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之上,晨星西墜。
凡人形容天地之高,記從天空下落,九天九夜可到地上;從地上下落,九天九夜可到冥土;從冥土下落,九天九夜可到深淵,即便以神靈的速度,這遙遠的距離也絕非等閒。
但當被槍桿貫穿,修普諾斯便千萬倍的開始下沉,即便是以極速聞名的風神與彩虹女神,恐怕也不及他此刻半分。
但他沒有在意這一點。睡神仰望著天空,西奈亞的峰頂距離他越來越遠,也越來越模糊。這一刻,在修普諾斯靈魂的深處,一股虛弱感突然湧現出來,隨之而來的,有點點光屑從他的神軀中浮現。
那是『夢』。睡和夢是一體的,也是分開的,它們一個來自永夜孕育的胎盤,另一個則源自靈界給予的恩賜。不過世界的賜予也止於世界,每當修普諾斯下落一分,他身上【夢】的權能就逸散一分。它們重新回到了靈界的懷抱,成為了祂的一部分。
但睡神真正在意的不是這一點。他遙望著那個親手將他打落的身影,那個熟悉的『父神』,隨著神職的剝離,他和靈界的聯繫也跟著更加緊密了起來。這一瞬間,他眼中的世界似乎有所不同了。
黑袍的人影在他的眼中漸漸模糊,但又更加『清楚』。隱約間,修普諾斯有些分不清他和這片靈界天空的區別了。當他繼續下落,跌破七層時空屏障,恍惚間,睡神似乎看到了靈界的另一面。
貫穿靈界的神山是祂的脊柱,輪迴之井是祂的心核。月是祂的眼,山脈河流是祂的血肉筋膜。
祂就在那裡,在一切的最初。祂將自己的一切化作世界,而世界也理應與祂同一。
「這這是?!」
猛然驚覺,修普諾斯睜大眼睛。他想要看的再仔細一些,然而那奇幻的景象早已不見。他已經離開了靈界,屬於【夢】的神權離他而去,那一晃而過的景象因為失去了那種深層次的連結,也再無法被任何人看到。
或者說,那本就是屬於『世界』才有的視角,哪怕是永恆的神靈,也沒有見到的資格。
「等等——停下!」
一聲厲喝,強大的神力在身上爆發,睡神想要再看的清楚一些。他極力的想要終止墜落,掙扎令胸口的貫穿處流出了更多的血液,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那根短短的槍桿穿過他的胸口,也鎖死了他的所有反抗,在它的攜帶下,修普諾斯甚至沒能遏止一下自己下落的軌跡。
少頃,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無能為力,睡神放棄了反抗。他無力的仰躺在虛空中,隨著木桿一起沉降,在他的身邊,還有星星點點的光在漂浮,每一個光點中,都是一個生命。
之前,每穿過一層界面,他夢的權柄就被剝離一分;同時,那一層界面中聽從他命令的生命也被一同驅逐,同他一起下墜。
現在,他們就圍攏在睡神周圍,像是在拱衛自己的君王。
「呵,君王嗎諸界的最低,看來無論你們願不願意,都要和我一同前往那裡了。」
自嘲一笑,修普諾斯放鬆了身體,然後就這樣無止境的墜落。他看到了星空的極光,看到了地上的洪水,看到了真理田園中的亡靈,然後穿過現世與深淵的接口,落入塔爾塔羅斯中。
時間的概念被抹去了,前後隨之顛倒,左右因之移位,只有『必中』的命運不變。這份殘餘的力量就這麼裹挾著他,向著那最終的目的地而去。
······
大陸東部,奧林匹斯。
「轟——」
巨浪滔天,濺起千層浮雪。不知何時,那原本被海神之子挑起,止步於奧林匹斯山外的海水繼續向西蔓延。高達千米的巨浪仿佛攜著神明的怒火,與神山上升起的屏障轟然相撞。
奧林匹斯,這不受現世法則局限的諸神淨土,如今也在巨浪中隱含的力量面前微微搖動。而作為支撐東方天空的天柱,當它晃動起來,連帶著蒼穹似乎也在隨之顫抖。
「宙斯,出來見我!」
一聲怒喝傳來,隨即在波濤之上,一架車輦從海水中衝出。強大的力量在周圍翻滾澎湃,雖然聲音的主人沒有從中走出,可他的威勢卻絲毫不減。
而在泰坦神靈的呼喝下,奧林匹斯山巔,神殿破損的大門緩緩打開。宙斯當先從中走出,他的手中雷電環繞,在他身後,之前參與議事的神明也全部在列。
神王的神色十分凝重。他知道來者是誰,也大概能猜到他們為何而來,可他並不想現在掀起波瀾,畢竟如今的神庭前所未有的空虛。
神力越高,一級間的差距也就越明顯,面對神力等級已經達到20級,位居強大神力頂峰的大洋神主,也只有宙斯本人能與他一戰。
可眾所周知,原水女神泰西斯同樣是一位強大的水神,萬千河神湖靈奉她為主,如今的奧林匹斯再沒有人能夠抵擋她的存在。
哈迪斯遠在冥土,赫斯提亞剛剛離開,德墨忒爾不善戰鬥,波塞冬明言表示作壁上觀。律法女神多年未歸,太陽神和其他神明則根本決定不了局勢,一切,都在告訴宙斯,眼前的敵人有多麼棘手。
當然,局勢還不到最糟的時候,畢竟神靈間決出高下容易,決出勝負很難。如果自己的養父母執意出手,那宙斯也只好暫避鋒芒。等到冥王與灶火女神察覺這裡的動靜,集合眾神的力量,勝利的天平終歸會朝他傾斜。只是如果真的發展到那一步,恐怕建立不過百年的神庭也會徹底淪為笑柄。
到了那個時候,像阿芙洛狄忒這樣半獨立於神庭之外的神明,很難說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而像太陽神這樣原本老實的傢伙,是否會升起別的心思,也是說不準的事情。
這一刻,神王再次意識到了自己此刻的弱小。沒有了幾個兄弟姐妹,他根本壓不住那些舊日的主宰,天父的子嗣。
「許久不見,我最尊敬的大洋之主,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心下百轉,儘管知道不可能,宙斯還是希望能得到一個善意的答覆。然而下一刻,車架中穿出的聲音就讓他放棄了妄想。
「你很清楚,宙斯,伱用見不得光的方式謀害了我的女兒,謀害了大海的明珠,今天,就是我來討回公道的日子。」
又一道聲音從車輦中傳來,原水女神緩步走出,肆無忌憚的釋放著神力壓迫。她是最純淨的水,是千萬江河的母親,哪怕一人面對諸神,她的氣勢依然不落下風。
反倒是面對泰西斯的質問,神王雖然神色不變,可在他的身邊,其他神靈的氣勢卻有所滑落。
宙斯與墨緹斯的事情,早就在諸神間暗自流傳了很多個版本,如今正主找上門來了,似乎也是件理所應當的事情。至少在這件事上,同情那位女神的神明也不在少數。
不過還是有些例外的。在神王身後,天后赫拉狠狠的看了一眼宙斯,但最終還是上前站在他的身側。畢竟她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如果墨緹斯還在,天后之位又如何輪得到她?
「如果這就是你們前來的目的,泰西斯殿下,雖然我對墨緹斯的失蹤也很傷感,但這並不是你們公然威逼神庭的理由。」
三色權杖懸浮身側,【雷霆之箭】被宙斯握在掌中,既然確定了來者不善,宙斯也就冷下臉來。
現在的局勢確實不妙,可大洋神夫婦並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他們更不會清楚波塞冬對此視而不見,赫斯提亞不在神山。相反,為防被看出問題,宙斯不僅沒有退讓,反而還越發強硬。
「我可以理解你們的心情可也僅止於此了。如果你們試圖以此為由挑起爭端,那我也奉陪到底!」
轟——
似乎是被宙斯的話激怒了,洶湧的海水再次拍打在奧林斯山的山體上,留下了巨大的撞擊聲。諸多神明的氣息在天空中交織,雷電漸漸漸漸覆蓋了半個天空,與水浪遙遙相對,似乎下一刻,一場神戰就要爆發。
然而就在這時,天空突然閃亮了一下,這突如其來的天象一下打斷了雙方不斷攀升的氣勢。
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中斷,眾神不禁抬首望天。明明還是白天,但在星空中,一顆星辰卻釋放出無比奪目的光彩。
晨星閃爍,墜落人間,一時間,場中安靜了下來。直到那顆星辰從視線中消失,沒過視線的盡頭。
「.神庭的威嚴不容冒犯,但我也理解您的心情。泰西斯殿下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願意將地母所贈的金蘋果樹枝種在大海上,從此由我們共享這件寶物,以此平息這場無謂的爭端。」
沉默中,赫拉緩緩開口。她知道此刻奧林匹斯的外強中乾,這場戰鬥是神王絕不想看到的。而作為取代了墨緹斯的人,她也理當站出來。
而在她對面,氣勢稍有回落的泰西斯語氣也終於不再那麼激烈了。
「事情的真相如何,眾神皆知,不過你畢竟是我的養子。宙斯,如果你再答應我一個額外的條件,我們可以不再計較這件事情。」
暗中鬆了口氣,泰西斯神色卻依舊冷然。事實上,別看宙斯是在虛張聲勢,她其實也並不例外。
俄刻阿諾斯受到的傷勢至今還沒好,他留在車輦中未出也不是為了擺什麼架子,而是一旦走出,恐怕就要被宙斯看出虛實。所以如果能用語言解決,那終究比戰爭要好的多。
剛才宙斯激烈的反應,險些讓她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了。
「呼——那再好不過了,如果您有什麼想要的,我一定盡力滿足。」
同樣鬆了口氣,赫拉頭頂金冠搖曳,笑著點頭道。
「那我就直說了。」
看著宙斯,泰西斯知道,他才是做出決定的人。
「這場大洪水,是神庭授意掀起的吧。」
「這是海皇的個人行為。」
話中滴水不漏,宙斯顯然並不承認是自己的意思,不過泰西斯也並不在意。
「無論是不是你的意思,都一樣。當洪水退去.」
看著宙斯,女神淡淡的說道:
「我們要下個時代人類的信仰。」轟——
諸神豁然色變,雙方的氣息轟然碰撞。原本和緩的局勢跟著激烈起來,可泰西斯卻反而露出了笑容。
「你們掩藏的秘密或許沒有想像的那麼隱蔽,存世的泰坦神靈也不止我們兩人。」
望了下天空,女神笑著說道:
「與我們共享信仰,或者讓海洋徹底成為獨屬於我們的領域,選一個吧。只要你們能做到一個,那過去的事情,就都過去了。對於這件『意外』,我們既往不咎。」
······
冥土,冥王神殿。
修普諾斯的墜落並不止於人間,哪怕身在真理田園的中心,哈迪斯依然看到了這一幕奇特的景象。
只是冥王對此卻並不怎麼在意,或者說,現在人間的很多事他都不怎麼在乎了。
人間是眾神的,冥府是自己的。雖然還有兩個不好打交道的女神鄰居,但他們從來不過問這裡的事情,那和不存在也沒什麼區別。
所以目光從墜星上收回,哈迪斯對著身旁的水澤仙女問道:
「明塔,那些亡靈們願意聽從我的命令了嗎?」
「有一些最終答應下來,但也有的不願意。要我說,陛下您應該直接處理了那些傢伙。」
先是回應了自己君主的問題,明塔隨即又殺意騰騰的說道。
一些螻蟻,居然也敢在冥界主神的面前討價還價,簡直是自尋死路。
「算了吧明塔不願意的,就讓他們離開吧。就連留下的這些,也未必就對我有多忠誠。」
搖了搖頭,冥王知道,真正忠於自己的手下,還是要親自培養。
「讓他們之後去接手人類的屍骸,那是宙斯答應我的。有了他們,亡靈國度的雛形就能建立了,到時候,一切就能走上正軌。」
「不過說起來,我還需要一個冥後。」
有些苦惱,哈迪斯決定之後到地面上去看看,冥界到底需要一個神職合適的女主人來煥發生機。不過思索間,他並沒能注意到,身旁侍女眼中變換的情緒。
或者說他注意到了也不會在意,畢竟冥王對情愛之類的事情沒什麼感覺,自然也不會留意一些無謂的事情。
「去吧,人間的大水將在九個日夜後退去,到時候你們就有的忙了。」
輕輕擺手,哈迪斯轉身走回宮殿。
關於亡靈國度的事情,他還有很多要考慮的,最基本的,就是統治形式。
人類需要進食需要享受,亡靈可不需要。如何搭建一個合理的晉升渠道,構造一個被亡靈們接受的規則,無疑是當務之急。
只有讓自己制定的秩序與新的國度密不可分,讓亡靈們自發的認可這套運行規則,他才能以另類的方式獲得信仰。這些年來,哈迪斯已經有些頭緒了,但距離徹底完善,尚且任重而道遠。
······
晨星墜落,在天與地間划過長痕。深淵也無法阻擋他,或者說,塔爾塔羅斯本就不阻止任何想要進來的生命。
在混亂中穿行,修普諾斯意外的發現,深淵中的景象似乎並不像他想的那樣空無一物。
物質已經開始誕生,甚至淺顯的空間概念也隨之形成。類似靈界一樣的多級結構在這處世外的核心慢慢演變,這都是與睡神過去所了解的情況相背離的景象。
甚至直到某一刻,在深淵的核心,他看到了那不可名狀的惡魔之母的真容。她要醒來了,也許是下一秒,也許是數百年後,但對神而言都顯得無比短暫。可對於划過這裡的星辰來說,這些都不重要。
因為相比起深淵中竟然存在本土的活物,修普諾斯就先被那極致的醜陋震撼到了。
幸好,在木桿的帶動下睡神的下落並沒有終止。只是一個閃動間,他就又穿越了一層時空屏障。不過這一次,他似乎來到了一個與物質世界類似的地方。
轟——
流光划過天空,狠狠的擊入大地,撞出一個巨大的坑洞。仰躺在坑洞中心,修普諾斯就像死去般一動不動。
今天短短半天時間的變故太劇烈了,劇烈到睡神都有些想要長眠一場。他閉上眼休息了一會,良久,緩過了一點精力,他又睜開眼睛。
「這就是『諸界之底』嗎,倒也沒有我想的那麼可怕。」
坐起身,在修普諾斯的身下,那本來鎖住了他一身神力的木桿並沒有繼續留在他的身上,它像是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這樣豎直的插在坑洞中,泛著綠色的光芒。
修普諾斯被它貫穿時留下的神血正被緩緩吸收,這截木桿似乎煥發了一種另類的生機,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貪婪的汲取著周圍的力量。不過睡神只是看了它一眼,就沒有再多關注。
現在,摸清這裡的情況才是關鍵。
「兩輪太陽嗎,沒想到這個地方也有太陽存在就是不知道這是哪,深淵中的世界,真是難以置信。」
抬頭看了看天空,少許島嶼浮在高空上四處遊走,大地上一片原始荒涼,只有兩輪太陽一左一右懸浮在空中。修普諾斯輕振羽翼,飛到了半空。
現在,他感覺空前的虛弱。失去了【夢】的權柄,就連神力都已經有部分潰散的跡象了。畢竟在過往的歲月中,他已經達到了神職允許的上限,而現在這個上限的一部分不再屬於他,那本來的力量也就等於失去了容器。
此刻,他的神力本源每分每秒都在外泄。它們構成了一條虛幻的灰色光帶,在他的身周緩慢漂浮。
「既然留不住了,那就給你們吧。」
嘆了口氣,既然註定留不下這些力量,修普諾斯也不打算浪費。他揮了揮手,這些流逝的神力本源就向著那些和他一起來到這個陌生世界的靈界生命身上涌去,他的氣息也很直接的下落了一截。
受到睡神神力的影響,那些生命受到了改變。作為靈界生命,他們本是沒有物質的身體的,但現在,他們在神力的作用下開始塑型。只是也許是力量源頭的影響,他們的外貌多少和修普諾斯有些類似。
「失去了屬於自己的夢域,被靈界排斥,你們也不能再像以往那樣,自稱靈界領主了。」
「呵,就這樣吧.是時候了解一下這個世界了。」
墜天之時最後的一幕還在修普諾斯的心中回想,他潛意識下好像明白了什麼,但又不願意相信這一點。為了暫時不去想這件事,睡神給自己訂立了一個目標。
總有一天,他要憑自己的力量重新踏上靈界,然後探索清楚一切的緣由。
羽翼震動,了解一個世界,要先從了解它的邊緣開始,所以修普諾斯在兩輪太陽的照射下飛快的划過天空。大概過了半天有餘,他終於來到了世界的邊緣。
只是看著這所謂的『邊緣』,修普諾斯感覺自己再次漲了見識。
「這是什麼,一堵牆嗎?」
高大的黑色牆壁不知其高,在遠處看,礙於此界特殊的規則,這面『黑牆』根本無法看到,只有靠到近處,才能意識到世界的邊緣居然如此奇特。
當然,一般的生命其實根本靠近不了這裡。當接近這裡的時候,修普諾斯就感覺到了一股越發強大的壓力壓在身上,發自本能的恐懼感在心間蔓延。只是這足以讓任何凡物卻步的壓力終究不能阻止他,所以睡神終究還是來到了『黑牆』的面前。
「有花紋,但好像是天然的。」
「這麼堅硬,就算我的神力不善於破壞,它的堅固程度也不遜於神器了,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伸出手,摩挲了幾下,睡神有些疑惑。他鼓起力量,捶打在上面,但卻直接向兩側划過。
這黑色的高牆似乎不僅堅不可摧,而且還能卸開擊打在上面的力量,讓『以點破面』的方法對它失去效果。
「這是自然的造物嗎,怎麼可能?」
無法理解,修普諾斯環繞著『城牆遊走。不知道走了多遠,他似乎看到了一處銜接。在那裡,他豁然發現,『黑牆』居然是一片一片的,而這裡,正是兩片相搭的地方。
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麼,一股荒誕的想法湧上修普諾斯的心頭。看著這一切,他總覺得這堵『黑牆』並不像牆,而是
「是鱗片」
木然的轉過身,修普諾斯呆呆的看向天空。
諸世的最底,最可怕的牢獄。他剛剛還覺得這裡不過如此,但現在,他終於意識到了這是哪裡。
天空上,哪裡有過什麼太陽。只有那環世之蛇的巨首,在用日月般的雙眼,注視著這『誤入』煉獄的爬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