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撇了撇嘴:「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大人當時握著我的手,就跟你現在一樣,往前刺了一下。」
她帶動著藍翎的手掌,往前輕輕刺出,「再來一遍,現在看清楚了吧?」
「大人那時候-—-」-還握著你的手?」藍翎不僅嗓音在發顫,手腕也在顫抖,
帶動著細劍上下晃動。
小夏不滿地道:「大人如果像你這樣發抖,我們早就被沙蛟一口吃掉了!」
江晨笑道:「這麼算起來,他們說的都不對。不是五千人,也不是一個人,
而是我跟小夏兩個人!小夏你說對不對?」
小夏嬌聲道:「大人是為了救我才出手的,我怎麼能算數嘛!」
「你畢竟也出劍了啊,當然要算數。」
笑談聲中,凌冬兒也聽明白了原委,滿面驚容地看向江晨。
原來那些人議論的斬蛟勇士,就坐在我身邊?
他一個人,還帶著小夏這個累贅,還握著她的手,只出了一劍,就秒殺了那頭惡蛟?
如果不是知道小夏的性格和為人,凌冬兒一定以為她是在編造什麼評書故事了。
不遠處的白衣年輕人在人們的勸說下,也對戰鬥的經過做了一些改良,終於取得了人們的認同。
於是,血龍王死而復生,斬殺惡蛟,為民除害的故事,成為了流傳最為廣泛的一個版本一「他歸來了!身披龍皇春秋聖甲,座下西海白龍馬,手握明月流星劍,從天而降,對著那頭惡蛟斬下·—」
江晨伸出手指,點在小夏的細劍上,笑道:「以後這把劍,就叫「明月流星劍」了。」
小夏小心翼翼地將細劍收好:「我要再買一把劍,這把「明月流星劍」就留著做紀念,我會一輩子珍藏!」
眼看日頭漸斜,四人打算找個客棧歇息一晚。
街道上不知何時起了一層霧氣。
走在霧氣中,遠處的街景若隱若現,宛如仙境。
江晨卻覺得這霧有點古怪。
他身上的風暴戰甲,也自發浮現出一層流動的風團,將霧氣隔絕在外。
「戴上面甲!」江晨沉聲道,「這霧不對勁!」
其他三人也是經驗豐富的女戰士,立即照做。
小夏忽然拔出細劍,指向江晨,顫聲道:「你,你怎麼又活了?」
江晨皺了皺眉,問道:「冬兒,你看到什麼了?」
「鄭馳,你不是被上使大人殺了嗎?」小夏又恨又懼,忽然痛叫起來,「我的舌頭!啊!嗚嗚一一」
她伸手捂住嘴巴,轉身就跑。
江晨急忙追上去,從後方將小夏攔腰抱住。
「冬兒!你中幻術了!快用仙枝甘露祛毒!」
「放開我!你快放開我!」
小夏拼命掙扎,好在她的力氣就算加上水雲戰甲也沒到五階,被江晨死死制住。
江晨吐出一口氣,要時狂風大作,吹散了周圍的霧氣。
片刻後,小夏漸漸安靜下來,像是如夢初醒,呆愜道:「我剛才是怎麼了?
我好像看到了鄭馳,他又活了過來,向我索命———」
「你中幻術了!這裡的霧氣有迷幻作用,一定要用水流將它們隔絕在外面,
不然就會看到幻覺!」
江晨再三叮囑,小夏也試著用水流過濾霧氣,徹底恢復了清醒。
讓江晨奇怪的是,旁邊的藍翎和凌冬兒卻一點事也沒有,絲毫沒有受到幻覺的影響。
要說她們的龍鱗甲的面甲濾氣功能比水雲甲還強,江晨是不信的。
除非··這迷霧是專門針對小夏?
敵人就在附近?
江晨仔細觀察四周。
在這茫茫大霧之中,如果敵人蓄意隱藏,就算是江晨的眼力也很難察覺。
江晨冷哼一聲,揮了揮手掌,便見一陣狂風掃過街道,一路清掃出幾十丈開外,視野頓時開闊了許多。
只不過仍然沒有看見敵人的蹤影「很可能是蜃海戰甲。」藍翎小心翼翼地左顧右盼,「我聽鄭馳大人說過,
十二龍將甲中,蜃海戰甲是神通範圍最大的一副盔甲,據說能夠用大霧覆蓋整座城市,將城市化為海市蜃樓.」
「也就是說,敵人不在附近?那他又是怎樣看到我們的呢?」
「這個嘛——.—.」
」以藍翎的智力,實在很難回答這個問題。
凌冬兒開口道:「可能是大範圍無差別的攻擊,但不針對普通人,只對穿龍將甲的高手起作用,譬如大人和夏-·-冬兒姐姐。大人心智堅定,不受幻術影響,但冬兒姐姐就中招了。」
稱呼小夏為「冬兒」姐姐,凌冬兒覺得實在有些口,但又不敢不遵從江晨的命令。
「保持警惕,我們先去客棧!」
江晨以大風開路,吹散前方大霧。
蜃海戰甲的迷幻之霧是很厲害,但也只能攻其不意,一旦有防備,風暴戰甲恰好就是它的克星。
伴隨著呼嘯的風聲,四人來到一家客棧門前。
客棧大門開。
江晨剛走進去,就發現了打鬥的痕跡。
再轉頭瞧去,竟發現一名無衣女子被五花大綁在櫃檯上,嘴裡塞著布條,嗚嗚咽咽地掙扎著,楚楚可憐地朝他急眨眼睛。
江晨心想,難道是我進門的方式不對?還是最近這陣子縱慾過度,導致出現幻覺了?需要重新關上門再打開一遍嗎?
跟在他後面的小夏也看到了這一幕,驚呼道:「啊!這人是掌柜的嗎?怎麼被綁起來了?」
藍翎端詳了那女子幾眼,掩嘴笑道:「該不會是在玩什麼遊戲吧?綁的手藝還挺不錯!」
江晨也看出來了,櫃檯上那女子被捆綁的手法,不像只是單純的束縛,反而把她的身段全都突顯出來了,有些類似於繩藝,讓人不敢多看。
小夏這時才注意到藍翎所指的「手藝」的意思,多看了幾眼,頓時臉紅心跳,慌忙挪開視線。
凌冬兒倒是頗為好奇,伸長了脖子盯著看得目不轉晴,好像要把這門手藝牢牢記在腦子裡。
江晨道:「既然掌柜的沒空,那我們再換一家店。」
其她三人都沒有異議。
小夏一向是唯江晨馬首是瞻,藍翎和凌冬兒也不是什麼古道熱腸的女俠,雖然對被綁的女子很好奇,但聽江晨說不管,她們也不願多事。
那櫃檯上的女子一聽四人要走,掙扎得更加用力了,嘴裡鳴鳴叫著,好像是在求助。
江晨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客棧。
小夏忍不住回頭瞄了幾眼,對上那女子楚楚可憐的眼神,仿佛聽見她對自己說:「請救救我!」
小夏腳步遲疑,很想轉身為她解開束縛,但猶豫片刻後,還是加快腳步跟上江晨的步伐。
既然上使大人說不救,那就不救。
藍翎輕了一聲,拍了拍腦門,道:「怎麼感覺有人在我腦子裡說話?」
凌冬兒驚奇地看著她:「你也聽到了?像是那個女人在說話,讓我去救她!」
這時候,走在最前面的江晨也聽到了腦海中傳來的聲音:「請等一等!」
江晨腳步一頓,轉頭看向客棧。
「衛姬,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衛姬的聲音驚疑不定,「這個女人跟小姐一樣,也能直接進行心靈之間的溝通?」
「這座洞天應該封禁了一切神通和法術,她又沒穿盔甲,怎麼能直接以心聲跟我說話?」
「要不要把她救下來問問?」
「可能是陷阱。」
江晨沉吟片刻,轉頭問向其他三人:「你們都能聽到嗎?」
三女一齊點頭:「聽到了。」
江晨問道:「藍翎,你見識最廣,知不知道有什麼手段可以直接溝通心靈?」
藍翎思索了一會兒,不確定地道:「我聽說十二龍將甲中有一副天籟戰甲,
可以以自身為琴弦,發出虛空弦音,直接穿透心靈,即使聾子也能聽見————
「但是這個女人,應該不是靠天籟戰甲。」
所有人都能看出來,這女人身上應該沒穿戰甲。確切的說,她連一塊甲片、
布條都沒有,除非那根綁著她的繩子就是她的戰甲。
這時,小夏低聲開口:「我聽霍大將軍說過,黑暗妖精之中,有一種心靈術土,它們擅長一種精神天賦,能夠溝通天地萬物之靈,所以才能馴服強大的妖獸,御使妖獸攻打人類。」
「黑暗妖精?」
江晨定睛瞧去,只覺得那女子怎麼看都不像黑暗妖精。
雖然的確像個女妖精,但是都白得炫目了,跟「黑暗」一點關係都扯不上吧他又問:「黑暗妖精能變化為人形嗎?」
小夏搖搖頭:「除了幻術之外,沒聽說有人能長期維持變化之術。」
「既然如此,藍翎,你去幫那位姑娘解開繩索吧。
2
「遵命。」
藍翎走上前,拔出櫃檯上女子嘴裡的布條,凌冬兒也湊過去幫忙。
「你是這家客棧的掌柜嗎?誰把你綁在這裡的?」
被綁女子驚魂未定,顫聲回答:「是,我是這裡的掌柜。剛才有個穿著火紅色戰甲的男人闖進來,一見我美貌,就來撕我的衣服,還把我綁在櫃檯上。但跟他同行的那個女子突然從背後偷襲他,兩個人打了起來,都跑出去了,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
藍翎好奇地問:「你剛才居然能用心聲跟我們說話,怎麼做到的?」
被綁女子茫然搖頭:「我也不知道。我一個人在這裡很害怕,手腳都捆麻了,看到你們要走,一著急就在心裡大聲呼喊,想不到你們都聽見了。」
藍翎將信將疑:「好吧,我先幫你割斷繩子———」
「藍姐姐,等一下!」
凌冬兒更關心那根繩子的手法,阻止了藍翎想要直接割斷繩子的暴力之舉,
而是好奇地在女掌柜身上尋找繩結。
「多好的一根繩子,割斷了多可惜,還是解開繩結吧。」
「真是礙事。」藍翎翻了個白眼,「你看看人家掌柜的,氣都喘不過來了,
你還在這磨蹭。」
「你看看他的這手法,簡直渾然天成,連繩結都難以找到。」
「繩結不就在那裡嗎,你扯一扯,就知道了。」
「哇!居然在那裡面!藏得真好——」
不遠處的小夏聽著兩人的交談,又是害羞又是好奇,頻頻往那邊張望。
過了一會兒,凌冬兒終於解開了繩結,將女掌柜從櫃檯扶下來,從地上撿起一衣服塞給她。
女掌柜沒口子地道謝,說要擺下一頓豐盛的晚宴招待幾位貴人,而且店裡的吃住全部免費。
雙方相談正歡,小夏卻忽然面現殺機,拔出細劍,指向女掌柜的咽喉。
「你果然是黑暗妖精!」
旁邊的三人都吃了一驚。
凌冬兒道:「夏——冬兒姐姐,你是不是又看到幻覺了?」
江晨皺著眉頭打量四周,明明他已經將客棧里的霧氣都吹走了啊?為什么小夏還是會中幻術?
「這不是幻覺!」小夏沉聲道,「她雖然假扮成人類的模樣,而且還換了一身白皮,但手腳的特徵瞞不過我!」
藍翎一愣:「白皮是換的?」
小夏指著女掌柜道:「你們看她的指甲,微微發綠,手掌也比常人更大,拇指虎口更低,掌心也凹陷下去。還有她的腳踝,比正常人粗壯-我在前線長年跟黑暗妖精作戰,這些特徵都瞞不過我!」
她一口氣說出了黑暗妖精的許多特徵,那女掌柜臉色大變,慌忙把手掌藏在身後。但是她兩隻腳沒穿鞋,怎麼也藏不住。
凌冬兒一把抓住女掌柜的手腕,硬生生開她的手掌,呈現在眾人眼前。
江晨三人都仔細瞧去,果然皆如小夏所說,這些異於常人的特徵,雖然可說是畸形兒的先天缺陷,但再加上女掌柜之前溝通心靈的本領,那就確鑿無疑了。
「跪下!」藍翎一腳將女掌柜端倒在地,制住她另一條胳膊。
「原來是長城騎士。」女掌柜苦澀地笑了兩聲,「我還真是倒霉,剛出虎口,又入狼窩。」
小夏厲聲喝問:「你一個黑暗妖精,披上人皮在這裡開店,究竟有什麼目的?你有多少同夥,他們藏在哪裡?」
一說起黑暗妖精,小夏就像變了個人,再也不復平時的溫柔之態,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仇恨的戾氣。
這是人類與黑暗妖精兩個種族之間的仇恨,是長年累月在前線廝殺所積累的血恨,是無數死去的戰友凝聚在她身上的怨恨。
女掌柜閉上眼晴,悶聲道:「我不可能告訴你-----而且,你也不能殺我「你找死!」
滿臉殺氣的小夏,就要刺出細劍,洞穿女掌柜的身軀。
女掌柜卻在這時大喊:「我有城主大人的救免文書!我是受到城主大人庇佑的!」
「你是說,城主大人知道你的身份?怎麼可能?」小夏手中的劍尖一抖,在女掌柜脖子上劃開一道血跡。
女掌柜急促地道:「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我就是夜族駐紮在銅城的使者!
你不能殺我!」
「你胡說!我一直在長城前線,從來沒聽說過什麼夜族使者!你再不說實話,我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小夏的劍尖在女掌柜的嘴邊晃了晃,好像馬上就要化為一條毒蛇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