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靈夏等了一會兒,輕聲道:「我們靠近一點,擠一擠,就不冷了。」
阿秀不禁皺了皺眉頭,道:「我不冷,不用擠,免得別人說閒話。」
本以為就此能睡個好覺,可方靈夏的折騰並沒有結束。
阿秀聽見他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一隻手悄悄朝自己靠近。
阿秀再也沒法裝睡了,忍不住叫道:「你幹什麼?」
方靈夏被叫破之後,語氣反而愈發猥瑣:「天氣太冷了,秀姑娘,咱們一起暖和暖和——」
「方少俠!我本來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你竟是這種不知廉恥的禽獸!」
方靈夏笑道:「正人君子是做給別人看的,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何必拘泥那些俗禮!」
「誰說只有我們兩個,不是還有郝大哥嗎?」
「姓郝的?」方靈夏朝光頭大漢的方向瞄了一眼,不屑地哼道,「他已經被我點了睡穴,睡得跟死豬一樣。你放心,他不會打擾我們的。」
「方少俠你別這樣!救命啊!快來人啊!」
「這荒山野嶺的,你喊破嗓子也不會有人來的。阿秀,今天晚上,我是你的禽獸·——
望著方靈夏那張得意而扭曲的面孔,阿秀的心止不住地下沉。
這個看似正人君子的傢伙,好深的心機!
在村鎮上,他一派光明磊落的作風,哪怕好幾次獨處的機會,他都忍住了沒有逾矩,也讓阿秀慢慢放鬆了警惕。
直到在這種荒無人煙的破廟,完全沒有人能阻止他了,他才終於露出了真面目!
小倩沒有騙我!這姓方的真是個大惡人!可現在才意識到這點,已經來不及了!
難道,我今天逃不過這次屈辱了嗎?
阿秀臉色數次變幻,最後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喊道:「江嫣,快出來!」
方靈夏的臉色也微微一變:「嗯?江嫣?那位「極惡魔王」?」
經歷過幾次正魔大戰,江嫣此時的名頭,已經完全取代了「波旬」、「卓行天」、「大灰狼」等凶物,成為了新的能止小兒夜啼的惡魔。甚至連成年人之間賭咒發誓,也常常說「你要是不守承諾,就會遇到江嫣」,可見其凶名之盛。
方靈夏起初也吃了一驚,但他畢竟非常人,旋即又露出笑容:「小秀兒,你還挺會唬人!不過沒關係,漫漫長夜,我有的是時間陪你慢慢玩耍————
阿秀急聲道:「江嫣,你再不出來,咱們姐妹倆個可都要被這壞東西侮辱了!」
方靈夏笑道:「秀兒,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是那種花心大蘿蔔嗎?今天晚上,我是你一個人的——.」
令阿秀失望的是,她的呼喚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看來江嫣是真的有事在忙,顧不上這邊了。
阿秀喃喃地道:「這下,可就怨不得我了———·
看著她無助地閉上眼晴,楚楚動人,如一朵嬌艷的水仙。方靈夏也是心生憐意,柔聲道:「阿秀,你放心,我會很溫柔的———」
方靈夏慢慢靠近,阿秀儘管已心生絕望,還是忍不住本能地掙扎了一下。
但這胡亂揮舞一下的手臂,卻造成了兩人都始料未及的效果方靈夏被那隻看似纖弱的胳膊推了一下,頓時就像被戰馬正面撞擊,整個人騰空倒飛出去,摔出三四丈遠,才「啪嘰」一聲,腦袋著地,又「咕嚕嚕」滾了幾圈,連慘叫聲都沒發出來,就像死了一樣不動彈了。
阿秀也膛目結舌,低頭看著自己的左手,面露不敢置信之色。
這條左臂之前已被佛珠炸毀,是江嫣和東方紫衣一起用五濁穢土煉製了一條新手臂,用起來不太靈便,阿秀平時用得不多,沒想到卻有這麼大的力氣!
我都沒動用真元啊?
方靈夏不會被我一巴掌推死了吧?
阿秀走到方靈夏面前,小心翼翼地蹲下,用右手輕輕搖了搖方靈夏的身子:「醒醒!醒醒!」
方靈夏悠悠醒轉,滿嘴的血腥味,看來是受了不輕的內傷。
他一臉混沌,如同大夢初醒,好半響才回憶起剛才的事情,看著阿秀的眼神帶上了驚懼之色。
阿秀眨了眨眼晴,不好意思地道:「我剛才沒控制住力道,你沒事吧?」
方靈夏心中已轉過無數個念頭,只覺眼前這丫頭如同披著畫皮的鬼物,在與自己玩貓戲老鼠的遊戲。
他的嗓子裡多了幾分顫抖:「秀姑娘,我錯了!我一時糊塗,我不是人!我給你磕頭了!」
他說著就要翻身磕頭,但身體傳來劇痛,又一屁股坐倒在地。
阿秀見他傷成這樣了,便道:「算了吧,別把你小命磕沒了。」
方靈夏疼得牙咧嘴,但猛抽幾口氣之後,又拼命往自己臉上甩耳光:「我不是人!我禁不住美色誘惑!我是個禽獸!」
他把自己抽得滿臉是血,涕淚橫流阿秀見他這副狼狽悽慘的模樣,心裡的火氣也消去了大半,淡淡地道:「我知道很多男人見了我都把持不住,按江嫣的話說,這叫「眾生相」一一一眾生見我皆愛我,我也愛著每一個眾生。但我以為,方少俠你會不一樣—」
方靈夏連連賠罪:「方某該死!讓仙子失望了!」
「下不為例。」
「是!是!謹遵仙子法旨!」
後半夜,阿秀美美地睡了一覺。
方靈夏老老實實地縮在牆角,不敢靠近這位怪力美人十步之內。
第二天,阿秀是被一陣「砰砰」的砸門聲吵醒的。
「誰大清早在吵鬧?」阿秀伸了個懶腰,不悅地皺眉頭。
方靈夏和光頭大漢齊齊做了個聲的手勢,用口型朝她比劃。
「嗯?外面是.—殭屍?」
阿秀回過神來,透過木板縫隙朝外張望一眼,倒吸了一口涼氣。
廟外人頭贊動,如同趕集一般熱鬧。
當然,外面趕集的都不是活人,而屋內的三個活人,恐怕就是它們趕集的對象。
一陣陣利爪刺進木板的尖銳細密的聲響,讓屋內三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方靈夏偷眼打量阿秀,雖只是一個側面,但那完美得如同水墨勾勒的輪廓線條、和精緻如美瓷般的玉白肌膚,都讓他悄悄咽口水。但渾身的酸痛又提醒著他,不要輕舉妄動。
以這位仙子昨晚表現出來的力氣,其實足以一人殺出重圍,但她為何故作緊張?難道她喜歡玩這種遊戲?
阿秀苦著臉,退到佛像旁邊,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
作為枯滅法師的高徒,她當然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以她如今九境「小宗師境」的體魄,內外交感,天人合一,足以開宗立派,成為一方掌門。
然而壞就壞在,這股力量並不完全屬於她。
這一年來,大部分時間,都是江嫣在驅使這具身軀,連修煉也是她一手操辦。而阿秀只需要每天吃喝玩樂,夜夜笙歌,享受魔教弟子的溜須拍馬,久而久之,她甚至已經快忘了該怎麼跟人打架。
她已經養成了把所有麻煩都丟給江嫣去解決的習慣,一旦江嫣不在,就抓瞎了。
「江嫣—·—.你再不出來,我可真要死了———·
方靈夏偷聽著阿秀的嘀咕,心想這位仙子一口一個江嫣,難道真的跟那位名震天下的女魔頭有關係?
不可能吧?
眼看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大,牆壁晃得越來越厲害,阿秀捂住耳朵,急得原地轉圈。
「怎麼辦—————-如果是江嫣,她會怎麼辦?」」
「如果是她的話,一定有辦法———
「對了!」阿秀一拍腦門,「殭屍怕火!生火!」
「殭屍怕火嗎?」方靈夏覺得這個說法毫無根據。但他怎敢違逆阿秀的命令,將牆角的木柴撿來,很快就生好了一堆篝火。
三人圍攏在篝火旁,在「里啪啦」的脆響聲中,感覺外面的動靜果然小了些。
阿秀得意地笑起來:「我就說嘛,這些陰邪之物,最怕陽火,咱們只要圍在這火邊,就不怕它們!」
方靈夏心想,殭屍哪裡會懼怕這種普通的火焰,只不過是柴火燃燒的煙氣遮掩了三人的生人味道,讓那群殭屍失去了目標,才暫時消停下來。
他口中附和了幾聲,阿秀愈發得意洋洋,嘴角都快咧到了後腦勺。
看著她神氣又嬌艷的臉龐,方靈夏的呼吸加重了幾分,在篝火的映照下,他的面龐漸漸泛紅,內心仿佛也有一團火焰在燃燒,恨不得撲上去。
阿秀察覺到他的異狀,好看的眉毛一挑:「方少俠,你可別亂來,你連我三分力都打不過,還是省點力氣吧,我怕不小心把你打死。『
方靈夏低下頭去,諾諾應是,
過了一會兒,外面的動靜愈發小了,光頭大漢悄悄趴到牆邊瞅了一眼,卻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連滾帶爬地逃回了篝火旁。
「它們都沒走!就站在外面,動也不動,像死了一樣!」
「殭屍本來就是死的。」
「可我們也不能這樣一直耗著啊!柴還能燒兩天,但我們吃什麼?難道要餓死在這裡?」
「不急,再等等,說不定它們明天就走了。」
三人圍著篝火而坐,各懷心事,一時沉默。
到了晚上,飢腸的兩名男子連坐的力氣都沒有了,躺在地板上,眼睛餓得發綠。
只有阿秀臉色如常,盤膝而坐,久違地念起了佛經。
但念著念著,她的腦袋就有些沉重,感覺昏昏欲睡。
慚愧慚愧,一年沒做功課,一念經就打瞌睡,幸好師父不在旁邊,不然肯定敲我腦袋·——
意識越來越模糊,身子好像輕飄飄的,慢慢地,就睡了過去。
過了不知道多久,她被一陣爭吵聲吵醒。
「給她個痛快吧,她是個好姑娘,別讓她受苦。」
「不行,人一死了,肉就發臭,放不了幾天,得慢慢割肉。」
「你這樣太殘忍了———」
「你少在這假惺悍的裝菩薩,難道你不想吃肉?」
「唉,當然要吃,不吃肉要餓死人的———·
阿秀慢慢恢復了清醒,立即發現自己被麻繩捆住了,動彈不得。
她奮力掙扎了幾下,卻發現渾身酥軟,使不出半點力氣。
聽到動靜的方靈夏和光頭大漢停止了爭吵,齊齊轉頭望來。
方靈夏搖了搖頭:「中了我的迷香,就算是一頭老虎也麻翻了,你還是省點力氣吧。」
光頭大漢一臉慚愧之色:「姑娘,對不住了,咱們沒東西吃,再這樣耗下去,三個人都得餓死——·
阿秀臉色蒼白,睜大了眼睛:「你們想吃我的肉?」
方靈夏憐憫地道:「秀姑娘,抱歉,我本來也想照顧你一生一世,只可惜——唉,造化弄人—」
他假慈悲的表情讓阿秀一陣反胃,差點吐出來。
「姓方的,你不得好死!」
方靈夏搖了搖頭:「一個人死總好過三個人死,秀姑娘,你是學佛之人,應該聽說過佛祖割肉餵鷹的故事吧?」
阿秀的臉色數番變化,從一開始的驚怒,到慌亂,到迷茫,到悲憫。
她終於下定決心,長嘆了口氣:「如果你們很餓,就從我的左手開始吧。」
她的左臂乃是用五濁穢土煉製而成,最能止餓。
光頭大漢拿著朴刀上前···
半個時辰後,光頭大漢揉著肚子,滿足地坐在火邊。
方靈夏則看著阿秀,眼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芒。
飽暖之後,便另有所思。但方靈夏仍有些顧慮,畢竟廟裡還有第三個人,如果辦事的時候被偷襲,那就很掃興了。
打定主意,方靈夏轉身朝光頭大漢撲去。
那光頭大漢能活到現在,當然也是機敏之輩,一下子跳起來,抄起朴刀,朝方靈夏當頭砍去。
方靈夏的武功遠在光頭大漢之上,三下五除二,就將光頭大漢打倒在地。
「放心,在吃完秀姑娘之前,我暫時不會殺你。」方靈夏拿起繩索,將光頭大漢捆得嚴嚴實實,「你活得越久,我也能活得越久,咱們算是相依為命。」
處理好光頭大漢,方靈夏終於徹底放心,轉向阿秀,再也不壓抑內心的火焰。
「阿秀,我雖然不能照顧你一生一世,但我仍希望你能享受到最後的快樂阿秀眼眶通紅,美麗的面孔微微扭曲,一口銀牙幾乎咬碎。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臂進了兩人的肚子,這種恐懼和悲涼已足以將她過去所學的一切佛法顛覆。但方靈夏還不滿足,還要得寸進尺,還要侮辱她的清白!
這樣的人,還配稱之為「人」嗎?
這是厲鬼吧!
人間有如此多厲鬼,披人皮而行,當是無間地獄!
師父曾說,每個人都有佛性,只要割捨執念,照見真如本性,人人皆可成佛然而眼前的這個人,也算是有佛性嗎?這種人也能成佛?
我羞於與此人共活一世!
如果他成了佛,那我寧願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