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女色鬼牽著小男孩一起走出巷子的時候,陳魚就猜到了女色鬼大約是想趁機帶著小男孩一起去投胎。陳魚雖然猜到了,但是並沒有阻止,畢竟超度一個也是開一次鬼門,超度兩個也是開一次鬼門,她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這個小男孩竟然會被鬼門的靈光彈回來。
陳魚開鬼門的時候感應的是女色鬼的陰氣,鬼門能夠打開,就證明地府是承認女色鬼的,所以靈光反彈之後,唯一的解釋只能是這個趁機「偷渡」的小男孩不被地府承認。
「你做了什麼?」隨著一聲怒吼,陳魚感覺到一股兇惡的戾氣從側面攻擊過來,陳魚側身躲開,抬手拍過去一張高級驅鬼符。
高級驅鬼符在少年鬼魂的身前停住,顫動了兩下之後竟然燃燒起來,黃色的火焰在黑夜裡特別的醒目。
「黃色的?」陳魚驀地抬頭,望著少年的目光變的探究起來。
向南也死死的盯著陳魚,漆黑好看的眸子泛出猩紅色的光芒,眼睛在黑白和猩紅之間交替變換,這是鬼魂理智和怨氣在交替,如果徹底失去理智,厲鬼的戾氣會暴漲。
陳魚觀察了幾秒鐘,她望著始終站在巷口的少年,仿佛發現了什麼,而後她忽的轉身朝一旁的女色鬼和小男孩走去。
「你幹什麼!!」向南發現了陳魚的舉動,一雙眼眸徹底化作猩紅色,巨大的戾氣沖天而起。
「向南哥哥!」小男孩擔心的叫道。
「向南!」女色鬼也是一臉焦急的喊道。
隨著巨大戾氣的忽然出現,原本刻在巷子牆壁上的陣法忽然發出微弱的紅光,緩緩的吸收起周圍暴起兇惡的戾氣。
陳魚走到女色鬼和小男孩身前,女色鬼一把把小男孩擋在身後,緊張的結巴起來:「小……陳天師,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欺騙你的。」
女色鬼現在也不敢喊陳魚小天師了。
「你要是敢動他們,我就是拼著魂飛魄散也不會放過你。」向南在身後厲聲威脅道,但是依舊沒有離開巷口一步。
陳魚轉過身,望著少年始終不變的位置,肯定了心中的猜測:「你出不了巷子。」
陳魚的話音一落,在場的三個鬼魂都是一驚。
「沒錯!」向南見陳魚發現了也不再隱瞞,「但是如果你敢傷他們,我就……」
「你就是拼著魂飛魄散也不會放過我的,你剛才已經說過一遍了。」陳魚重複道。
「……」向南被陳魚一噎,臉色變的難看起來。
女色鬼怕再激發兩人之間的矛盾,在一旁連忙解釋道:「陳天師,當初您答應過我,可以幫我超度一次,那麼超度我,和超度小康是一樣的。我不去投胎了,把這次機會讓給小康可不可以?」
陳魚的視線在女鬼和小男孩之間來回滑動,而後定格在女鬼臉上說道:「你以為剛才是我不讓他去投胎的?」
女色鬼沒有說話,但是那神情寫的明明白白,她就是這麼想的。
「你知道開一次鬼門要多少靈力嗎?」陳魚問道。
「不知道。」女色鬼無辜的搖了搖頭,她又不是天師。
「……」陳魚一僵,也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她想了想掏出手機解釋道,「就拿手機來說,如果我的靈力是百分之百的電量,那麼開一次鬼門就要消耗百分之五十的電量,而在開鬼門的時候同時淨化你們身上的怨氣,則需要再加百分之五的電量就可以了。」
「我百分之五十的電量都用完了,還會因為你多帶了一隻小鬼,就關掉我好不容易打開的鬼門嗎?」陳魚無語道。
「那……那是為什麼?」剛才一陣金光閃過之後,鬼門就轟然關閉了,女色鬼一直以為是陳魚關閉的。
「因為這個小鬼?」陳魚指著小男孩說道,「地府不收他。」
「地府不收?不收是什麼意思?」女色鬼一臉不解的問道。
「就是超度不了,無法投胎。」陳魚解釋的通俗一點道。
「不可能!」女色鬼拉著小男孩激動的說道,「天師您看看,小康身上一點怨氣也沒有,他沒有害過人,沒有做錯過任何事情,為什麼不能去投胎?地府為什麼不收?不是說只有害過人的厲鬼才不得超生嗎?為什么小康也不可以?」
女色鬼指出的問題,陳魚自然也能看出來,小男孩身上的氣息非常乾淨,像這種乾淨的沒有一絲冤孽的魂魄,即使在地府投胎也是可以得到優待的。也正是因為這樣,陳魚才樂意順水推舟送小男孩一程。但是剛才的情況她也始料未及。
「天師姐姐,是小康做錯什麼事情了嗎?」小男孩抬著頭,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瞅著陳魚,軟軟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陳魚被小男孩乾淨的眼神晃的難受,她搖了搖頭說道,「但是鬼門自動關閉,確實是不收的意思。」
「哦。」小康點了點頭,鬆開女色鬼的手,噠噠的往巷子口跑去,然後一把拉住少年的手說道,「向南哥哥,既然地府不要小康了,那么小康就還在這裡陪著你。」
「不行!」向南在察覺到陳魚不會傷害女色鬼和小康之後暴動的情緒本已經冷靜下來,這時聽了小康的話忽然又暴躁起來了,蓬勃的戾氣再次沖天而起。
巷子裡的陣法再次冒出紅光,吸收戾氣的速度比前一次更迅速了。
「我說你還是冷靜點吧,煉魂陣都啟動了。」陳魚忍不住提醒道。
向南的神情一怔,他看了一眼陳魚,身上的氣息慢慢收斂起來。陳魚這時也走到了巷口,她從一大一小兩隻鬼魂的身邊走過,一路走到了煉魂陣的旁邊,而後緩緩蹲下。
陳魚抬手摸了摸硃砂畫出的陣法紋路,上面還有淡淡的靈氣波動,顯然剛才確實是啟動了。陳魚剛開始發現煉魂陣的時候還以為是哪個天師和這女色鬼有什麼深仇大恨,才花這麼大力氣收拾她。不過如今看來,對方想要煉魂的對象顯然是這個修為異常強大的少年。
「看什麼看?」向南厭惡所有的天師。
「你死了多久?」陳魚忽然問道。
「關你什麼事情。」向南面色不善的吼道。
陳魚還是第一次被鬼魂這麼惡聲惡氣的懟,頓時小脾氣就上來了:「不說拉倒!」
陳魚拍拍手就站了起來,轉身往巷子外頭走去,路過女色鬼身邊的時候說道:「鬼門我幫你開過了,投胎的機會是你自己搞砸的,以後我們兩不相欠。」
「陳天師。」女色鬼想要說些什麼,但是一時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啊,對了。」陳魚想了想還是提醒道,「你和那個小鬼離那條巷子遠一些,小心被波及。」
「天師,您能不能幫我們把那個煉魂陣擦掉。」女色鬼見陳魚馬上就要離開了,頓時一急,也不措辭了,直接飄到陳魚身前請求道。
「擦掉?你當那是粉筆畫啊,隨便擦擦就沒了。」陳魚簡直要無語了。
煉魂陣是天師收服厲鬼的一種手段。天師在驅鬼的時候,如果遇見修為高深,又不願意投胎的厲鬼可以和對方簽訂契約,限制對方不得害人的同時可以適當的讓對方為自己效力。而為天師效力的厲鬼,可以得到天師的庇護,即簽訂了契約的厲鬼不會被其他天師追殺。
這種契約是相對平等的,天師和厲鬼之間互惠互利,但是煉魂陣則不一樣,煉魂陣是單方面強制性的。煉魂陣一旦煉魂成功,不管厲鬼是否自願都必須聽命於天師,並且,一旦被煉魂的厲鬼,則永遠失去了投胎的資格。
等到收服他的天師百年後魂歸地府,被他收服的厲鬼如果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內無人接手則會魂飛魄散。
陳魚沒有和厲鬼簽過契約,老頭也沒有,按老頭的話來說就是,大多數的厲鬼都被怨氣纏身,不管生前品性如何,死後,厲鬼的心性都會被怨氣影響,變得乖張暴戾。以其養著一個你琢磨不透的厲鬼,還不如自己好好修煉。
而被煉魂陣煉化的鬼魂雖然沒有這種顧忌,但是陳魚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去煉一隻厲鬼回來,即使來了帝都,發覺捉鬼真的很賺錢,陳魚也沒有動過這個心思。
不管是人是鬼,都是有想法的個體。作為生長在新社會的名牌大學生,陳魚實在是做不出這種仿佛在簽訂奴隸契約般的萬惡的行徑。而且一旦煉魂,就必須要尋找法器收納厲鬼,陳魚只要一想到以後自己身邊每天都要跟著一隻恨自己入骨的厲鬼,陳魚就膈應。
「陳天師,你也是天師,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女色鬼哀求道。
陳魚面露難色,在玄學界,煉魂陣是被默許使用的,畢竟要煉魂的對象都是戾氣極重的厲鬼,這些厲鬼大多殺過人,所以被人煉化也不值得同情。而且天師能夠煉化厲鬼,那也是天師的本事。
「我不能破壞煉魂陣,這等於是在向布下陣法的天師挑釁。」陳魚說道。
「可是……可是那個天師是一個壞人啊。」女色鬼急急忙忙的說道。
「站在人類的角度,天師收厲鬼,這是在做好事。」陳魚說道。
「可是……」
「別求她!」女色鬼還想要說些什麼,向南忽的走了過來,一把把女色鬼往後扯了扯,他看向陳魚,臉色冷凝道,「你可以走了。」
「向南你別這樣。」女色鬼企圖掙脫開向南的牽制,但是怎麼也掙不開,她又試圖去喊陳魚,但是陳魚已經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巷子。
女色鬼見陳魚離開了,頓時急的差點哭出來:「向南,你到底要幹什麼。」
「你不用管!」向南依舊冷著臉。
「我不管,好,我不管你,那小康怎麼辦?」女色鬼質問道。
向南的眼神一閃,冷凝的神情有了鬆動,他看向乖乖站在一旁的小男孩,咬了咬牙說道:「明天你就帶著小康離開這裡。」
「哥哥,我不走!」小康一聽說向南又要讓他離開,頓時撲過去一把抱住向南的大長腿。
「能走去哪裡?」女色鬼絕望道,「送小康去投胎是唯一的辦法,如今小康去不了地府,就是離開了巷子,那個人還是會追過來的。」
「我不會讓他去的。」向南咬著牙仿佛下了極大決心一般的說道。
「你不會讓他去?你雖然厲害,但是你根本出不了這個巷子。」女色鬼說道,「那個人就是看準了你離不開巷子才會拿小康威脅你的。你殺不了他,就只能乖乖的給他煉魂!」
「反正我待在這條巷子裡的時間也夠久了,就算被他煉魂,大不了我和他同歸於盡。」向南冷聲說道。
「你甘心嗎?如果你真的想魂飛魄散,那你這麼多年為什麼要努力修煉?」女色鬼質問道。
「總之不用你管!」向南被女色鬼問的煩了不耐煩的喝道。
「不管就不管,你死了關我什麼事情,老娘不就是看你長的好看。」女色鬼也被向南氣瘋了,一轉身就鑽出了巷子跑出去老遠。
「向南哥哥,維維姐姐生氣了。」小康抬起頭小聲的說道。
「沒事,她一會兒就會回來的。」向南蹲下身對著小男孩說道,「等她回來,你就跟著她離開這裡。」
「我不要走,我要和哥哥在一起。」小康死命的搖頭。
「聽話!」向南忽的大聲呵斥道,小康低下頭不敢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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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鬼門的時候羅盤消耗了不少靈氣,也許是因為有樓家小院這麼一個靈氣充足的地方,羅盤變的嬌氣的不行,靈氣一不足就整天嗡嗡的吵著要去樓家小院吸收靈氣。陳魚正在準備期末考試,看書看的很是煩躁,本來打算期末考試結束前不回家的,最後實在是被羅盤煩的不行,只好大周末的抱著一堆課本霸占了樓銘的書房。
樓銘看著陳魚帶來的課本,英語,數學,計算機,馬哲……樓銘嚴重懷疑她把大一全學年的科目都搬過來了。
「怎麼這麼多都要複習?」樓銘忍不住問道。
「後半個學期忙著賺錢,沒什麼心思上課。」陳魚為了儘快升級自己在玄學網上的帳號,後半個學期都是晚上出來抓鬼,白天趴在課上睡覺,時間一長就有些跟不上了。
賺錢?樓銘忍不住眉頭一蹙,忍不住提醒道:「帝都大學有掛科退學的制度。」
「我知道,三哥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被退學的。」陳魚說著從旁邊的果盤裡拿了一片橙子吃,順便抱怨道,「三哥,你家的暖氣溫度怎麼這麼高,我都出汗了。」
「你熱啊,可以開空調。」樓銘說著就要去拿遙控器。
「哪有開著暖氣開空調吹冷風的,開下窗就好了。」陳魚說道。
樓銘笑了笑,轉身走到窗戶邊上,拔掉插銷,伸手把窗戶推開,一股寒風從窗口吹進來。樓銘的身體不受控制的顫了顫,他連忙用手臂撐住窗戶才勉強穩住身形。冬至不是還有幾天嗎,怎麼今天就這樣了,樓銘深吸了兩口氣,適應了渾身冰冷的感覺之後,才轉身,假裝若無其事的往外走去:「我先出去了,你好好複習。」
「嗯,謝謝三哥。對了,三哥,我晚上想吃水煮魚。」陳魚朝已經走到門口的樓銘說道。
「好。」樓銘頭也不回,伸手帶上了書房的門。
這時程鵬剛好端茶上來,他看見樓銘低著頭背靠在門上,頓時心頭一驚,把手裡的茶杯隨手往地上一擱快步朝樓銘跑過去:「三少。」
樓銘微微抬頭,眉眼上結了一層白色的霜。
程鵬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當即不敢耽擱,把樓銘從地上扶起來,然後把渾身已經凍僵的樓銘送回房間。蓋上厚厚的被子,在床前開了三台大功率的電暖氣,又倒了好幾杯熱水給樓銘喝下去,樓銘雪白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些。
「您剛才開窗了?」程鵬雖然說的是問句但是語氣非常的篤定。
「我沒事!」樓銘滿不在乎的說道。
「您明明知道的,冬天的時候您不能吹冷風。」程鵬焦急道。
「我以為今天不會有事。」樓銘說道。
「你明明知道馬上就要冬至了,是不是陳魚小姐?」其實不用等三少回答,他也知道答案是什麼。
「她不知道。」樓銘說道。
「那我就去告訴她,冬天在這裡,不能開窗。」程鵬說完就要出去。
「回來!」樓銘臉色驀的一沉。
程鵬咬了咬牙,但仍舊停下了腳步。
「我會告訴她的,你不許去。」如果現在去告訴小丫頭,那么小丫頭一定會猜到自己剛才的事情。
樓銘體內的煞氣在春天的時候最活躍,冬天的時候最安靜,但是冬天的時候卻有著另外一個隱患。樓銘體內的煞氣會被寒氣影響,而後從體內開始冰凍整個身體。對此毛大師研究了許久都找不到原因,他唯一能夠得出的結論就是,冬至前後,如果樓銘吹了冷風,體內的煞氣就會開始休眠。等過了冬至,就又會恢復正常。
「那您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程鵬見樓銘都這麼說了也不好再堅持。
「對了,晚餐準備水煮魚。」樓銘忽然說道。
程鵬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面部表情又是一抽,三少從來不點菜,這水煮魚肯定又是給書房那條魚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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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正認真看書的陳魚忽然收到了老頭髮來的消息。
我是大號:沒錯,如果驅鬼符燃燒出黃色的火焰,就證明這個鬼是一個正在修行的鬼魂,這年頭鬼修已經很少見了,你哪裡碰見的。
前幾日,陳魚見高級驅鬼符和向南的戾氣相遇化出黃色的火焰,就猜測向南是鬼修,所以忍不住找老頭求證了一把。
我要修路:真的是鬼修,但是那明明是一隻厲鬼啊。
我是大號:蠢材,厲鬼就不能修行了嗎?厲鬼的修為才高。他們要是能修煉成功,也許能成為鬼王。再立功幾次,搞不好還能混個鬼差當呢。
陳魚氣個半死,想懟老頭又不知道該怎麼懟,氣的都想砸東西了,正到處找什麼東西想可砸的時候,驀地看見了書桌上樓銘的照片。她瞬間回過神來,連忙問道:「老頭你電話多少,我有事要問你。」
我是大號:我看見你留言了,什麼事情,非要電話說,我手機還沒買呢。
我要修路:你騙鬼呢!
我是大號:要問現在問,不問我下了。
陳魚見老頭如此不客氣,頓時氣的連連捶桌,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問道:「我遇見一個人,他身上的煞氣比殭屍還要厲害,老頭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我是大號:一個人身上的煞氣比殭屍還要厲害?
我要修路:是。
我是大號:趕緊和他做朋友,讓他給你提供煞氣畫符。
陳魚氣結:老頭!!!!!
我是大號:我雖然也見過一些身帶煞氣的人,但是煞氣這麼重的我也沒遇見過。其實我很好奇他怎麼活到現在的,像他這種人間兇器,玄學界那幫老傢伙應該會在他還沒長大前就給處理掉啊。
處理掉!!
陳魚覺得這三個字簡直刺眼極了:你有沒有辦法。
我是大號:沒有!
我要修路:你不是很厲害嗎?
我是大號:雖然我很高興你對爺爺如此崇拜,但是爺爺也是個凡人啊。
陳魚氣的想砸手機:那你來一趟帝都,你看一看真人,再下判斷。
我是大號:非親非故的我跑那麼遠幹嘛?
陳魚手指按的飛快:他是我朋友。
我是大號:又不是男朋友!
我是大號:我下了!
陳魚看到一秒變灰的頭像,氣的在書房大喊大叫:「死老頭,有本事一輩子都別讓我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