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章 背叛理由,挑撥離間

  尉遲雅深吸一口氣,面上恢復如常,只是眼眸深處閃過深深的失望和疑惑。

  「為什麼?」她輕聲問。

  「為什麼?」陸文斌大笑起來,「你還不知道為什麼嗎?二小姐,你那麼聰慧,運籌惟,算無遺策,難道算不到我背叛的理由?還是說,你從來都不肯在我們這種蟻身上浪費半點心思?」

  尉遲雅仿佛想到了什麼,身子忽然晃了晃,眼眸中也透出一抹驚恐之色。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個黑色的噩夢,那個死亡、衰敗、陰暗、腐朽、惡臭、恐怖的世界,無邊無際的冰冷和黑暗,和黑暗中那個恐怖的身影,又一次出現在她面前。

  獨孤先生,是因為你麼?

  陸文斌伸手指著她,虎目含著點點淚光,沉聲道:「你親手釀成的大禍,這麼快就忘了嗎?兩個月前,你跟妖魔勾結,害得全城百姓死傷無數!我的妻女,

  武烈的爺爺,羅敷的相公,黃龍的妹妹-—--都被妖魔吸乾了血肉!我們都被你害得好慘哪!」

  尉遲雅臉色灰敗,咬著嘴唇,一語不發。

  她身邊的朱雀厲聲道:「住口!滿嘴胡言亂語!』

  熾烈的威壓驟然施加在陸文斌肩頭,陸文斌身子支撐不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但他死命仰著頭,狀若癲狂地笑道:「可憐我們都被你蒙在鼓裡!二小姐,

  我們是多麼信任你,崇拜你啊!即便是這樣,也還以為你是被冤枉了,還想著要為你洗涮冤屈!撼山會的幾百位兄弟,哪一個不是願意肝腦塗地,為你去死?如果,如果不是衛公子把證據擺在我面前,我又何嘗願意相信,你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朱雀皺著眉頭,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話語中的關鍵,厲聲喝問:「衛公子?是衛流纓指使你背叛阿雅?」

  陸文斌卻不理會,仰天笑著流淚:「錯了!我們都錯了!我們信錯了神!像二小姐這樣的豪傑梟雄,理應不擇手段,哪會管什麼善惡?大鵬展翅九萬里,怎會在意地上的蟻?我們能為二小姐去死,是我們的榮幸!可我們的妻幾呢?他們是無辜的呀——·.—」

  「閉嘴!你給我閉嘴!」朱雀捏著拳頭,正欲上前。

  忽然,一道烏芒閃過。

  朱雀悚然一驚,慌忙轉身撲出,擋在尉遲雅身前。

  那烏芒極為詭異,極為迅疾,卻並非衝著尉遲雅而來,一閃之後,便沒入了陸文斌咽喉之中。

  陸文斌眼珠驟然凸出,嘴角猶帶著癲狂的笑容,身子猛一抽搐之後,便一頭栽倒在地。

  「遭了!」朱雀募然回首,盯向那烏芒射來之處。

  「二小姐殺人滅口啦!大家快逃命去!」人群中傳來一個尖細的嗓音,點燃了人們的恐慌。

  人們互相推攘著,拼命往外跑,卻又被虎豹騎兵攔住,雙方衝突起來,摔倒、踩踏無數。

  就連人群中的撼山會弟子,也被人群挾裹著,身不由己地往外衝去。

  而他們的首領武烈,卻面若死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撼山會的信仰,隨著總舵主陸文斌的身死,也從此崩塌了。

  眼看著場面越來越亂,倒下的人越來越多,高台上的尉遲雅終於醒悟過來,

  深吸一口氣,將內心翻湧的情緒強行壓制下去,凝聲喝道:「都住手!所有人站在原地,妄動者殺無救!」

  朱雀的殺氣配合著虎豹騎的寒槍,總算將場面再度鎮壓下來。

  但人們的心情卻已和剛才截然不同。很多人都膽戰心驚,暗想二小姐陰謀敗露,惱羞成怒,果然要把咱們這些目擊者都一網打盡了。

  尉遲雅俯瞰眾人,淡淡地道:「陸文斌受衛流纓指使,欺騙了撼山會的眾兄弟,往我身上潑髒水,事後又被衛流纓的殺手滅口。這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但他已付出性命的代價,我也不再追究。來人,將他厚葬了吧!」

  兩名虎豹騎兵走上來,抬走了陸文斌的戶體。

  人們看著尉遲雅的眼神既畏懼又懷疑,無人敢開口說話,生怕自己也跟陸文斌一樣,被「衛流纓的殺手」滅口。

  尉遲雅繼續道:「我雖德薄望淺,但既已臨危受命,成了自露城城主,就代表著白露城的臉面,不容任何人污衊!從此以後,有妄議者,視同判城,罪不容誅!」

  底下響起稀稀拉拉的附和聲,是一些小官吏趁機表忠心,但比起方才的聲勢弱了許多。

  尉遲雅接著以城主的身份頒布了三條命令一,以各坊為單位,組織民兵,嚴密排查近兩個月的外來人口。

  二,以大將軍府為臨時政務中心,各級衙門首腦每日前往大將軍府參與早會。

  三,一系列官員人事任命。

  台下的人們聽完這三條命令,原本驚慌不安的心情逐漸安定下來。

  一來,大伙兒基本都升了官爵和俸祿,不滿的心情得到安撫。

  二來,尉遲雅有條不紊的鎮定態度也鼓舞了他們一一在這種混亂時刻,有個主心骨站出來告訴人們該怎麼做,就能極大提升士氣。哪怕她是惡人,至少也是有能力的惡人,跟著她混應該沒錯。

  在虎豹騎的組織下,官吏們有序離場。

  剩下來的都是撼山會的骨幹,尉遲雅在朱雀的陪同下走下台,逐一與他們交談,安撫了他們疑惑不安的心情。

  首領武烈眼中也重新有了神采。

  尉遲雅令武烈帶領撼山會眾人逐一離開,只剩下最後一人,留在場中,被虎豹騎團團圍住。

  那人也是撼山會的一員,此時被眾人拋下,低頭不語。

  尉遲雅盯著他藏在斗笠下的面龐,緩緩道:「我應該叫你稻光,還是轉輪王?」

  那人並不慌亂,淡淡地回答:「轉輪王已死,現在只有一個無名遊魂,你愛叫什麼就叫什麼。」

  「我聽說你是地藏座下十殿閻羅中的第一高手,一身法力深不可測,幻術能顛倒夢境現實,以假亂真,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張臉不是你的真實面貌吧?」

  「你若能殺我,就能看見我的本來面目。」轉輪王抬起頭來,目光落在朱雀臉上,「可惜只憑一個「小火神」,沒資格殺我!」

  「轟轟轟火光沖天。

  隔兩條街都能看見,一隻巨大的火鳥展翅高飛,又俯衝直下,將風月台都化為一片火海。

  火焰中的轉輪王身形逐漸稀薄,仿佛已葬身火海之中。

  待火焰散去,場中已連灰都沒有剩下。

  「死了?」尉遲雅問道。

  朱雀皺起眉頭,盯著場中飛散的黑灰,半響搖頭道:「可能是跑了。」

  「我聽江晨說過,十殿閻羅之中,就數這個轉輪王最難纏,他可以化身無數,又精通金蟬脫殼的幻術,很難徹底殺死。也許,只有希寧的神通能夠克制他。」

  「那個臭脾氣的小丫頭,未必肯聽你的。」

  「是啊,所以我才頭疼,像轉輪王這樣的危險人物,如果潛伏在城中,大肆搞破壞的話,實在防不勝防--」尉遲雅幽幽地嘆息,「另外,我更奇怪的是,

  衛流纓和陶朱的爭鬥已經到了關鍵時候,他怎麼還有閒心來找白露城的麻煩?轉輪王這樣的高手,應該放在紅玉城才能發揮出最大作用。」

  「會不會————他們已經分出了勝負?」

  「這也是我最疑惑的地方。陶朱的天罡地煞對上衛流纓的十殿閻羅和紅纓獵團,必然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不會一點風聲都沒傳出來。無論誰勝誰負,都得傷筋動骨,還要抓緊時間收拾殘局..」

  尉遲雅說到這裡,忽見朱雀神情有異,便問道:「小雀兒,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奇怪?」

  朱雀神色凝重,光潔的額頭微微冒汗:「阿雅,你不是武道高手,所以也不了解衛流纓的可怕。關於他和陶朱的爭鬥,你可能判斷錯了。」

  「哦?」

  「我那天親身感受到衛流纓的氣息,如果—」·《英傑榜》的排名沒有出錯的話,那麼他的戰力應該跟江晨相差無幾,只要略施手段,很有可能執行斬首計劃,直接暗殺掉陶朱!」

  尉遲雅動容道:「陶朱身邊那麼多高手,難道還攔不住他?」

  朱雀苦笑道:「阿雅,高手之間的戰鬥,跟戰場上排兵布陣不一樣,戰力不能簡單地加減計算。如果正面對決,衛流纓當然敵不過天罡地煞,可在關鍵時刻,他一個人的破壞力,遠遠超過所有人的想像!」

  「難道鐵穆也不如他?」

  「鐵穆殺氣太重,能發不能收,比不上衛流纓。」

  尉遲雅轉過頭來,看著朱雀:「那————」

  朱雀沒等她說完就搖頭:「我當然也不如他。」

  尉遲雅面現驚容,良久,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小雀兒,很少從你嘴巴里聽說,你會對一個人服氣。當初他還是阿英的時候,你就對他有好感,現在是不是還念著他.」

  「別瞎說啊!我佩服他的本事,卻鄙視他的人品,這是兩碼事!我早就看清了他這種人的真面目,要我去愛上他,還不如指望我愛上江晨呢!」

  尉遲雅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睜大眼睛道:「你該不會—」

  朱雀擺了擺手:「打個比方而已!你放心,我不會跟你搶男人的!」

  尉遲雅相信朱雀說的是真心話。

  她與朱雀相識已久,知道朱雀這丫頭,性子豪邁直爽,不屑於拐彎抹角,絕不會對自己說謊。

  可她心裡還是隱隱有些不舒服。

  明明不愛他,但既然打上了他的烙印,就會忍不住在意他。

  這大概就是凡人都不能免俗的占有欲吧!

  兩人騎上駿馬,率領虎豹騎沿街馳騁,前往大將軍府。

  尉遲雅瞥見路旁的幾個人影,連忙翻身下馬,上前問候:「杜鵑姑娘,宮少俠,谷少俠,上官姑娘,你們怎麼在這裡?」

  站在街邊的幾名少年少女,正是宮勇睿,谷玉堂,杜鵑,上官玥四人。他們身上都沾染了血跡,顯然是經歷過一場廝殺。

  宮勇睿收劍回鞘,抱拳行禮之後,才道:「郡主府有人放火行刺,我和師兄護送郡主沖了出來,不想在這裡遇到了二小姐。」

  「郡主府?」尉遲雅微微皺眉。

  所謂的郡主,指的就是杜鵑。她雖是杜山的妹妹,卻常年在外執行任務,最近一段時間才回來,與城裡眾人並不熟悉。

  杜鵑雖是郡主,卻也沒什麼權勢,還因為選秀之事與杜山吵了一架,搬出了城主府。在白露城的大人物眼中,她只是個花瓶似的角色,可有可無,怎麼會有人向她行刺?

  據尉遲雅所知,杜鵑的武技並不高明,如果真要行刺,也十分容易得手,又怎會被宮勇睿撞見,還讓他們逃了出來?

  這其中的諸多疑點,讓尉遲雅噢到了陰謀的味道。

  宮勇睿略一遲疑,說道:「一共有三名刺客,他們都說是受二小姐指使,來刺殺郡主,失手之後就服毒自盡了。」

  「受我指使,呵呵。」尉遲雅面露冷笑。

  果然如此,拙劣的栽贓嫁禍之計,目標不在於杜鵑,而是宮勇睿。

  畢竟,除江晨之外,宮勇睿已是白露城最強的劍客,有著「隱龍劍」的美譽。如果他與尉遲雅生出嫌隙,白露城的內亂便會愈演愈烈。

  尉遲雅的視線掃過宮勇睿身後的三人,瞭然地點點頭。

  難怪從一開始,這三人就對她顯露敵意,也不上前打招呼。

  拙劣的離間計,卻簡單,粗暴,有效。

  一旦被懷疑,尉遲雅本人再怎麼辯解,都落入了下乘。

  宮勇睿一回頭警見幾名同伴的眼神,心知雙方的誤會一時難以消除,暗嘆一聲,朗聲道:「二小姐,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都相信你!因為江大哥跟我說過,

  要相信你!」

  在這種冰冷尷尬的氣氛中,宮勇睿這一句話,如同冬日的炭火,為尉遲雅心頭注入了一股暖流。

  尉遲雅點點頭,露出一絲由衷的笑容:「謝謝你,宮少俠。」

  杜鵑也上前一步,紅著眼晴問道:「二小姐,我只問你一句話,請你如實回答:我哥哥的死,是不是跟你有關?」

  尉遲雅搖頭道:「江公子臨走前,特意矚咐過我,要全力擁護杜城主。我若敢對杜城主起一絲歲意,還有何面目去見江公子?」

  杜鵑含著眼淚道:「你是江大哥的女人,我相信你。」

  尉遲雅心頭也是一酸。

  剛才在那麼多人面前出醜,她都沒有失態,但杜鵑的真情流露,反而將尉遲雅心底的委屈和悲痛勾了起來。

  她也好想像杜鵑一樣,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場。

  她肩膀上的擔子太重了,她心中的委屈也太重了。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被人當眾戳穿謊言,被人叱責過去的罪責,而且還是她無法反駁的事實,她的確要為獨孤鴻的錯誤承受這些質問,怨不得別人,連叫苦都沒法叫苦·—··—·

  她不知道怎麼去面對歸來的江晨。

  但她不能流淚,至少現在還不能。

  如果這時候哭鼻子,那就徹底被打垮了,真的沒臉去見江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