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命運的齒輪在這一刻停止運轉

  蔣眠第一次正式見陳蔚媽媽,是在幫溫蕁不久之後的事情。閱讀她是被陳家的車從學校帶到蘭花會館的,跟著司機進去的時候,陳蔚媽媽已經在等,不同於上次偶然相見穿得利落得體,今天的陳母十分閒適。

  見蔣眠進來,正喝茶的陳母輕輕一笑道:「來了?」

  「阿姨好。」

  「過來坐吧。」招呼蔣眠坐下,陳蔚媽媽為她倒了一盞茶。

  等到侍者和司機都離開,陳蔚媽媽才道:「我本來想著等過了年,再叫你過來,但聽說你打算轉學回去了?」

  既然知道她有轉學回江城的打算,就代表陳蔚媽媽已經提前了解過她。

  蔣眠點了點頭道:「對,本就是轉學來的,學習進度也跟不上,所以想了想,還是決定回去。」

  「學習進度這些都是靠自己。不過,回去也好,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總比外面舒服一些。你老家在哪裡?」

  「就在玉山。」

  「我小時候也在玉山生活過一段時間,那地方不錯。」

  兩人一直都在聊,誰都沒說有關陳蔚的話,讓陳蔚媽媽比較詫異的是,蔣眠一點都不慌張,就好像她和陳蔚之間並沒什麼干係,一切只是她這個做母親的太緊張。

  「蔣眠,你知道阿姨今天約你來的目的嗎?」

  「阿姨,我知道您是因為陳蔚來見我的,但是我和陳蔚真的沒有什麼關係,那次在旅店也是誤會。所以,您放心,許多事情,您不說,我也明白該怎麼做。」

  蔣眠如此回答,陳蔚媽媽並沒覺得這女孩子多麼識大體,反而覺得她看事情太簡單。許多時候,她的態度不代表陳蔚的態度。而作為陳蔚媽媽,陳母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不論是對之前的關靈均,還是現在的蔣眠,他都是認真的。如果是有關靈均的家事,她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陳蔚的未來,早就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

  但是這些,陳蔚媽媽卻不能說,她放下茶杯,道:「蔣眠,難得有你這麼明白的孩子,你也別怪阿姨亂想,實在是你太優秀。轉學的事情,如果有困難,阿姨會儘量幫忙。」

  「謝謝阿姨。」

  又寒暄一會兒,因為陳母還有別的事情,蔣眠便離開了。路過走廊的時候,和來與客商應酬的陸一舟擦肩而過。蔣眠並不記得陸一舟,但是應酬得頭疼的陸一舟卻在蔣眠從他眼前走過的一剎那微微一愣,再回頭,只看到那個長發的姑娘枯瘦的背影。

  那一刻,陸一舟問自己,在哪裡見過她?

  陸一舟遲遲不回來,李好出門尋他,見他正站在落地窗前吸菸。走上去,李好二話不說就把煙從他手上奪下來,扔在地上碾碎。

  「醫生說多少次,你的肺都快完了,你還吸。」

  這回他並沒發脾氣,因為上次資金斷掉,求到陳家,之後又出了許多事兒的陸一舟皺著眉頭問李好:「怎麼樣?」

  「還那樣唄,一直不肯鬆口說出規劃到底在哪裡。如果實在不行,只能我犧牲色相,上美人計了。方家那邊怎麼說?」

  「老爺子好說,但方紹不是省油的燈,這次上面嚴查得厲害,他很可能為了保方家舍了咱們。」

  咬著後槽牙,李好道:「這孫子。不過聽說他這段時間都不在江城,不如我們……」

  知道李好是什麼意思,陸一舟道:「在江城,繞過方家,還不如冒風險。」

  感覺到陸一舟最近很累,李好走到他身邊道:「陸一舟,按照你的心思和想法走,咱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再壞還能壞到哪裡。」

  宴席上,兩個主角都不在,應接不暇的吳修,叫了侍應來尋兩人,陸一舟和李好回去。

  那天之後發生的事情,驗證了李好隨口的戲言,再壞還能壞到哪裡?

  因為離家近的同學都回家了,宿舍只剩下溫燕喜和蔣眠,考完試無心學習的蔣眠離開學校,去了老柴的巨人書店。正是期末考前期,書店沒什麼看雜書的學生,老柴正捧著泡麵坐在櫃檯裡面看《甄嬛傳》。

  也算是半個熟人,老柴沒客氣,端著麵條問蔣眠吃不吃,蔣眠搖了搖頭,坐在櫃檯前的書搭的沙發上。

  「老柴,你說為什麼喜歡一個人這麼難呢?」

  「那看喜歡誰了,你要喜歡里昂那多,比這還難呢。」

  「我沒開玩笑。」

  放下手裡的泡麵,老柴鄭重其事地道:「蔣眠,我也沒跟你開玩笑。」

  「按你的意思,如果要放下就沒關係了?」

  「是呀,可是關鍵的是,你能放下嗎?」

  微微嘆了口氣,蔣眠道:「老柴,你知道你為什麼交不到女朋友嗎?」

  「為什麼?」

  「你看得太明白。」

  又在老柴店裡坐了一會兒,溫燕喜給蔣眠打來電話,只聽了一句,蔣眠就衝出書店,攔車趕回學校。

  同一天的同一時間,江城最大的歌劇院工程招標,就在招標會現場,港商陸一舟和本地一家公司爭相舉牌,價格已經到達頂峰,兩撥人都沒有放手的意思。而李好和吳修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唯獨陸一舟靜靜等著最後的結果。最終價格到達最高點,主辦方卻停止拍賣,開始重新審核兩方的資質。自從主辦方重新審核的消息放出,陸一舟就緊緊皺起眉頭,要身邊的李好聯繫促成此事的陳蔚父親陳青雲。

  可是打了包票已經將這些事兒處理好的陳父卻沒接電話,這讓陸一舟更拿不準主意,去聯繫方家的吳修也帶來了消息,說方紹也聯繫不上。

  陸一舟是港商,他在這個城市並沒有那麼多的人脈資源,但是從最低谷摸爬滾打上來的他,對危險有著最敏感的直覺。他不怕最開始的動盪,與各種不安的因素存在,因為那些他都可以避開,唯獨這種突然間的變故,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吳修,做最壞的打算。」

  事情沒有分毫的變化,陸一舟卻下了這種命令,這讓李好和吳修都緊張了起來。

  就在陸一舟這裡出現巨大的變故時,趕回學校的蔣眠正坐立不安地守在電話前。鈴聲再度響起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電話那邊的不是別人,正是消失了三個月的關靈均。

  蔣眠幾乎是吼著問關靈均在哪裡。

  電話那邊久久沒有聲音,蔣眠一再追問,關靈均才突然笑了起來,她一邊笑一邊哽咽地跟蔣眠說:「蔣眠,陸橋不見了。」

  「你在哪兒?」

  為了陸橋走到絕境,已經無路可走,關靈均在電話那邊報了一個地址。掛掉電話,蔣眠就開始收拾行李,然後問回家的魏萊和周司南借了錢,並允諾了歸還日期,但誰都沒想到歷來守信的蔣眠會將日期延遲到很久很久之後。

  出了學校門口,蔣眠要攔車去火車站,但是學期末,學校門口根本就沒車。正巧傅思睿坐家裡的車回學校拿東西,蔣眠見車裡坐的是他,便直接上車要司機去火車站。一路上,她都在催促司機,而傅思睿問她,她卻什麼都不說。

  他們到火車站已經是下午四點半。蔣眠買到了當天最後一張去廣安的火車票,因為關靈均走的時候帶走的是她的身份證,而蔣眠則一直拿著她的,所以這張車票,是用關靈均的名義買的。

  蔣眠在大霧的晚上趕上列車。同一時間,好運氣卻沒如此眷顧陸一舟。就在各種檢查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幾位警察和十幾位檢察官趕到招標現場,他們走到陸一舟所在的席位前。

  「陸先生,有人實名舉報您,涉嫌參與非法融資,並隱瞞實際資產參與此次競標,現在需要對事情進行調查,還請您跟我們走一趟。」

  抬眼看著這群突如其來的調查人員,陸一舟還未開口,李好便主動上前道:「陸氏的資金都是我管理的,一切都與陸總無關,況且陸總是港商,所以要調查,也是我接受調查。」

  陸一舟港商的身份本來就讓這些調查人員有些為難,有人出頭,是最好不過的。

  「那就勞煩李小姐跟我們走一趟。」

  直至李好被帶走,陸一舟都沒說一句話,還是吳修見狀要追上去,反而被他拽住,道:「去把所有和方家與陳家那邊的資料都毀掉,尤其是李好和你經手過的。」

  「那李好怎麼辦?」

  望著挺直腰杆、一步步走遠的李好,沉吟的陸一舟道:「我會想辦法。」

  在這個世界上,每一分每一秒都發生著各種各樣的事情,有些事情帶來的是微乎其微的影響,有些事情卻是想改變,卻沒辦法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