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 冰鎖美人,狐國之主

  「爛柯山·——」

  江晨已隱隱猜出了發布懸賞的金主的身份。

  選在爛柯山這樣處於柳衛兩家勢力夾縫間的地點,不是衛家的人,就是柳家的人。

  出得起十萬兩銀子的金主,在家族中也身居高位,要麼就是嫡系繼承人,如果是衛家子弟,不可能公然懸賞自家的長老。所以,只能是柳家的人。

  而江晨恰好知道,當初在浩氣城下,柳倩跟衛玄逸之間有過一段不愉快的糾紛,她的十位守護騎士之首的趙甲還被衛流纓射殺。這口惡氣,柳倩八成是咽不下去的。

  雖然此舉可能會導致柳衛兩家的聯盟破裂,但從柳無懼的一系列小動作來看,這兩家或許早已經貌合神離,柳家內部有人已經盯上了衛家,想要趁亂從衛家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所以柳倩的懸賞,可能也得到了族內某些人的支持?

  江晨輕聲感嘆:「這筆買賣可不好做啊。懸賞一發布出來,衛家肯定派人盯著空明寺,一般人帶著衛玄逸過去,只怕是肉包子打狗一一有去無回。」

  尉遲雅笑道:「能夠活捉衛流纓的,一定也是夫君和北豐丹這樣的超級強者,衛家除非出動人仙,否則也無可奈何。」

  「眼下這種局面,衛家都自顧不暇了,肯定沒法-————」江晨說到這裡,微微一頓,神色也是一凝。

  一切竟然如此巧合?

  柳倩發布懸賞的時候,能夠預料到今天的局面嗎?或者說,她也只是一時衝動,根本沒想過真會有人能夠把衛玄逸的人頭帶給她?

  《花紅榜》是一季一更新,距離最近一期的發布,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如果柳倩是有意為之的話,那麼在兩個月前,她就已經看到了今天的變局·-·如果說她背後沒有人指使,江晨是絕對不信的。

  江晨遙望東方,仿佛望見了一個巨大的黑影,以這天地為棋,將眾生玩弄於鼓掌之上。

  那幾位老陰謀家或許該尊稱為老戰略家,棋力已經達到如此恐怖的境地了嗎?江晨感覺自己這個新晉的棋手,在他們面前就好像嬰孩一般天真稚嫩。

  江晨理順思緒,對尉遲雅道:「十萬兩銀子不是一筆小數目,到時候我親自走一趟吧。」

  江晨以前行走江湖的時候,可以視金錢如糞土,也基本沒為錢發過愁,更不把高小姐、柳小姐這些出手闊綽的紈子弟當回事。直到現在當了家,手底下那麼多人要養,才知道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十萬兩銀子的大主顧已值得他親自跑腿伺候。

  尉遲雅笑道:「夫君一時半會兒恐怕還走不開。除了衛城主之外,還有另外一人需要聽候夫君處置。」

  「誰?那個製造噩夢的幻術師?」

  「夫君請隨我來。」

  「我倒要看看,你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江晨見她神神秘秘的,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跟著她一起出了議事廳,沿著樓梯向下,走入一間暗室。

  一股寒氣撲面而至。

  仿佛走入了冰窖一般,地面和牆壁都凝結了厚厚一層冰塊,房內沒有點燈,

  黑暗又陰森,普通人走入這間屋子,恐怕會嚇得毛骨悚然。

  江晨卻從中嗅到了熟悉的氣息,皺眉問:「北豐丹來過這裡?」

  「嗯,人就是北豐丹抓住的,不然我們還顧不上她。」

  尉遲雅拿起門口的火把,照亮了屋內的情形。

  搖曳的火光中,氙氬的寒霧裡,一名白衣女子被冰晶鎖鏈綁在牆壁上,一頭瑩白如雪的長髮隨意披散,細長的眉眼,精緻的臉蛋,還有那毛茸茸的狐狸一樣的尖耳朵,毫無疑問正是人們常說的狐媚子臉,雖然神情憔悴,楚楚可憐,卻透出一股妖媚勾人的風韻。

  寒煙鎖美人。

  尉遲雅走近幾步,舉起火把將狐媚女子的臉照清楚,回眸朝江晨露出邀功般的笑容:「夫君覺得她怎麼樣?還算能入眼吧?」

  江晨卻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當初在盤龍宮中,雲素也是這樣將她的嫂子夏星夢鎖在地牢六層,邀請江晨一起審問,害得江晨差點把持不住犯了男人常犯的錯。

  不僅僅是場景相似,就連這狐媚女子的面容,也好像曾經在哪裡見過。

  江晨仔細端詳她幾眼,開口問道:「古月姑娘?」

  狐媚女子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應該是聽到了江晨的問話,卻依舊低垂著眼眸,置若罔聞。

  江晨再看幾眼,又覺得不像古月。

  那位古月姑娘,如同月光下的精靈,無論何時都是從容不迫、清麗高雅的儀態,哪怕是為衛流纓而死在傾城戰戟之下的時候,也是寧靜出塵的,就好像水中月光被打散,悽美又無聲。

  而眼下的這位狐媚女子,雖然同樣也是一襲白衣,容貌也與古月有七八分相似,表情也清清冷冷,卻終究少了點從容,多了些稚嫩。

  她纖細的身子在粗大冰鏈的束縛下顯得無比嬌弱可憐,如果是那位古月姑娘,定然到死也是不肯低頭示弱的,不會流露出如此惹人憐惜的姿態。

  她不是古月。

  江晨愈發確定了這一點。

  她比古月更加年輕,身材卻比古月更為凹凸有致。

  她比古月大多了。

  少了一分出塵脫俗,多了幾分妖嬈誘惑。

  偏偏那張臉,卻又更加天真稚嫩,帶來鮮明的反差。

  「你不是古月。你是誰?」

  江晨出聲發問。

  古月已經被他親手殺死,屍骨也燒成了灰,不可能再復活,這一點他很確定。

  狐媚女子不答。

  江晨一伸手,捏住了她光潔冰冷的下巴,托著她的臉抬起來:「想必你也聽說過我「惜花公子」的名頭。在我面前,沒有女人能夠不開口的。」

  狐媚女子眼皮顫了顫,長長的睫毛似乎染上了一分濕潤。

  她顯然不如古月那般從容堅強,在這樣的威脅下,身子也克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江晨伸手撥開她臉頰上垂落的瑩白長發,再次威脅道:「看來我惜花公子今天又要添一筆新戰績了。」

  他朝旁邊的尉遲雅使了個眼色。

  尉遲雅正看得津津有味,接到江晨的提示,臉蛋一紅,說道:「那我就不打擾夫君的興致了,我到外面去給夫君望風。夫君慢慢玩,門我會關緊的,外面什麼聲音也聽不見。」

  江晨無奈地撫了撫額頭。其實他是想讓尉遲雅打配合,一起嚇唬嚇唬這個狐媚女子,就好像當初雲素做的那樣。可尉遲雅卻會錯了意。

  尉遲雅卻比他想得更多,甚至連更加混亂不堪的場面都想像出來了。

  但她終究有些害羞,跟衛姬是一回事,跟另一個全然陌生的女子又是另一回事。

  而且她打了一天的仗,還沒來得及收拾,一身血腥味,也不想擾了江晨的興致,所以就裝作沒聽懂江晨的暗示,主動迴避到外面去了。

  鐵門合上的聲音,也像催命的鐘聲,驚得狐媚女子打了個激靈。

  江晨重新擺出兇狠的臉色,獰笑道:「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再沒有別人打擾,就算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狐媚女子的呼吸越來越粗重,終於在江晨的手掌向她衣襟伸來的時候張開了嘴巴:「我——————我叫古衣。」」

  「古衣?」江晨的手掌停在半途,「你是那隻白色小狐狸?幾個月不見長這麼大了?」

  他記得當初還是靠那隻白色小狐狸帶路,才見到了古月,還喝了一杯月茶。

  那時候的白色小狐狸還不能化為人形,音色也是清脆的小女孩嗓音,與現在這種略帶妖媚的軟糯少女嗓音截然不同。

  雖然古衣只說了短短几個字,卻有一種獨特的精神魅惑,足以動搖凡夫俗子的心防。這正是狐族常被罵為狐媚子的原因。

  門外偷聽的尉遲雅卻感覺身子一軟,面色更加紅潤,仿佛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如同媚藥一般,勾起了她中的渴望,讓她難以自持。

  尉遲雅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背後的樓梯,想起來自己下來之前曾下令不許任何人接近這裡,於是放下心來,繼續扒著門縫偷看。

  聽著古衣繼續說話,尉遲雅咽下了一口唾沫,呼吸變得更加粗重,心裡生出另一種念頭:『我要不要先上去抓緊時間洗個澡再回來?』

  但好奇心又讓她無法挪開腳步。

  此時的古衣在江晨的逼迫下說出了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姐姐去白露城之前,就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她把狐國託付給了我,也將一身修為傳給了我,所以我才能化為人形.」

  「慢著,她來到白露城參戰的時候,一身修為還在吧?」江晨指出她話中的疑點,「後來她戰死在白露城,根本沒有機會把修為傳給你吧?」

  狐媚臉的絕美女子,眯著狹長雙目,拼命掩飾眼眶中的淚花:「姐姐那時候並沒有死·-你雖然毀掉了她的肉身,但她還能在狐國夢境之中醒來,只要再找到一具肉身,還能再次復活———」

  「狐國夢境?」江晨為之動容,「你是說,她就算在現實中被殺,也能從夢境中復活?」

  「是。

  「如果沒有次數限制的話,那豈不是相當於不死之身?」

  「狐國不滅,狐主不亡。這就是狐族的『顛倒夢想』之術,可以混淆生死,

  顛倒夢境現實。可姐姐卻不願復活---」古衣說到這裡,輕聲抽嘻起來,「她說,她心中的人消失了,她的夢也已經破碎了。這一道情劫,她闖不過去了......」

  「所以,她甘願殉情,將一身修為傳給了你?」

  「我———..我不想當狐國之主,更不想姐姐死—————我求了她好久,可是——可是————」古衣再也忍不住,哇的一下哭出聲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鳴鳴鳴·—..」

  江晨看著她那張傾城絕色的狐媚臉哭得梨花帶雨,語氣也不由放緩了些:『

  那你為何會來到這裡?為了找我報仇?」

  古衣鳴咽著搖頭:「我沒想過報仇--有個姓衛的人找到我,說你占領西山五城之後,肯定會大肆排除異己,清掃衛流纓餘孽,狐國也要遭殃,而衛家可以庇護狐國,我就跟著他過來了——.—.」

  江晨聽著她解釋,心裡只信了三成。

  儘管眼前的這張臉看似天真無邪,好像很好哄騙的樣子,但再看看她的身材,怎麼都像是能夠將所有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的禍水級的大姐姐。

  而且老一輩的人都罵「狐狸精」,狐狸精的話能全信嗎?連紂王那樣的人皇都中招了,後生晚輩豈能不吸取教訓!

  「前幾天你們製造出的那場噩夢,波及上千人,害得我軍營嘯,死傷數百,

  就是你們狐國的「顛倒夢想」嗎?」

  江晨驟然轉冷的語氣,嚇得古衣一哆嗦,連哭聲也收住了。

  「是-—----是衛玄逸指使的!他讓我嚇唬一下你們,叫你們知難而退,我也不知道會死那麼多人,對不起我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你錯哪了?」

  「我不該聽信衛玄逸的謊話,不該編織噩夢,更不該害死那麼多人———.

  「大錯已經鑄成,你想過該怎麼彌補嗎?」

  「我,我不知道—.—我可以請人為他們做法事,超度他們的亡魂———」

  「那些死去的士兵,能在你的「顛倒夢想」中復活嗎?」江晨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古衣搖搖頭:「必須要事先在狐國夢境中留下本命燭火,才能復活。」

  江晨追問:「如果夢境中的燭火熄滅了,現實中的人會死嗎?」

  「會。因為「顛倒夢想」是混淆了現實與夢境,對於我們狐族來說,夢境才是現實,現實只是夢境,如果燭火熄滅了,那麼就相當於現實中的人被殺了,他正在做的夢當然也會破碎。」

  江晨有些失望,這樣一來,所謂不死之身的限制也太大了。以他跟狐族的關係,不可能把本命燭火交給她們看管。

  他又問:「既然死了還能復活,那你怕什麼?怕被我侮辱清白嗎?那你怎麼不自盡呢?」

  古衣的臉色白了白,小聲道:「我是狐主,不能輕易自盡的—————-如果死了,

  我的肉身又得重新成長,而且如果在夢境中耽擱太久的話,現實和夢境就會割裂,我就再也回不到現實了!」

  「假如,我是說假如,將所有狐族現實中的軀體都消滅,狐國夢境也會崩塌嗎?」

  古衣的聲音愈發輕微:「會。不過狐國的姐妹們都分散在世界各地,很難被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