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4章 姐妹猜忌,黑荊疑雲

  林曦收回手掌,起身道:「那就不打擾妹妹休息了。」

  她朝江晨看了一眼,江晨也起身,安慰道:「阿雅,你安心休息,明天我親自去黑荊城,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作祟。」

  兩人走後,朱雀留了下來,默默地坐在尉遲雅身旁。

  尉遲雅靜坐良久,開口道:「那個探馬,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嗎?」

  朱雀撓了撓鬢角:「我不知道啊,這種神神鬼鬼的東西,可能獨孤鴻———」」

  瞧見尉遲雅警來的眼神,朱雀吐了吐舌頭,「我錯了,不該提那個晦氣的名字。但我真的不知道。」

  尉遲雅緩緩道:「我的確聽過類似的傳說,如果死人堅決不認為自己已經死了,也能像正常人一般在陽間生活,直等到某一天有人拿出「你已經死了』的證據,就會嘩的一下化為一灘血水——」

  朱雀跟著一下一下地點頭:「對對,我也聽說過這個故事一一有個會子手砍頭之前對死刑犯說:『等我砍斷你身上的繩子,你就一直往前跑別回頭。』那個死刑犯就一直跑一直跑,逃到異鄉生活。多年之後再遇到子手,會子手卻說:『我當時只是為了給你壯膽,其實已經砍掉了你的腦袋。』那個死刑犯聽了就慘叫一聲,腦袋當場掉了下來,化為一堆粉。」

  尉遲雅閉上眼睛,輕嘆道:「但故事畢竟只是故事,已經死去的人,真的能只靠一絲執念生活嗎?」

  朱雀輕輕拍打她的脊背:「有可能啊!別說死人了,很多活人不也是靠著執念才活下去的嗎,如果沒有執念,就成行屍走肉了。」

  「可我卻不知道,那個探子究竟是真的死了,還是被她「道破真相」之後,

  才不得不去死。」

  朱雀微微眉:「按照故事裡的說法,應該是被她點破之後-等等,阿雅,你難道懷疑那個探子其實並沒有死,而是被那位青冥魔女害死的?」

  尉遲雅垂下眸子,低聲說:「小雀兒,你覺得有沒有這種可能?」

  朱雀倒吸一口涼氣:「可她圖什麼呢?那個探子與她無冤無仇,難道只為了嚇唬你,就白白害了一條人命?」

  「對於她來說,只要能打擊我的威信,一條人命算得了什麼。我毫不懷疑,

  她能做出這種事來。」

  「可是———-那麼多雙眼晴就在旁邊看著,還有江晨也在旁邊,她有這麼大的膽量嗎?就不怕弄巧成拙?」

  「這也正是我想問你的。你雖然修為高深,但未必知曉那麼多邪門手段。如果你看不出來,那麼夫君也未必能看出來——.」

  「呢,阿雅,恕我直言,我覺得你的疑心病有點太重了———」

  「在她面前,我的疑心病不得不重。」尉遲雅伸手摸了摸後頸,幽幽地道,「你可能不知道,當她在摸我脖子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一隻待宰的年豬,屠夫在尋找下刀的位置———」

  「啊?有嗎?」朱雀也伸手摸過去,「我在旁邊看的時候,感覺她手法好像還挺溫柔的啊?像我這樣沒輕沒重的才是屠夫摸年豬吧?」

  「我寧願你這樣的。」

  「放心吧阿雅,管她打什麼主意,我現在寸步不離你身邊,吃喝拉撒都陪著你,看看她敢怎麼動你!」

  「這或許正好稱了她的心意—」

  「什麼意思?」朱雀一愣,隨即露出瞭然的笑容,「噢噢,明白了!江晨過來的時候,我就出去望風,不打擾你倆辦正事!」

  兩個人隨口閒聊著,漸漸困意來襲,不知不覺睡著了。

  聽著朱雀均勻的呼吸聲,尉遲雅的眉頭卻難以舒展。

  她親自頒布的軍令,禁止談論鬼神之說。但剛才詭異的一幕卻真真切切地在人們眼皮子底下發生了。

  她對這些神鬼一類的東西向來都不擅長,朱雀也是一樣。

  如果那個探馬是中了埋伏,或者被敵軍高手襲殺,都好歹能有個應對之策。

  可若是被虛無縹緲的鬼神所害,又該如何反擊?

  天漸明。

  尉遲雅叫醒朱雀,梳洗之後,前往江晨的住所。

  朱雀小聲抱怨:「阿雅,不用這麼著急吧,這種事情本來也不是你擅長的,

  你堂堂三軍統帥,坐鎮惟調兵遣將就行,何必還親自出馬?」

  「不擅長,就要學著擅長,不然永遠只能屈居人下。」

  「唉,你這個性子—」

  通報之後,又等了很久,才見到江晨和林曦二人相攜出門。

  林曦看到尉遲雅,似乎有些意外:「妹妹是三軍統帥,也要親自去嗎?」

  尉遲雅上前見禮之後,輕聲道:「賤妾自知才薄智淺,只求跟在老爺夫人身後長長見識,還乞成全。」

  林曦笑著牽起她的手掌:「妹妹何必這麼見外,我和你一樣,也不指望能幫上什麼忙,就想跟著夫君一起看看熱鬧。」

  「多謝夫人——」

  「太見外了。叫姐姐!」

  「多謝姐姐。」

  尉遲雅被林曦牽著手掌,頗不自在。

  不過大夫人的手掌真的很軟很滑··

  一旁的朱雀慶幸林曦僅有兩隻手,一隻牽著尉遲雅,另一隻手要牽江晨,不然若還有第三隻手要來牽自己的話,那真不知道該怎麼走路了。

  她現在已經無法直視林曦那張絕美面容了,更不敢想像被她牽手的滋味。

  四人各選了一匹馬,出了摩雲城,逕往黑荊城。

  一路暢行無阻。

  沒有陷阱,沒有敵軍埋伏,一馬平川的官道,連上下坡都很少,策馬行了小半日,便來到黑荊城下。

  果然如那探馬所說,城頭不見守軍,城門大開,仿佛正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四人按徐行,在城門口見到五名探馬的屍體。

  昨夜來報信的探馬赫然也在其中。

  尉遲雅與朱雀對視一眼,面色十分複雜。

  四人翻身下馬,查看探馬們的屍體。

  林曦在昨夜那探馬面前蹲下,看著他瞪大的雙眼,輕嘆道:「忠勇之士,大將軍親自來看你,你可以目了。」

  隨著她的言語,那探馬閉上了眼睛,表情也由驚恐獰變為安詳。

  尉遲雅道了一聲謝,轉頭去看望其他四人。

  四名探馬如出一轍,都是滿面驚恐,眼珠凸出,嘴巴張大,像是看到了無比恐怖的事物。除此之外,並無外傷。

  「膽裂而死?」

  朱雀伸出手掌,以真元探視屍體內部,良久,搖了搖頭,「也沒有內傷。」

  「那是怎麼死的?」尉遲雅的秀眉緊緊起來。

  「肯定不是被普通高手殺死的。」朱雀擦了擦手掌,伸手去為尉遲雅撫平眉頭,「阿雅,別皺眉了,這種手段已經超出了世俗的認知,不是你能解決的。安心當個觀眾吧!」

  四人將馬匹留在城門外,步行入城。

  街道上安安靜靜,宛如一座空城。

  走了一段路,沒有看到一個行人,也沒看到一具屍體。

  城中死寂一片,空蕩蕩的,不見任何活物,人畜皆不見其影,連蟲鳴和鳥叫都沒有,好像已經失去了生命的氣息。

  但街道兩旁的店鋪樓閣卻都完完整整,擺賣皆有,甚至連小攤上的水果都還是鮮艷的顏色,看上去就像是攤主剛剛還在,只是臨時離開一會兒。

  滿大街都是這樣的景象,就顯得尤為詭異。

  「沒有打鬥的痕跡,這些人難道都是憑空消失了?』

  朱雀在一個炊餅攤子前瞅了瞅,拿起一塊炊餅裹進紙里,丟下幾枚銅錢。

  她張嘴去咬炊餅,卻被尉遲雅捂住了嘴。

  「別亂吃東西!這個城市詭異得很!」

  朱雀放下炊餅笑道:「我只想檢查一下這些餅子了沒有。」

  「了嗎?」

  「有點,你聞聞。」

  尉遲雅接過炊餅,放到鼻下嗅了嗅,忽然聽到攤子上的小販吆喝起來:「新鮮出爐的白面炊餅!五文錢一個!客官要幾個?」

  尉遲雅下意識地道:「你這價有點貴了。『

  小販笑著說:「客官有所不知,咱家的餅子用料足,比別家甜,您嘗一口就知道了!」

  尉遲雅反駁道:「別家只要三文錢,你卻要五文錢,再好吃也不能貴這麼多.」

  她忽然被人大力拽了一把,又有一隻手扶住她肩膀。

  轉頭看去,只見朱雀驚疑地盯著她,眼珠子瞪得老大:「阿雅,你在跟誰說話?」

  尉遲雅回過神來,定晴瞧去,只見攤位上空蕩蕩的,哪有小販的身影?

  她心中驚懼,揉了揉眼晴,喃喃道:「我剛才看到那個小販了—-——-難道是見鬼了嗎?」

  另一側的林曦緩緩開口:「沒有鬼。如果是鬼魅的話,一定瞞不過我的眼睛。」

  朱雀也道:「只要不是獨孤鴻的「九幽幻身」,尋常鬼怪我都能看見。」

  尉遲雅問道:「你們都沒看見嗎?剛才他就在那裡,還拿起了一張紙去裹炊餅!」

  見林曦和朱雀都搖頭,尉遲雅上前一步,看向攤位,「難道是幻術?」

  林曦淡淡地道:「在我身邊五步之內,沒有什麼幻術可以突破蜃珠的保護,

  除非是大覺佛陀境界的強者親自出手。」

  尉遲雅不知道她為什麼如此肯定,只覺得心中隱隱泛起一種恐懼。

  這是人類面對未知的本能恐懼。

  她平生所學的一切常識都派不上用場,世俗的一切尊貴頭銜在這裡都毫無意義,她不是大將軍,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女子,是妖魔的血食,是神秘詭物的大餐。

  她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力。

  更讓她恐懼的是,她平生最信任的兩個人都在身邊,朱雀和江晨,他們皆是絕世強者,擁有搖山撼海之力,卻也不能給她帶來更多安全感。

  大夫人說五步之內,外邪難侵,可———--如果是內邪呢?如果—————-是她本人呢?

  朱雀見尉遲雅面色難看,擔憂地道:「阿雅,你如果不舒服的話,我送你回去吧?」

  尉遲雅眼神一凝,搖頭道:「我沒事,繼續走吧。」

  「你真的沒問題嗎?」

  「沒事!我的胃口被吊起來了,如果不搞清楚,今天晚上睡不著覺!」

  林曦見江晨若有所思的模樣,捏了捏他的手掌:「夫君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江晨道:「有一點感覺,但不太確定。再往前看看吧!」

  四人繼續前行。

  沒多久,尉遲雅看見一名騎士從小巷中竄出,慌慌張張地往這邊衝來。

  尉遲雅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那騎士正是昨天派出去的百人隊伍的都伯,他臉色慘白,揮舞著雙手,驚恐地大叫:「快逃!大將軍!這座城已經死了!快逃!」

  尉遲雅悄悄用手指勾了勾江晨的手掌,然後才開口向那騎士問道:「只有你一個人逃出來?」

  騎士臉色露出慘澹又詭異的笑容:「都死了!我也沒逃出來!大將軍,你快回頭!」

  「多謝你的提醒,可我不能回頭。』

  尉遲雅說著,眼角朝江晨瞄去。

  朱雀和林曦都看著她,只有江晨看著前方空蕩蕩的街道,面上露出深思之色。

  他也看見了嗎?

  「阿雅!阿雅!醒醒!」朱雀使勁搖晃著尉遲雅的脖子,還想伸出手指掐她的人中。

  尉遲雅無奈地道:「我好像,的確拖累了大家。」

  林曦道:「妹妹如果只是想看看熱鬧,這也好辦,我用陽神附在妹妹身上,

  跟妹妹共享感官,只不過這樣一來,妹妹就只能聽和看,不能說話了。」

  尉遲雅心中一緊,暗道:果然來了!

  她修為未至上三境,根本不可能抵禦一尊陽神的魂力,如果大夫人想在自己身上做點手腳的話,實在太容易了!

  旁邊江晨笑道:「還是我來吧。阿曦你肉身屏弱,還是優先保護好自己。」

  林曦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江晨走到尉遲雅身後,貼近她後背,雙臂伸展,與她十指相扣。

  乍一看去,就好像要表演什麼雙人舞蹈一樣。

  尉遲雅只覺臉上一熱,並非因為害羞,而是察覺到了林曦的視線。

  她垂下眼眸,不敢與之對視。

  另一邊的朱雀饒有興趣地觀察貼在一起的兩人,嘀咕道:「不就是陽神附身嗎?上一次—————咳咳,以前沒見你玩這麼花哨的動作啊?」

  江晨解釋道:「這地方有古怪,當然要更謹慎些。」

  「是嗎?」

  朱雀感覺江晨沒有說實話。

  這種姿勢,真的十分容易引起誤會。讓陌生人看到了,肯定會臉紅心跳。

  不過如果是為了占尉遲雅的便宜,那倒也犯不著。阿雅已經是他的女人了,

  什麼事都做過了,還能怎麼占便宜?

  江晨的確沒有說實話。

  如果只是陽神附身,完全不必要這麼麻煩,讓陽神走出去,融入尉遲雅的身軀即可。上回附身朱雀,就十分簡單。

  但江晨現在不確定自己的陽神有沒有恢復本來面貌上一次從玄黃天下回來,陽神變成了阿秀的形狀,如果讓林曦瞧見了—---那就有樂子看了!

  所以江晨寧願搞出一套花哨的動作,確保自己與尉遲雅聯繫得毫無瑕疵,中間不露任何空隙,才讓陽神飄出,轉移至尉遲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