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樓銘從魂不附體中回過神來的時候,陳魚早已經離開了書房。空蕩蕩的書房裡手機忽的響了起來，是樓母打過來的視訊電話，但是樓銘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

  他攤在椅子裡，口腔里似乎還殘留著陳魚舌頭舔過時酥麻的感覺,每次憶起,都能抽空他渾身的力氣。

  丫頭,你這是在玩火,你知道嗎？

  樓銘難耐的閉上眼睛,癱軟的身體裡心臟激烈跳動著,似乎每一聲都在催促著他，去做某一件他一直試圖阻止自己去做的事情。

  「叩叩！」

  何七在門外敲門,等了一會兒不見樓銘回復。何七疑惑的微微蹙眉,過了一會兒再次敲了敲門,這時門內才響起了樓銘讓他進去的聲音。

  「三少。」何七推門而入。

  「什麼事？」樓銘維持著剛才的姿勢沒有動,甚至沒有轉頭去看何七。

  「夫人剛才打您電話，您沒有接聽。」何七說道。

  樓銘一愣,伸手拿過桌上的手機，果然發現上面有兩個來自樓母的未接電話。剛才自己坐了半天,竟然沒有聽見嗎。

  「我知道了,出去吧。」

  「是。」

  何七走後，樓銘調整了一下情緒,這才開始給樓母回電話。

  =

  陳魚帶著一身的煞氣,在帝都的街道上歡快的跑著，如果此時有人開了陰陽眼的話，遠遠的看過去，就像是一隻蹦蹦噠噠的女殭屍，一身的血紅煞氣。

  年獸夕會在子時,也就是新舊交替的時候出現一個時辰，化作無數的分身散落在世間，吞噬掉世間的污穢之氣。平日裡這些污穢之氣散落在空氣中，微弱的讓人根本感知不到，但是在年獸出現的這一個時辰里，這些平日裡微弱至極的污穢之氣，會像滾雪球一般的不斷聚攏，越滾越大，最終聚集在年獸的面前，被一口吞下。

  但是在污穢之氣到達年獸面前的這段時間裡，空氣中這些污穢之氣凝聚而成的小糰子，則都是厲鬼的大補之物。

  所以每一年的除夕之後，新年新氣象產生的同時，也伴隨著一部分厲鬼的成長。以至於每次過年期間，玄學網都會舉辦大型的驅鬼活動。一隻厲鬼換取一個積分，陳魚算了算，雖然今天驅鬼不收費，但是如果抓夠一百隻，自己就可以升到A級，有資格去接百萬任務了。

  想到玄學網上掛著的那些自己能看不能接的A級任務，陳魚頓時豪情萬丈起來，今天誰也別想阻止她升級。

  陳魚握了握拳，伸手攔了一輛車往郊外駛去。因為年獸分身出現的地方，大多是人煙稀少的山林之間，而污穢之氣在凝聚的過程中會移動，而大多成形的煞氣團也都散落在年獸方圓五里之內，同時厲鬼也大多集聚在那裡。

  因此……過年的時候，在家裡守歲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因為這一天到處亂跑的話，容易撞鬼。

  陳魚乘坐的計程車後面，一輛黑色的小轎車緊跟在後。

  因為今天是除夕，考慮到外面的厲鬼太多，樓銘怕陳魚出事，特地派了兩個助理帶著玄煞符跟在陳魚身後。

  「真是搞不懂。」程鵬一邊不遠不近的跟著前面的計程車一邊說道。

  「搞不懂什麼？」田飛一邊給何七報告陳魚的去向一邊問道。

  「三少要保護陳魚小姐，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這個問題程鵬一直不解，如果要保護不是就近保護才好嘛？而且，他們有車，陳魚小姐出門去哪裡都也比打車要方便吧。

  「因為……」田飛高深莫測的回道，「喜歡是放肆，愛是克制。」

  程鵬睨了田飛一眼，嫌棄道：「沒事少看那些無病呻吟的電影。」

  =

  車子到達郊區的時候，已經臨近十一點三十，馬上就要凌晨了，雖然空氣中的污穢之氣還沒有開始凝聚，但是陰氣沉沉的樹林裡，幾乎不用刻意去找，也能發現幾隻飄忽不定的鬼影。

  陳魚左右看了看，挑了一處陰氣最為微弱的樹林走去。一般的天師驅鬼都會挑陰氣濃郁的地方，因為那裡的厲鬼危害較大。但是今天陳魚的目標是努力驅鬼一百隻，衝量的時候，就不要在乎質量了不是。

  陳魚走進樹林，看著一隻只自以為隱秘的躲在樹枝間的厲鬼大聲說道：「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驅鬼師，我一會兒會開始驅鬼，如果你們當中還有不想灰飛煙滅的，五分鐘之內離開這裡。」

  陳魚的話說完，樹林裡再次恢復了寧靜，除了風吹樹葉的聲音外，再沒有其他一絲聲響。陳魚也沒有急著等他們的回覆，只是抬手拿出手機，打算先斗個五分鐘的地主。如果五分鐘之後這些厲鬼還是不離開，那麼她只能無差別攻擊了。

  「沙沙沙……」

  陳魚的話還是起到一定的作用了，一些膽小的，並不想灰飛煙滅的厲鬼飛走了一部分，而剩下的則抱著僥倖的心態等在了原地。

  五分鐘一到，陳魚把手機收好，活動活動了一下手腳，帶著滿身的煞氣，動手開始驅鬼。

  以前的陳魚驅鬼靠的是符咒和靈力，今天的陳魚驅鬼靠的是從樓銘那裡吸收來的煞氣。靈力驅鬼的時候可以淨化鬼魂的戾氣，如果厲鬼的怨念不是很深，甚至可以被靈力超度輪迴。但是煞氣驅鬼的話卻只有灰飛煙滅一途，所以這也是為什麼陳魚會在動手之前吼那麼一嗓子的原因。

  厲鬼見識到陳魚的強大，又跑了一部分，但是短短二十分鐘裡，陳魚也殺了快三十隻厲鬼了。

  「呼！」

  仿佛有一股氣流吹過，陳魚發現厲鬼被打散之後飄散在空氣中的戾氣和怨氣忽的開始一點一點聚攏。順著球體前進的方向，陳魚感知到一股神奇的力量，那是……年獸所在的方位。

  陳魚低頭去看自己身上的煞氣，卻發現自己從樓銘那裡吸收而來的煞氣，除了剛才驅鬼的時候消耗了一些，在年獸強大的淨化力之下，竟然紋絲不動。

  「原來真的沒有用。」本來以為煞氣被轉移到自己身上可以被淨化的，卻原來也一樣不管用。

  「厲鬼，看劍。」就在陳魚發愣的時候，忽的一聲厲喝傳來，緊接著一把桃木劍重重的劈在陳魚肩膀上，震的陳魚身上環繞的煞氣顫了顫，消散了一些。

  陳魚痛的一皺眉，順著桃木劍看向來人，發現是個大約十五六歲的少年，頓時無語道：「你幹嘛呢？」

  「吾乃秦家第十五代傳人秦觀海，厲鬼受死吧。」少年人說著舉起桃木劍朝著陳魚又是一劍劈來，陳魚忍無可忍，一腳踹了過去。

  「啊！」秦觀海慘叫一聲，整個人倒飛出去。

  「小師弟。」一個焦急的聲音從樹林外傳來，接著一個看起來二十七八的青年急急的跑了過來。

  「師兄，這隻厲鬼好生厲害，快收了她。」秦觀海捂著被陳魚踹疼的肚子，指著陳魚的方向喊道。

  青年看到一身煞氣的陳魚心頭一駭，暗道一聲煞氣好重的厲鬼，緊接著陳魚忽的就轉過身來。青年疾跑的動作一頓，過了好一會兒才朝陳魚深深一禮道：「這位道友，失禮了。」

  道友？？秦觀海不可置信的看向陳魚。

  「你家師弟眼睛不好，就不要放出來亂跑。」陳魚忍不住吐槽道。

  「抱歉，我家師弟可能是看見道友一身煞氣所以誤會了。」其實青年自己對於陳魚那一身濃郁的比周圍的厲鬼還要恐怖的煞氣也很是好奇。

  「師兄……她是人？」此時秦觀海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正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陳魚。

  「小師弟，別亂說話，快道歉。」青年的見識顯然比他家小師弟要強上許多，一個人能帶有如此濃郁的煞氣還能鎮定自若的站在這裡，可見修為深不可測。

  「對不起……」秦觀海知道對方不是厲鬼而是人，頓時臉色漲紅的道歉道。

  「你以為我是厲鬼才衝上來的？」陳魚問道。

  「嗯。」少年紅著臉點了點頭。

  「就你這點修為，是怎麼有勇氣衝上來的？」自己這一身的煞氣，堪比六百年的厲鬼了，這個少年一看就知道修習術法的時間不久，到底是哪裡來的勇氣。

  少年聽了，更是羞愧的無地自容。

  子時已到，年獸已經開始吞噬污穢之氣，以年獸為中心方圓五里內的厲鬼都開始躁動起來。陳魚沒有繼續搭理兩人，想著自己還有剩下的七十隻厲鬼要驅除，轉身出了樹林，往厲鬼集聚的方向走去。

  陳魚走後不久，樹林裡又走進來三個天師，為首的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如果陳魚在這裡的話一定能夠認得出來，這人正是在平城遇見的招魂鈴的主人陸寧。

  「觀海你沒事吧。」陸寧帶著兩個人急急的跑了過來。

  「沒事。」少年情緒低落的搖了搖頭。

  發現少年低落的情緒，陸寧奇怪的看向一旁的青年問道：「這是怎麼了？」

  顧慮到小師弟的面子，青年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陸寧也沒有多問，只是出聲說道：「已經過了十二點了，年獸開始吞噬污穢之氣，剩下的厲鬼會越來越厲害，我們幾個還是一起行動吧，不要再分開了。」

  「陸寧說得對，我們五個人還是一起行動吧。」和陸寧一起來的兩個人裡面年紀較小一個人點頭附和道。

  「梁師兄，我在前面帶路，你斷後，讓梁宇和觀海走在中間。」陸寧提議道。

  梁光點了點頭同意了陸寧的安排。

  這五人里除了陸寧之外，其餘四人是帝都兩大驅鬼世家梁家和秦家的後人，為了積攢功德點，五人結伴出來驅鬼。五人里修為比較差的就屬梁宇和秦觀海了，所以陸寧把他們兩放在中間。

  一行五人慢慢往前走著，一邊走一邊把遇見的厲鬼順手驅除，當然主要是是前後三人在驅鬼。

  走在中間的梁宇看著出發前還生龍活虎的說要斬妖除魔的少年忽然蔫頭巴腦的，忍不住好奇的問道：「觀海，你怎麼了？」

  「梁宇哥……」少年情緒低落的看向梁宇說道，「我忽然發現自己好沒用。」

  梁宇奇怪的問道：「怎麼忽然這麼說，我爺爺還誇過你呢，說你對於陰煞之氣的感知非常敏銳。」

  「……」就是因為這樣少年才會對於自己剛剛把一個人類錯當成厲鬼的時候耿耿於懷啊。好在剛才用的是桃木劍，要是其他法器，傷著人了該怎麼辦。

  「雖然你現在修為還比不上你師兄，但那是因為你開竅晚，假以時日肯定會比你師兄強的。」梁宇說道，「我才慘呢，我資質不好，肯定超越不了我堂哥。」

  秦觀海對於梁宇的事情也是有所耳聞的，在他開竅前，在家裡的情況其實和梁宇差不多，同樣是驅鬼世家的嫡系卻偏偏沒有什麼天賦。唯一比梁宇強的，大約就是上面沒有一個天才堂哥：「梁光師兄和陸寧師兄都是難得的玄學天才，我爸說他們的資質難得一見的。」

  「他們算什麼天才，我認識的另外一個大神才叫天才呢。」他的網友修路大神，今年才大一，就收掉了梁光那個所謂的天才都不能收拾的厲鬼。

  說起來，修路大神也是帝都的，如果他也出來積攢功德點的話，這個時候應該也在這附近才是。想著，梁宇就掏出手機給對方發消息：大神，大神，你出來驅鬼了嗎？

  「還有比陸寧師兄和梁光師兄還厲害的天才？」秦觀海驚訝道。

  「那當然，搞不好他也在這附近呢。」梁宇見發完消息，見對方沒有回覆，雖然有些失落，不過想著對方這個時候可能忙著驅鬼呢，也就沒有多想。

  「咦……」兩人正聊著天，秦觀海忽然頓住了腳步，望向正南方的一處山谷發愣。

  「怎麼了？」梁宇見秦觀海忽然不動了，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秦觀海沒有說話，眼睛直直的看向南方的山谷，蹙著眉狠狠的打了一個冷顫。

  察覺到少年的不對勁，梁宇連忙叫住走在前面的兩個人：「陸寧，邵師兄，你們等一下。」

  在前面探路的陸寧聞言停了下來，轉身往回走了幾步來到兩人身邊：「怎麼了？」

  「觀海忽然不動了。」梁宇解釋道。

  陸寧眉頭一愣，視線飛快的和秦觀海的師兄對視了一眼，兩人不約而同想起了出來之前家中長輩的叮嚀。

  這時斷後的梁光剛剛解決完一隻厲鬼也跟了上來，看見四人站在原地不動也好奇的問道：「怎麼不走了？」

  陸寧沒有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秦觀海的方向。

  梁光顯然也知道秦觀海的特殊性，心下詫異的同時，卻沒有再出聲詢問。

  過了大約五分鐘，秦觀海才漸漸回過神來，他抬手指著剛剛他一直凝視的山谷說道：「那邊……似乎有什麼東西，很危險。」

  秦觀海是秦家現任家主的小孫子，生在秦家這樣的玄學世家，少時卻偏偏無法感知靈力。直到十三歲的時候，才忽然開竅，而且開竅之後就擁有了極強的感知力，能夠提前預知危險。

  出來之前，秦家人就叮囑過，這次讓秦觀海出去驅鬼重在體驗，如果發現什麼讓秦觀海感覺到危險的東西，那麼一定不能碰。

  「那我們繞開走吧。」比較膽小的梁宇說道。

  「過去看看吧。」梁光卻忽然有了一些興趣，這一晚上走來，遇見的厲鬼都是些道行不高的，打起來都沒什麼挑戰性。

  「可是秦伯父一再叮囑過，如果觀海覺得危險的地方一定不能去。」陸寧有些為難道。

  「觀海才修煉了三年，今年第一次出來驅鬼，他覺得危險的地方不代表我們覺得危險啊。」梁光說道。

  陸寧聽著，覺得梁光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秦觀海雖然對陰煞之氣的感知很敏銳，但是他修為太低，他感知到的危險對別人來說不一定就是危險。

  「這樣吧，我一個人去看看。」梁光見陸寧猶豫，決定自己一個人過去看看。

  「不行，說好了一起行動的。」陸寧猶豫了一下說道，「邵師兄，你陪著觀海還有梁宇等在這裡，我和梁師兄一起去探一探。」

  「我……我也要去。」不等邵師兄回答，秦觀海自己卻忽然出了聲。

  「你不是覺得危險嗎？覺得危險你還去？」梁宇問道，

  「我感覺那裡有東西，很好的東西。」雖然危險，但是是很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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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邊，在利用煞氣驅除了第六十隻厲鬼的時候，陳魚掏出手機打算看一看還剩多少時間，結果順便發現了三月飄雨發來的消息。

  三月飄雨：大神，大神，你出來驅鬼了嗎？

  陳魚順手回道：出來了，你也在驅鬼？

  陳魚回復完，剛把手機放回兜里，就聽到叮的一聲響，知道是對方回消息了，正要拿出來的再看的時候，迎面忽的飛過來一隻厲鬼，陳魚眉頭一挑，上去就是一掌，直接把厲鬼拍的哇哇直叫。

  陳魚這一驅鬼就把手機消息的事給忘了，等她重新記起來的時候，已經是二十分鐘之後了。陳魚拿出手機一看，只見上面碩大的兩個字，外加一個感嘆號：

  救命！

  ……

  我現在過去的話，還來得及嗎？

  陳魚看著後面緊跟的位置提示，三月飄雨就在離她不足五百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