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門鬼才數到八,江嫣就說道:「不用數了,還是砍頭吧,乾脆利索。」
砍頭鬼大喜過望,伸出大拇指贊道:「姑娘有眼光!」
操刀鬼不死心地道:「姑娘就不想嘗嘗自己的刺身嗎?」
江嫣搖頭:「沒什麼好嘗的,人肉肯定是酸味。」
剖心鬼道:「姑娘難道不想看看自己的心肝是什麼顏色?」
江嫣搖頭:「本姑娘的少女心,當然是粉紅色,這還用看?」
飽死鬼擦了擦哈喇子,還要開口,被砍頭鬼一把推開:「別磨磨嘰嘰的,不爽利,姑娘已經選了我,你們都滾一邊去!」
砍頭鬼扛著大刀,大搖大擺地走近,在手掌心吐了一口唾沫抹了抹,咧嘴笑道:「別怕,刀已經磨得很鋒利了,一點痛苦都不會有。當然,你得克服內心的恐懼,放輕鬆,表情安詳一些—.
江嫣指著血泊中的阿桶,道:「我想跟那邊的少俠說幾句話。」
「你認識他?」砍頭鬼圍著江嫣打轉,目光在她雪白的脖子上移動,好像在尋找方便下刀的位置,嘴裡喃喃念叨,「頭髮得挽高些,束起來,扎個馬尾,不能擋到脖子·—...
喪門鬼冷冷地道:「你跟那小子是一夥的嗎?他傷了我們兄弟一隻手,我們正在找他算帳。」
江嫣起腳尖往五鬼身後張望,問道:「你們的兄弟,是那個喝醉了被砍掉一隻手的劉阿狗嗎?」
「沒錯,今天吳神醫不在家,劉兄弟的右手肯定是保不住了。這筆帳,我要這小子十倍奉還!」
「他只有兩隻手,怎麼十倍奉還?」
「我們剁掉了他五肢,這筆帳就算還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拿他的心肝脾肺和腰子來還。」
江嫣的臉色微微一變:「你們閹了他?」
她的神情變化落入喪門鬼眼中,喪門鬼愈發得意地冷笑起來:「怎麼,你捨不得?你跟他是什麼關係,該不會是對野鴛鴦吧?那就來得太遲嘍———.」
江嫣心中怒意澎湃,阿桶的身軀也就是她的備用身軀,要是成了殘廢,自己豈不也跟著殘廢了?
但她轉念一想,阿桶吃過息壤,身軀已有部分轉化為了長生不死之軀,跟阿羅一樣,就算被亂刀分屍,也可以重新拼湊完整。
她略微鬆了口氣,重新恢復成從容的神情,道:「無妨,只要他還沒死,一切都不遲。」
喪門鬼冷笑:「他欠我們十三鬼的帳沒還清,想死可沒那麼容易!」
江嫣嘆了口氣,搖搖頭:「你們搞錯了。砍掉劉阿狗右手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是你?」不光是喪門鬼,其他幾鬼全都愣住了。
「沒錯,是我。所以你們在阿桶身上忙活了半天,都是白忙,欠債的人是我,你們找錯人了!」江嫣這句話落下,頓如一石激起千層浪。
一陣難堪的短暫沉默後,眾鬼激烈地爭吵起來。
剖心鬼、飽死鬼、操刀鬼都認為要重新安排江嫣的死法,砍頭鬼堅決不同意,另外淹死鬼、無根鬼和大耳鬼也都各執一詞,互不相讓,場面亂成一團。
喪門鬼暴喝一聲:「別吵了!這小丫頭在說謊!」
江嫣奇道:「我在說謊?」
「劉阿狗的右手是那小子砍斷的,你休想為他開脫!」
江嫣拍了拍腰間的刀鞘:「刀在我身上,當然是我砍的。不信就瞧瞧,那小子身上有兵器嗎?」
眾鬼回頭一看,還真是這麼回事,血泊中的阿桶四肢俱斷,赤手空拳,哪裡有砍人的兵器?
喪門鬼大叫道:「別聽這丫頭胡攪蠻纏,手是那小子砍的,不然他為什麼要扶劉兄弟上醫館?」
眾鬼一聽,恍然大悟一一沒錯,是這個道理啊!不是他砍的他為什麼要扶?
趁眾鬼都被他說服,喪門鬼大手一揮:「砍頭鬼,動手!」
砍頭鬼應諾一聲,也顧不得江嫣的髮絲遮住後頸了,當即搶起大刀,就朝她雪白顧長的秀頸劈下。
刀光一閃。
血光進濺。
一條胳膊沖天飛起,在半空轉了幾個圈,才轟然落地。
江嫣仍好端端站在原地,右手握住了狹長的雁翎刀。
雁翎刀鋒往下淌血。
砍頭鬼愜了愜,扭頭看向自己的右臂,卻只看到了往外飆濺的血花。
胳膊被砍掉了?
什麼時候掉的,剛才發生了什麼?
這時他才感覺到疼痛,張嘴發出鬼哭狼豪般的慘叫。
喪門鬼的眼睛瞪得像銅鈴,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他指著江嫣,張嘴道:「你——·你—.」
江嫣輕輕甩下劍鋒上的血珠,道:「現在相信了吧?劉阿狗的右手,也是這樣被砍斷的。」
喪門鬼長喘了一口氣,猛地了一下腳:「那就由你來還這筆債!」
他搶起鐵棍,揮舞出一片密不透風的棍影。
伴著一片呼呼銳嘯,鐵棍在空中迴旋,凌厲地朝江嫣當頭罩來。
江嫣連退三步。
這喪門鬼的力氣當真不小,一頓瘋魔棍法,倒也找不出破綻。
喪門鬼眼見江嫣步伐已亂,下盤不穩,大喜上前,一棍猛向江嫣腳踝掃去。
江嫣縱身躍起,順便踢出一腳,將喪門鬼的腦袋端得歪了一歪,然後從他肩膀上踩過,像一朵白雲飄向後方的眾鬼。
她這一腳踢得不重,喪門鬼只跟跎了一下,晃了晃腦袋,便若無其事地轉身,追向江嫣身後。
江嫣持刀沖向眾鬼。
眾鬼看著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少女主動朝自己衝來,不禁都有些錯愣。
他們的呼吸均變得急促,有幾人更是悄悄咽了一下口水。
雖然砍頭鬼的慘叫猶在耳邊,但他們仍無法將這樣一個柔媚佳人與血淋淋的背景聯繫起來,只覺得過於矛盾、過於不真實,一時之間甚至無法接受。
江嫣沒理會他們的心情,腳步猛地加速,如一陣狂風撞入了人群中。
首當其衝的操刀鬼被她一拳打中太陽穴,當即昏了過去。
旁邊的飽死鬼則被她一記膝撞撞飛出去,在地上滾了幾個圈,乾嘔不止。
緊隨其後的淹死鬼挨了一刀,慘叫倒地。
剩下三鬼終於反應過來,部心鬼急忙舉刀招架,無根鬼灑出一支帶著長鏈的飛爪,大耳鬼揚起板斧,劈向江嫣大腿。
江嫣低頭避過飛爪,手上一道耀眼的刀光閃過,搶在大耳鬼的板斧之前,砍斷了他的右手,然後一記肘擊,撞飛了無根鬼。
「刷刷刷刷-—-—-」剖心鬼連出六刀,皆與江嫣擦身而過,反而差點傷到後方追逐而來的喪門鬼。
短短一個照面,江嫣已經殺穿了這六人的陣型,腳下不作任何停留,衝到血泊中的阿桶身前。
她低頭一看,頓時倒抽一口冷氣,眸子裡似有火焰冒出,咬緊銀牙,寒聲道:「你們竟敢把他傷成這樣!」
阿桶四肢俱斷,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里,望著江嫣的眼睛裡流出血淚。
十三鬼不僅折磨著他的肉體,也打碎了他的自尊,令他陷入無邊無際的絕望他再也無法以男人的身份去愛阿秀了。
江嫣的心情與阿桶一樣悲痛,一樣屈辱,一樣絕望。
當阿秀身上的天命氣運散盡之後,她也只能與阿桶共用一具身軀,共同品嘗這份痛苦了。
江嫣緩緩抬起頭,視線掃過眾鬼,眼中閃過無法抑制的暴戾和殺意。
「東西呢?」她冷聲問道。
眾鬼的目光齊齊朝無根鬼望去。
無根鬼挺了挺胸膛,大聲道:「是咱家吃了,你能怎樣?」
江嫣冷冷地道:「吐出來!」
「晚了!」無根鬼揉了揉肚子,獰笑道,「咱家把那寶貝嚼得細碎稀爛,進了肚子,早就消化乾淨了,大補一一江嫣紅了眼睛,表情微微扭曲,嘴角勾勒出詭異的微笑:「很好,很好。」
感受到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氣,喪門鬼的瞳孔驟然收縮,沉聲道:「跟這種人不用講什麼江湖規矩,大家併肩子上!」
還保持著完整戰力的三人,喪門鬼、無根鬼、剖心鬼,同時如狼似虎地撲出。
棍影憧憧。
刀光泛起森森寒光。
長鏈飛爪射向江嫣胸膛。
江嫣不閃不避,主動迎上前。
雁翎刀揮出,不偏不倚,正將飛爪劈回去,反而飛向左側的喪門鬼。
喪門鬼歪頭躲開飛爪,只聽另一側破空聲急促,兵器碰撞聲響不絕耳,想必是江嫣和剖心鬼交上了手。
等他調整好身形,準備揮棍助陣,卻聽見連續兩聲悶哼,繼而視線就被血光占據。
才不過短短一個呼吸的工夫,剖心鬼和無根鬼就已經戰敗倒地。
喪門鬼大驚失色,連退數步,大聲道:「你不是鎮上的人!你到底是誰?」
江嫣冷冷地道:「我是殺你的人。跪下來,領死!」
喪門鬼嘴角抽動幾下,發出怪異的笑聲:「呵呵,無名鼠輩,別以為爺爺會怕你!」
「那就來試試看呀!」
語音還在空中殘留,江嫣人已掠出。
喪門鬼怪叫一聲,同樣舉棍迎擊。
刀光掠過棍影,鮮血飛濺中,喪門鬼的怪叫戛然而止,高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下八鬼之首,喪門鬼,第一個伏誅。
江嫣轉向地上的部心鬼和無根鬼,嘴角的笑容在血腥的空氣中變得扭曲起來。
她看著剖心鬼,柔聲問道:「你叫剖心鬼,對吧?你剖過那麼多心肝,想不想看看自己的心肝是什麼顏色?」
剖心鬼萎頓在地,氣喘吁吁,嘴上卻不服輸:「妖女,有種跟爺爺比賽剖心,我肯定剖得比你快!」
「怎麼比?」
「剖別人的心不算本事,有種就剖自己的,你敢嗎?」
「好哇,你先剖。」
剖心鬼握著一口牛耳短刀,「喇」一聲,照胸前一割,個窟窿,雯時血如泉涌,濺了江嫣一身。
他也是個硬漢,咬著牙不一聲,只拿眼瞪著江嫣,好像在說:「該你了江嫣身上的衣服已被染紅,在血腥的背景下,更像是一個冷艷的女鬼,面帶詭異的微笑,點頭道:「算你贏了。」
剖心鬼已經氣絕,也不知聽到沒有。
江嫣俯身拿起他手上的牛耳短刀,朝旁邊的無根鬼說道:「你真的吃了?」
無根鬼妖異的面龐帶著些許恐懼之色,硬著頭皮道:「吃了,這會兒都消化得差不多了。」
「是嗎,我不信。」
江嫣拋玩著手中的短刀,忽然蹲下身,揭開這無根鬼的衣襟,將牛耳短刀幌一幌,割開肚皮,拿出腸臟來,一條條理毅。
無根鬼痛得直翻白眼,慘叫連連,江嫣充耳不聞,只拿手理弄腸臟。
過了半響,無根鬼的哀嚎聲越來越低,江嫣甩了甩手上的血跡,失望地嘆了口氣:「果然都消化了。」
此時的無根鬼肚腹的肝腸都被掏到身外,只剩下空蕩蕩一個腹腔,仰倒在地,只有出的氣,沒有入的氣了。
這一幕景象實在觸目驚心,其餘五鬼看得幾乎嘔吐,江嫣那迷人的微笑在他們眼中看來,比地獄裡的厲鬼還要可怕百倍。
深夜的寒意滲透進他們每一個人的身軀,滲透了他們的心臟,令他們寒毛直豎。
當江嫣的視線掃過來的時候,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連呻吟都壓得極低,生怕被這女惡魔當做下一個目標。
十三鬼平日殘忍嗜殺,今天終於遇上了一個比他們更嗜血好殺的魔頭,他們總算能體會到昔日那些受害者的感受了。
夜風吹過這條街,卻吹不散濃濃的血腥味。
江嫣用鮮紅的手指揉了揉鼻子,美麗的臉龐顯出幾分掙獰,視線落在大耳鬼臉上,道:「你是大耳鬼?耳朵果然很大,看著不和諧,我來幫你修理修理吧!」
大耳鬼右手已被砍斷,用僅剩的左手握住了板斧,大喝道:「妖女,休要猖狂!大耳爺爺不怕你!」
江嫣道:「我一番好意,你卻不領情,是不是瞧不起我?」
大耳鬼呸了一口:「妖女,老子就瞧不起你,怎樣?」
江嫣道:「我來教你感恩。」
她往前走了幾步,大耳鬼連忙搶斧頭砍來,但他左手動作不便,被江嫣側身避過,在他手肘關節處輕輕撞了撞,他頓時感受到了錐心的痛苦,整條左臂竟然被撞得翻折過來。
大耳鬼張嘴發出一聲痛苦的哀豪,忽然耳邊有兩道冷風「嗖嗖」刮過,鮮血跟著涌了出來。
江嫣後退幾步,端詳著沒有了耳朵的大耳鬼,滿意地點點頭:「這下子順眼多了。以後每年今日,都要記得感恩。」
大耳鬼一邊哀豪,一邊破口大罵,污言穢語,難聽至極,
江嫣嘆了口氣:「你還是學不會感恩,那我只能教你閉嘴。」
她手上牛耳短刀輕輕一拋,射入大耳鬼胸膛,讓他學會了閉嘴。
下八鬼還剩下四個。
江嫣視線移到一旁,面目浮腫的淹死鬼打了個哆嗦,但身為惡鬼的自尊讓他說不出求饒的話來。
「你是什麼鬼來著?」江嫣問道。
淹死鬼臉色慘白,咬緊牙關,一聲不。
「算了,也不重要。」
江嫣說著,雁翎刀揮出,砍掉了淹死鬼的腦袋。
「我這一刀,快不快?」江嫣看向剩下的三鬼。
「快!快!」砍頭鬼第一個讚嘆,「太快了!能夠死在這樣的快刀下,是淹死鬼的福氣!」
「你叫砍頭鬼吧,說說看,是我砍你的腦袋快,還是你砍我的腦袋快?」
「當然是姑娘你快!」砍頭鬼露出諂媚的笑容,「我給姑娘提鞋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