勛的,她狀似不經意地別過臉。

  袁帥見學員們注意力似乎不是很集中,正了正臉色,說道:「整理內務是軍訓期間最基本的課程,教官每天都會進行檢查,不合格的站軍姿!」轉頭又問:「有沒有哪位同學想試試?」

  膽大的蘇甜音率先開口:「教官。」

  袁帥看向她:「請說。」

  蘇甜音卻轉頭對賀泓勛說:「教官,可以給我們表演一下嗎?」

  袁帥有點尷尬,學生們卻興奮了,老師說出了她們不敢說的話,於是,齊唰唰望過去。

  賀泓勛臉上的表情依然是嚴肅的,他微擰了下眉,邁著大步走到床邊,以眼神示意袁帥打亂被褥。

  營長就是營長,他的動作乾淨利落,有條不紊,散亂的被子很快就被折成了豆腐塊,怎麼看怎麼順眼。牧可不禁想起士兵突擊里的台詞:平四方,側八角,蒼蠅飛上去劈叉,蚊子飛上去打滑!

  蘇甜音眼裡發光,她帶頭鼓掌,嘴裡還不忘誇獎:「教官,太厲害了。」

  賀泓勛站直了身體,說:「記住,在軍訓期間和教官說話前先說『報告』。」說完遞給袁帥一個眼神,退到旁邊。

  袁帥把門口待拿的四名戰士叫進來,給受訓學員分了組:「現在開始分組學習,一個小時後進行檢查。」

  疊被這種事對於一般人來說完全不能算是一項工作,但對於軍人而言,卻是極重要的一課,每位戰士的手法都極為嫻熟,成形的「豆腐塊」無論大小,形狀,全部都是統一的標準,沒有半點差異。

  學生們開始興致很高,等反覆疊了十幾遍還沒有一點成塊的樣子時,就有了不奈煩的跡象。一個小時的突擊學習自然不能事半功倍,當賀泓勛過來檢查的時候,看著鼓鼓囊囊的被子臉色有點沉。

  蹙了下濃眉,他沉聲說:「在之後的一個月里你們就是兵。我對新兵就一個字:練!」頓了頓,掃了下無法入眼的被子,他繼續:「給你們一晚上的時間,明天早上我再檢查如果還是現在的樣子,集體站軍姿。」

  「這要求也太高了……」有個聲音飄過來。

  賀泓勛問:「誰在說話?」

  牧可班級的班長康博回答:「教官,一個晚上的時間不夠用!」見賀泓勛看著他不說話,他不知道哪裡說錯了,直到牧可低聲對他說了兩個字「報告」時,他才反應過來,提高了音量回道:「報告教官,一個晚上的時間不夠用!」

  賀泓勛低頭看了下腕上的表,五點零三分,他問:「現在距離明天我檢查還有十三個小時五十七分鐘,按疊一次五分鐘算你可以進行一百六十七次。」盯著瘦高的康博,他一字一句地說:「一個難度係數為零的動作反覆做一百六十七次依然沒進步,說明什麼問題?」

  被他的速算驚住,康博一時沒反應過來。

  見自己的學生被「打擊」了,牧可終於出聲:「報告教官。」接到賀泓勛遞過來的眼神,她問:「難道我們不睡覺了?」

  「我說了不讓你們睡覺?」賀泓勛反問,又道:「這個動作操作的效果直接影響你們睡覺時間的長短,所以,睡不睡,決定權在你們手上。」

  強詞奪理的見多了,他絕對是極品。牧可轉著眼珠沒再吭聲,他的套路她領教過,如果他沒惹到她,她是不想和他「一般見識」的。就像之前握手時,她其實很想回他一句:「放心,那不是暗戀的眼神。」都咬著牙咽回去送給自己了。

  「說成gong難的都是騙子。」賀泓勛在大家沉默的時候出其不意地說,目光的落點是康博年輕的臉:「之所以沒成gong,是因為你把它想像得太難。」

  前一秒還有牴觸情緒的康博忽然被賀泓勛的話點醒了,他的眼晴里升起一種叫作「敬佩」的光輝。他明白過來,身為職業軍人,他們手裡有真章,那絕對不是吹出來的。

  小插曲過後,教官及學員們轉戰食堂。當她們以忽快忽慢。有高有低的調子唱著「團結就是力量」的時候,賀泓勛覺得就像蚊子哼哼,他甚至認為這些學生無藥可救了。

  等牧可的班級唱完,準備聽口令齊步走進食堂的時候,賀泓勛沉著臉說:「五十個人喊不過我一個排長。再唱一遍!」如此這般,直唱到第五遍,他才讓袁帥下達了轉體的口令。

  晚飯過後,教官將學員們送回各自的營房,將輔導員請到一間單獨的辦公室,通知軍訓期間的起床時間、集合時間及各種訓練項目等。牧可聽著,明顯感覺到今年的軍訓強度比四年前高出許多,甚至在最後三天還安排了類似於野外生存的綜合考核。

  赫義城打來電話,牧可到外面去接,回來的時候意外地在訓練場外遇上賀泓勛。她沒忍住,在他轉身看到她的時候不滿地說:「你要把我們訓練成特種兵嗎?」考核的項目明明就是野戰部隊的訓練科目,簡直不可思異。

  到底還是喜歡和他抬扛。賀泓勛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說道:「不用擔心,以我訓練的強度,你們完全能扛住。」

  「扛得住的標準是什麼?」牧可反問,臉上的神情是倔強又帶點挑釁的,「我們的身體素質不能和你的兵比!你的非人化訓練方式根本得不到發揮。」

  「我的兵也不是天生就有過硬的體能,那是練出來的。」

  「你的意思是我們欠練?」

  「對,缺乏歷煉。」

  「你可不可以人性化點兒?」

  「你不是我說訓練非人化嗎?」見她還欲辯駁,賀泓勛正了臉色說道:「有時間在這和我理論,不如趕緊回去疊被。」抬步又停下,盯著她的臉,他出言提醒:「別說你的內務是我親自『指導』過的。我嫌丟臉!」語氣是生硬的,但神情卻帶著絲不易被察覺的柔和。

  他還敢提內務?牧可氣得下意識吐出一英語,賀泓勛聽到了,腳下未作停留,邊走邊說:「不愧是外語系出身,你說英語已經和美國人一個檔次了。」話音未落,唇邊已浮起一抹無可奈何的笑。

  看著他邁著大步離開,牧可發毒誓不把被子疊成豆腐塊就直接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