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得鏡鑒(上)

  羅南注視著核心輻射區驟然清晰起來的架構,忽然間有些神思縹緲。

  在這一刻他忽然回憶起了在「測驗時空」收集到的關於「孽劫世」的部分資料,它們或詳實或簡略,記載了當年的湛和之主以及當時在含光星系的各位大君,在六天神孽、諸天神國全無先兆的突襲之下,如何戰鬥、拼殺;記載了這場短促又慘烈的戰役,如何扭曲了天淵靈網部分框架以及含光星系周邊的時空結構,最終形成了「孽毒」這一綿延十多個千年的恐怖負面效應。

  當然,資料上也記載了那些隕身於戰役中的、事後陷落在孽毒環境裡的一個個強大存在的名號,包括湛和之主、幻魘之主在內的主宰、神明、大君,以及依附於他們的屬神、偽神等。

  關於隕落者的記錄,記載並不完全,因為除了天淵帝國這邊的犧牲者基本明確以外,很長一段時間裡,諸天神國和六天神孽對此次戰役的傷亡者都諱莫如深。已經困守於含光星系一域的天淵遺民們,只能通過戰場上的殘骸、扭曲的殘魂意志、破滅的法則、崩壞的位面時空進行大致評估。

  後續才又通過外界情報渠道,慢慢補充這苦澀的「戰果」。

  如今,羅南看中心處複雜的、嵌套的光環,看著周圍那些攢簇的、併攏的星團,看著它們之間的空白和距離,以及由此呈現的無形的牽引和掙扎力量……那些只是看過、記憶過還未曾真正理解的文字、圖片和影像,陡然變得生動起來。

  不,真正活泛生動起來的,是存在於他思維深處的「演義時空」。

  羅南看不到千億光年開外的含光星系,可此時他眼前的霧氣迷宮,陡然間便如一條攔江大壩,堵塞了「演義時空」那一條蜿蜒的時光長河,水面漲起,並將這終末端的影響力向前追溯。

  時光長河不可能改變流向,卻可以擁有不同的流域面貌。

  羅南此前並不知道是何種模樣,又或曾以為是那樣,其實是這樣……

  蜿蜒長河終於還是轟然泄下,羅南卻在這水面漲落的間隙里,見到了時光長河流域更真實的面貌;依稀看到了那些從上游沖刷下來的主宰、神明、大君,如何從不可思議的神通偉岸,快速隕落衰滅,又崩解或糾纏為當下模樣。

  同時,羅南藉助記憶儲備的大量歷史文本資料,又隱約看到了一眾主宰、神明、大君,在恢宏宇宙時空中崛起、稱雄、決戰、隕落的整個歷史進程,包括這些進程給遙遠的中央星區以及這無限遙遠的地球孤島帶來的影響烙印。

  他甚至還模模糊糊摸到了一點兒這個歷史進程中某些近乎於「宿命」的繞不過去的節點。

  時光如矢如箭,偏又蜿蜒流轉,豈非無因。

  當他的這些或清晰或模糊的認知反饋回來,再度作用於「演義時空」的時候,用以觀想的「大時空模型」,裡面最核心的種種「時空事件」,便開始了自覺不自覺的重塑。

  地球本地時空、含光星系、甚至中央星區,這一刻在羅南認知中的形態和相對位置都有了微妙的變化。

  還有湛和之主、幻魘之主、含光七英還有諸天神國、六天神孽體系在那場戰役中隕落的神明、偽神等,在這偌大時空中的影響和定位,也有了更清晰的概念、更具體的認識。

  也是此刻,羅南有了一個明悟:

  他在宇宙大歷史和「禮祭古字」研究領域,已經不只是「看見光矢」,而是進入到「溯源追根」的層級,對於一定領域的歷史事件、關鍵人物和時空演化脈絡,有了比較清晰的通盤認知。

  話說當初純大君也曾勉勵他,研究「鎮國神符」的同時,仍要以專業課為主,從「光矢」到「溯源」,再到「驗真」,步步為營。

  那時候,那位是否預料到,他能這麼快進入到下一階段?

  要說這種歷史研究的層級境界,仍以學術為主,到了也就到了,未必就能夠大幅提升自身修為。

  可從另一個更現實的角度看,但凡是涉及到「禮祭古字」,涉及到古神、主宰、神明、大君這些真實不虛的強大存在,從時光長河中窺見他們起伏生滅之脈絡,長期浸潤在他們跨越時空的偉力之中,又怎麼可能沒有影響?

  現階段羅南並不能確定,在這宏大的趨勢脈絡之中,每一個時空節點的具體情況和深藏的真實,那是更上一級的「證本驗真」層級才能做到的奇蹟。可他終究能夠把握住這一條從萬年、億年之前一直綿延至今的變化脈絡和大致趨勢。

  這種認知和把握本身,就是一種鏡鑒,是對未來不可知的迷霧的照射。

  不敢說明白無誤,卻也有某種「存亡興替」的預見。

  也是此刻,羅南鬼使神差地扭頭,向後面望去。

  剛剛他信手揮開的「光團」,本是耀眼到礙眼,此時外層流轉的「禮祭古字」的銳利光芒軌跡,分明內斂了許多。

  這個最早引動了「演義時空」的原始文本,似乎也隨著他的感悟而有所變化。變的並不是上面的文字,那本來就是一些相對空泛的概念上的東西,不會因為羅南對於歷史事件、時空演化的認知改變而變動。

  所謂的「變化」,對應的仍然是羅南的「觀念」。

  是他對那些承載著歷史和時空信息的「禮祭古字」的意義,以及對應的承載意義的形、音系統,一次通盤重構。以至於他再看這「光團」,其流轉的字形變化要更多數成,大半又都在內部精微處,吸聚了外面的能量,使過於銳利的光芒緩和許多,乍一看去,倒更像是真實之物了。

  它好似圓球,又好似結構規整的多面體,每一個面上都有文字筆劃印刻,偏又能流轉變化,非是精擅「禮祭古字」之人,決難從中讀取準確信息。

  羅南將這「物件」拿下來,竟也感覺微有些壓手。

  需要注意的是,這「物件」只在羅南眼中,或者說是在他的「場域」之中才體現出這般模樣,交到其他人手裡怕會是另一番變化。

  「禮祭古字」果然玄妙,那隻算是對古神意識的低層級模仿,可能夠模仿成功,且形成一個完整體系,就證明了它的不凡。

  話說該給這「物件」起個名吧?

  念頭方起,羅南就有了一個確鑿的念頭:

  就叫「鏡鑒」。

  沒有比這個更適合的了。

  羅南就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篇本來自虛無的文字,恰與他的「演義時空」匹配,與他剛剛進入「溯源追根」層級的宇宙大歷史、禮祭古字體系適配。而變化成這般「實物」,也是象徵、預見了一種頗有前途的發展方向。

  至於具體是什麼,還要再做一番驗證。

  而眼下,羅南按住認知升級引發的心緒波動,視線在光環、星團和黑潮並起的「核心輻射區」逗留片刻,終還是投向了外層區域。

  在那裡,公正教團的「本命星」,他已經知道具體位置。此時看過去,孤零零一顆星辰,邊緣隱約還有微弱的「光環」結構,顯然也是支起了一定規模的時空架構,吸引了「齧空菌」前往覓食繁殖。

  至於洛元的「位面弩」所在……羅南專門挑揀那那有「光環」結構的目標,外圍區域要比內層少太多,除去公正教團的「本命星」,也不過就是六七個,哪怕還有一些隱藏在起伏的「黑潮」深處,多監控一段時間,他也有信心翻出來。

  目標大概率就在這些「光環」之中。

  羅南的思緒自然流轉,就想到「位面弩」既然是由屠格的「底牌」轉化而來,豈不是很可能為天淵一脈?

  這樣的話,那些「光環」應該符合他比較熟悉的規則體系。

  還有……

  羅南低頭,看手中捏著的「鏡鑒」,忽然一發力,將這個似圓球又似多面體的物件捏得粉碎。

  嗯,碎是碎了,最內層卻有一個逾限神文的「我」字具現,始終不變不改,並驅動著外圍的碎片快速拼接起來,恢復成原樣。只是在這個過程中,上面「禮祭古字」的流轉變化速率驟然加快,也引動了羅南的思維,向著一個更具體的方向而去:

  「位面弩」所依存的位面,其存在性質、演化脈絡,與霧氣迷宮中絕大多數「恆星」,甚至是那些死寂的粉末、碎片,大概率是完全不一樣的。

  一邊是經過了上萬年的碰撞、撕裂、磨損、淘洗;一個卻是最近二十年不到……不,就算把它在屠格手上的時間全算進去又如何?也就是四十年左右,才剛剛出現且定型。

  在時空和歷史脈絡的演化中,它應該是與「霧氣迷宮」格格不入才對!

  但這只是猜測,具體是否真如他所想,還要演化、計算和驗證。

  話說,羅南之前高度關注的霧氣迷宮五個點位,此時竟然已經明確了大半,下步探索的方向基本也定下了,更不用說突然升級的認知層級,以及帶來的巨大的隱形收益。

  這都是「大通意」和「齧空菌」之功,是來自「測驗時空」的收穫。

  此時,羅南對梁廬那陰私設計的不滿,倒是緩解了些。

  雖然羅南仍高度懷疑那人心思不純,但有一點,補償和報酬他是真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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