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天下也已經過去了一整天。
江晨當然也不會一整天都待在墓穴里,
確定這事一時半會兒辦不完之後,江晨就攜衛玄逸回到了城主府。
「衛兄,恕我直言,你的那位女帝徒兒,很可能已經凶多吉少了。」江晨一臉遺憾地道,「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你自己先走,等衛姬找到衛秋之後,再讓衛秋去找你;二是繼續等,但只能回地牢里等。」
其實現在知道金晶洞天的入口之後,衛玄逸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江晨現在還留著他,純粹只是臉面上要過得去而已。
如果衛玄逸選擇一個人走的話,或許會有好事者悄悄綴上他,譬如蘇芸清這樣的閒人,找個沒人的地兒,讓他從世界上消失。
如果他選擇留下來,那麼也許會有一兩個殘暴的獄卒,有眼不識泰山,竟然對我們的前城主衛將軍上大刑,將他活活折磨致死,簡直太沒人性了。
當然,這一切都是「假使」「也許」的猜測,反正江晨都是完全不知情的,
絕對不是出於他的指使。
衛玄逸含淚道:「衛某隻想知道秋兒的消息,我一個人走不走,都不重要了。如果秋兒出了什麼事,那我也——」
他一副老淚縱橫的模樣,滿臉擔憂和痛苦的表情,像一個失孤的老父親。
江晨嘆息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麻煩衛兄你在地牢待幾天了。一有衛秋的消息,我就會告訴你。」
如果你死了,我也會燒給你的---這話沒有說出來,畢竟大家都是體面人嘛。
衛玄逸幾乎用乞求的語氣說:「如果秋兒還活著,萬望江公子救她一救,衛某就算是舍了這條命,也會報答公子的大恩大德!」
說著,他就要跪下來磕頭,江晨趕緊將他拉住,一陣柔聲勸慰。
江晨將衛玄逸送入地牢,回到城主府書房,蘇芸清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什麼時候動手?」蘇芸清的腳翹在書桌上,歪歪斜斜地坐著,絲毫沒有半點貴族千金的淑女模樣。
「不知道,我完全不知情的。」江晨隨手摸上蘇芸清的腳踝。
「虛偽!」蘇芸清了一口。
「這叫體面。」
江晨的手慢慢順著往上。
蘇芸清閉上眼晴,輕輕哼了一聲:「就在這裡?」
「你還沒試過書房吧?」
「聽你這語氣————·阿曦試過?」」
「我沒說是她啊!你怎麼老想到她?」
「你今天晚上不去找阿曦嗎?」
「不去了。她需要好好休養幾天,不然會壞掉的。正好你也食髓知味了,就多陪陪你吧。」
「我食髓知味?昨天晚上明明是我先停下來的好吧?是你自己把持不住·
江晨吻下去,將她沒說完的話堵在喉嚨里。
月上柳梢頭。
兩人整理好衣服,相互檢查了一下沒問題了,相攜走出書房。
剛出門,就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個人影,背靠著牆壁,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寂寞又獨孤。
「希寧?你等了多久了?」蘇芸清快步走上前去。
「一會兒。」
希寧抬起頭來,眼神頗為怪異,讓蘇芸清忍不住想要檢查自己身上是不是留下了什麼奇怪的印記。
江晨也走過來,問道:「你不當你的希寧城主,來浩氣城有何貴幹?」
希寧面容一肅,眼神也變得凌冽起來,像一隻兇狠的貓盯著江晨,冷冷地道:「我來找你的紅顏知己。她躲到哪裡去了?我四處找遍了都找不到她!」
江晨露出疑惑之色:「你說的————-是哪位?」」
酒肆茶坊里流傳的十大謎題之一,惜花公子究竟有多少紅顏知己,據說就連惜花公子本人都搞不清答案。
希寧惡狠狠地道:「就是最新的那個!你剛剛把她從鄉下接過來的!」
「噢———」江晨明白過來,「你找江嫣啊!她不在我這。你找她做什麼?」
「她去哪了?我有事找她!是關於大道之爭的,讓她馬上來見我!」希寧雙手在一起,表情陰森,在昏暗中搖曳的影子把她拉扯得如同鬼魅一般。
江晨笑道:「你這就太難為我了。她雖然是我的紅顏知己,又不是我的附屬,怎麼可能隨叫隨到。她出去遊玩了,可能要過一陣子才回來,你回希寧城等著吧!她回來了我會讓她去找你的!」
「我一刻都等不及了!」希寧大聲道,「這是大道之爭!怎麼能等?」
「我聽說過,你倆爭搶死亡大道嘛,可我不是聽說已經分出勝負了嗎?你怎麼又來吵鬧?就不怕再被打屁股?」
希寧的心臟抽動了一下,想到那一日的情形,心頭再度被恥辱和悲憤所填滿她雙手緊緊地住,指甲刺入手心,咬牙切齒地道:「我已經對死亡大道有了更深的領悟,這一次,絕不會再敗給她!」
「可是死亡大道的歸屬,明明已經確定了啊!你都已經挨過打了,怎麼能耍賴呢?」
「你少囉嗦!我不跟你說,你快把她叫出來,我要再跟她較量一場!」
「那你耐心等著吧,等她回來你再當面跟她說。」
「我不想等!蘇姐姐,你看他!」
蘇芸清雖然平日大大咧咧的,甚至當著林曦的面也敢對江晨動手動腳,但在希寧面前,還是不自覺的想要維持好姐姐的形象。
今天被希寧撞破了,不知道她聽了多久,也不知道她聽到了什麼,畢竟忘我之際什麼話都是有可能說出來的,連兩人之間的稱呼都變了很多次。縱然是蘇芸清的臉皮,也不禁微微紅了臉,眼神躲閃著,不好意思與希寧對視。
「小寧啊,你大老遠來一趟辛苦了,肚子餓了嗎,不如我們先吃點東西吧....—·.
「我不吃!」
蘇芸清無奈地道:「唉,小丫頭脾氣還是那麼倔!那你倆慢慢聊著吧,我肚子餓了,先吃東西去了————」」
她幾乎是逃跑似的飛快離開了。
望著蘇芸清離去的身影,希寧冷笑幾聲:「惜花公子,你果然厲害,連蘇姐姐都栽到了你手裡!」
江晨淡淡地道:「你不是一直笑我這惜花公子名不副實嗎,現在名副其實了,你怎麼還這麼多怨言呢?」
「也對,我應該恭喜你才對!惜花公子,名不虛傳!」
「謬讚了!你真不吃東西?那我走了,我也去找點吃的。」
「你們吃吧,我今晚就回希寧城,不打擾你們兩個了。請你轉告江嫣,別裝死,我知道她能聽見我的聲音!我在希寧城等她!」
金晶洞天。
銅城。
江晨揉了揉耳朵,嘆了口氣:「到哪兒都不得清淨。」
藍翎趕緊附和:「這群蒼蠅確實挺討厭的。」
此時大街小巷到處都在熱烈議論沙蛟伏誅的大新聞,無論走到哪都聽到有人說起那一戰的盛況,傳到藍翎耳中,不禁讓她想起鄭馳的慘死,心裡頗為煩悶。
「該死的沙蛟總算死了!我隔壁的沈老闆就是被它吃了,連人帶貨一點殘渣都沒留!」
「那鬼東西不知道吃了多少人,早就該死了,死得太晚了!」
「以後商隊可以走南瀚海了,咱們手裡積壓的貨物也能賣出去了!我們都該好好感謝那些斬蛟的勇士!」
「我聽說霍大將軍派出了兩千精騎,個個都穿著龍鱗甲,付出了一千傷亡的慘重代價,才斬殺了那頭惡蛟!」
「兩千騎兵怎麼夠?至少得五千人!你不知道那頭惡蛟身長百丈,隨便甩一下尾巴就是地動山搖,而且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如果不結成軍陣,多少人上去都是送死!」
「可不是嘛!我聽說連霍大將軍都親自上陣了,他一馬當先打頭陣,坐騎卻被那惡蛟一口吞吃了,如果不是他及時下馬,連他也要變成惡蛟的糞便!」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進來,討論越來越激烈,不時傳出各種聳人聽聞的事跡,
引起一陣陣驚嘆。
在人們口口相傳中,沙蛟早已超越了皇級妖獸的範疇,而是變成了一種滅世級的恐怖魔王,它身高百丈,聳立如山,頭顱藏在雲霄深處看不見,一擺尾就引發了大地震,一腳就踩死了幾百人·——
如果江晨不是親身參加了那場戰鬥,恐怕也要以為是哥斯拉入侵了這個世界,霍大將軍化身為大金剛奧特曼與它殊死搏鬥,還有五千騎兵在外圍搖旗吶喊,被哥斯拉踩死無數———·
也有細心人指出了這種傳聞的謬誤之處:
「霍大將軍鎮守邊境長城,如果沒有女帝陛下的諭旨,他是不可能擅自離開長城的。」
「三國加起來一共三百副龍鱗甲,不可能湊得出五千精騎來。」
「沙蛟雖然是九大皇級妖獸之一,力量還在天位強者之上,但也沒恐怖到一腳踩死幾百人的地步——..—」
這樣頗為客觀的說法,卻遭到了人們的白眼和唾棄。
「一派胡言!你懂個屁!霍大將軍率領三千人討伐沙蛟,是我舅舅的姐夫的侄女婿親眼所見!他也在那三千騎兵裡面,追隨霍大將軍斬妖,不比你懂得多?」
「還說什麼『沙蛟也不過如此』,你這麼厲害,怎麼不見你討伐沙蛟?裝什麼大尾巴狼!」
「哪來的臭外地人,到我們銅城討飯來了,還敢在這裡大放厥詞?把他趕出去!」
「趕出去!」
那個犯了眾怒的白衣年輕人不但不走,反而跳上桌子,大聲說道:「我告訴你們,斬殺那頭惡蛟的,根本不是霍大將軍,也沒有幾千人,而是只有一個人!」
眾人齊齊一靜,面面相幾眼後,忽然爆發出哄堂大笑聲。
「這小子說什麼胡話?」
「假酒喝多了吧?」
「一個人?斬殺惡蛟?怎麼可能!除非他是血龍王轉世!」
凌冬兒也覺得這種說法實在太荒謬了,就算她師父清瑤仙子親自前來,穿上水雲甲,也不可能獨自斬殺那頭惡蛟。否則,她和師兄蕭竹也不用繞那麼遠的路了。
那白衣年輕人被眾人罵得下不了台,面紅耳赤,終於忍不住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舉過頭頂,高聲道:「我哥哥就是霍大將軍魔下的騎士!他親眼目睹了那一戰,這是他昨天寄給我的信,信上說的很清楚,斬殺惡蛟的,就只有一個人!」
人們被他的氣勢鎮住了,有人小聲說:「難道那個人就是你哥哥?」
「當然不是!」年輕人搖晃著書信,大聲道,「我哥哥率領一隊二十四名騎土,護送一位使者經過南瀚海,遭遇了那頭惡蛟,死傷過半。這時候有一個神秘人出手了,他騎著白馬,穿著頭盔,看不清樣貌,一個人沖向惡蛟,只出了一劍,就將惡蛟斬殺!這是我哥哥親眼目睹的,他從來不騙人!」
「只出了一劍?這還是人嗎?」人們又發出陣陣驚嘆,比之前聽到五千精騎討伐沙蛟更為強烈。
一個人斬殺沙蛟或許還在人們的認知之內,比如十二龍將中最強的三皇出手的話,是有可能做到的。但就算是三皇,也要幾千招以上,使出渾身解數,才能打敗沙蛟。一劍秒殺惡蛟?就算是三皇也不可能做到吧?這也未免荒謬過頭了,
遠遠超出了人們的常識。
於是更多的人爭論起來,亂糟糟的,吵成一團。
凌冬兒搖了搖頭,覺得這群人為了一個荒誕的故事爭來爭去,實在可笑。
只有藍翎知道,那個白衣年輕人說的話,多半都是真的。除了其中那句
只出了一劍?
那天江晨與鄭馳的戰鬥,藍翎看得很清楚,雙方也是僵持了千招以上,才分出勝負。而沙蛟的恐怖力量還在鄭馳大人之上,只一劍就秒殺它?怎麼可能?誇張過頭了吧?
可那個年輕人說得信誓旦旦,有鼻子有眼,不像是撒謊。
藍翎忍不住偷瞄了江晨兒眼,猶豫片刻,輕聲問道:「大人---真的只出了一劍?」
江晨還沒開口,旁邊的小夏已經替他回答:「就是這把劍。」
小夏拔出腰間的細劍,模仿著江晨的動作,輕輕往前一次:「喏,就是這樣,刺了一下,沙蛟就死了。」
凌冬兒好奇地豎起了耳朵,這幾個人在說什麼?好像也跟沙蛟有關?
藍翎驚異地睜大眼睛,顧不得什麼尊卑規矩了,忍不住伸手握住小夏的手腕,把細劍拿到眼前仔細打量。
她的另一隻手掌輕輕從劍刃上拂過,面上的驚容越來越難以抑制。
「沒錯.····沒錯.····這把劍上面沾著沙蛟的血—····.而且只有劍尖上面一點·————·難道,大人真的,只出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