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御劍術,衛流纓

  地藏喉嚨里發出乾澀的抽氣聲,眼珠快要瞪出眼眶。

  「別這樣,這樣就不好看了。像你這樣尊貴的菩薩,應該走得體面些。趁現在還有點時間,擺個安詳點的表情?」

  耳邊風聲呼呼掠過,江晨拋玩著心臟,突然五指用力一,心臟爆裂,鮮血濺得兩人滿臉都是。

  血液中蘊含著極強的幽冥氣息,能夠腐蝕生機。

  江晨閉上眼晴,體會著臉上淡淡的灼痛之感,還伸出舌頭來舔了一下,直搖頭:「不好吃。」

  他俯下頭,目光在地藏身上巡遊,搜尋著戰利品。

  很快,他看到了地藏左手腕上的一個白玉鐲子,伸手去摘。

  但地藏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握住拳頭,死活不肯讓那鐲子脫離。

  江晨愈發肯定那鐲子是寶物,一邊開地藏手指,一邊勸慰道:「這些外物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那麼在意幹什麼呢。我就借來看看,又不是不還,瞧你緊張得」

  地藏的臉憋得通紅,嘴角同時溢出一股紫色血水。

  江晨搶到鐲子,看了一眼下方,見離地面越來越近,便道:「時間不多了,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吧。我也渡過了三劫之一,可算半個「大覺」,所以你敗得有理有據,不算太憋屈,可以安心地去了!」

  地藏臉上的肌肉開始抽搐,條條血管擰地凸綻。

  「別急!別急!你就這麼想知道我渡的是哪一劫?這種事情用屁股也猜得到啊,哪一劫能讓你的勾魂之術失效?對的,你猜的沒錯,就是那個答案!」

  地面在眼中越放越大,江晨摸了一下地藏的腦袋,嘆道:「你的表情這麼嚇人,還是別留著了吧!」

  說罷,他依依不捨地鬆開懷抱,然後在墜落之際,猛地在地藏腦袋上按了一下,借著這股力道朝上一躍,減緩了下墜之勢,從容飄落。

  而地藏則以更快的勢頭墜下去,腦袋首先著地,「砰」的一聲,顱骨四分五裂,紅的白的進濺與此同時,整個雲夢世界,方圓百萬里,所有的浮屠廟中,供奉地藏尊者的神龕神像都在同一時刻泛出裂紋,崩解破碎。

  無數信徒為之震恐。

  更有百千名與地藏因果相連、共享香火的比丘和比丘尼,慘叫暴斃。

  這位掌管生死輪迴、被千萬人信奉、神聖尊崇、法力無邊的菩薩,今日徹底身死道消。

  江晨心頭鬆懈下來,頓覺眼前發黑,身軀搖晃了幾下,扶住旁邊的樹才站穩。

  這一戰實在艱難。

  地藏的「亡魂替死」,幾乎等同於不死之身,江晨只能以自己的魂魄來引誘,最後就算取勝,

  也被地藏汲取了大量精氣和體力,代價著實不菲。

  大敵已斃,江晨身體的力量也隨著最後一擊而消耗殆盡,大有人去樓空之感。此時站在血泊之中,低頭看著地藏的殘屍,頭腦暈暈沉沉的,諸念交纏,也難說是悲是喜。

  「結束了——.」說話間,江晨突然起眉頭,眼神從地藏身上挪開,往土坡之後飄去。

  碧翠的深林中,沙沙的風聲似乎變了韻律,滲雜了某種不協調的東西,

  有人來了!

  「誰?」

  微風吹來,冷氣拂面。

  江晨感知敏銳,然而此時精神早已不在鼎盛狀態,沒能看清那道皎白的劍光是怎麼突兀出現在視野中的。等他瞧清時,那劍光已如匹練般刺了過來。

  劍後無人。

  這是脫手之劍!

  如此輝煌,如此迅疾的劍光,就算江晨體力完好,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何況此時他已精疲力竭。

  劍光臨面,如匹練如飛虹,他整個人都已在劍氣籠罩之下,全身寒毛豎起,連骨髓都冷透。

  他自知無法抵擋,腳尖沾地,人飛快地朝後退。

  突然,他聽見耳後響起一聲輕,心中頓生不妙之感,

  但是,實在有些太遲了。

  只聽身後有人陰陰一笑道:「江兄,衛某前來討教!」

  那人的劍,比他的聲音更先一步讓江晨感受到。

  江晨在聽見那聲輕的同時,脖頸的肌膚就瞬間被冰冷的利刃切開,連帶著大血管和大片血肉,都被毫不留情地削斷。

  那定是一柄絕世神兵,否則,以「無解」高手的強橫肉身和護體罡氣,又怎會如豆腐一般,切得沒有一點阻礙?

  那人偷襲的一劍,也深得劍法精要,既快,又狠,且准!

  江晨應劍而倒。

  他的脖子已被切開了三分之一,然而並沒有鮮血流出。

  「無懈」之軀,近乎不朽。縱然受了致命傷,也不會立即便死。

  江晨倒下的動作,避免了腦袋和身子分家的厄運,然而那偷襲之人卻並未善罷甘休。

  又是冷意侵體,利刃從背後刺進。

  江晨無力躲避,他此時的角度,身體已經扭到極限,再若想閃避,除非把整條脊椎都扯斷。

  偷襲之劍勢如破竹地切開血肉骨骼,直入胸膛,也不知有沒有刺中心臟,但仍然沒有鮮血流出這仍不足以殺死一個一無解」武夫!

  江晨避無可避,手肘猛地朝後撞去,被那人擋住。江晨又揚起右掌,向頸後狠狠一拍。

  跟隨著這一掌奔涌而去的,是毀天滅地的空間破碎的浪潮。

  那人自知無法硬擋,抽劍而走,氣息修忽遠去。

  江晨感知到此人後退的速度竟不比空間崩裂的速度稍慢半分,那道蔓延六七丈的「空間傷痕」,連那人的衣角都沒沾上。

  這是何等輕敏的身法!真如鬼魅一般!

  「通!」

  江晨摔落在地,眼見那柄無人持握的長劍竟在半空轉向,驚虹電般追擊過來,他只得拿右掌一拍地面,身子斜斜地彈到另外一邊。

  他滑至一棵樹下,左腳在樹幹輕輕一點,凌空翻了個身,然後一記「空間扭曲」將追來的長劍撥開,轉頭冷冷地瞧向偷襲之人。

  「精彩!精彩!」

  偷襲者是一個身材挺拔的青衣少年,面容俊秀,含笑掌。

  「江兄連受我兩劍,居然還站得起來,厲害,厲害!不愧是有種跟地藏尊者單挑的男人!」

  江晨捂著脖子,頸上清晰可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線,卻沒有一滴血珠外滲。

  他此時已是九階「無懈」的肉體,對血氣的控制已臻出神入化的地步,可極大程度地規避傷害,全身再無弱點罩門。然而差一點點,連頸骨都要被斬斷了,若連腦袋都被砍下來,那就真的沒救了。

  青衣少年將劍尖朝下,握著劍柄,朝江晨抱拳一禮:「在下衛流纓,劍「斷魂」,區區不入流的「御劍術」,讓江兄見笑了。」

  說話間,他腳步輕移,落地幾無聲息,卻不經意地靠近了江晨兩丈。

  「小弟仰慕江兄之名久矣!雖有趁人之危之嫌,然而機會難得,還請江兄賜教!」

  江晨揉了揉脖子:「你就是衛流纓!」

  江晨經常從柳倩嘴裡聽到這個名字,耳朵都快起繭了。只是沒想到這傢伙的人品這麼差,一見面就偷襲。

  「不錯。」衛流纓坦然迎上江晨的視線,「一會兒去了閻羅殿,江兄可以向閻君報一報小弟的名字。小弟也算是閻君的大主顧了,或許也有幾分薄面,可免去江兄一百殺威棒之苦。「

  江晨佇立原地,努力平復呼吸,淡淡地道:「你我初次見面,為何要置我於死地?」

  他心中暗暗猜測,這傢伙莫非是地藏請來的幫手?

  「的確,小弟與江兄無冤無仇,本不該出如此辣手。」衛流纓輕笑道,「然而湊巧得很,今日剛送了一位故人去黃泉,小弟擔心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就想請江兄陪他一起上路,免得道途寂寞。

  這個不情之請,還望江兄答應。」

  江晨明白了,這傢伙果然是地藏的幫手!

  只可惜,地藏已經死了,他來遲了!

  江晨緩慢地平復呼吸,「你自己去陪,豈不更美?」

  「江兄此言甚好,無奈,小弟俗事纏身——

  「身」字出口,衛流纓伏地疾衝過來,瞬間跨過三丈距離,掌上耀起一道匹練劍光,直擊江晨胸膛。

  江晨眼際一亮:『快!』這是他心中唯一的感受。

  不是單一的快,而是越來越快,

  當衛流纓奔至江晨面前,簡直連身形都虛幻起來,那一處的光線忽然發生了稍許扭曲,如同湖水中漣漪微動。

  這無關幻術,而僅僅是因為單純的快,而導致的光影挪位的錯覺。

  江晨面色劇變,掌中神通撩起,月色如水,橫掃對方腰身。

  凜冽酷寒的「空間傷痕」,卻沒讓衛流纓的眼神有些許波動。

  月光漫過衛流纓身軀,影子在一瞬間模糊,那青衣隨之而幻滅。再度凝現時,已是在江晨身側。

  江晨身形急轉,爆喝出聲,左手再度亮起燦爛的光芒,兇猛的力量帶起整個身體旋轉過來,頓若一道銳利的閃電刺破穹窿,撞上臨至身前的斷魂寶劍。

  最大範圍,「空間扭曲」!

  一道如虹的劍氣無聲無息地貼著江晨臉頰划過,衛流纓即此從容掠過了二十步距離,恰巧脫出了「空間扭曲」的邊緣,而後緩緩轉身,輕描淡寫地拍了拍衣衫上的塵土,笑道:「江兄,天底下的事情,就是這麼湊巧啊!不多不少,剛剛二十步。小弟若只退了十九步,現在已經不能站著跟你說話了吧?」

  江晨凌厲地盯著衛流纓,心中猶有餘悸。

  衛流纓的速度,實在太快了,比江晨平生所見的任何一人都快,簡直是不該出現在人間的速度。莫非,這就是他的神通?

  倘若江晨不是及時施展了「空間扭曲」的話,定然已經二度用脖子品嘗了「斷魂」劍氣的滋味。

  正這麼想著,就聽衛流纓悠悠地道:「唉,江兄,你這麼磨蹭,我那位朋友已經在望鄉台等得不耐煩了呀!」

  他不緊不慢地走來。

  三丈外時,他的腳步尚是從容的。

  待到進兩丈範圍,身形就明顯飄忽起來,

  一丈時,快得連成了一大片深淺不一的青色幻影,肉眼無法捕捉。

  仿佛時間流逝的速度,在他身上變得極快!

  江晨以指代劍,指上寒光微涼,一口氣擊出了三百餘劍,遍布周圍的每一個虛空角落。

  然而無一劍命中。

  不僅沒有刺中,甚至連與對方的寶劍交擊都沒能做到,三百餘劍全部揮空。

  而衛流纓的戰果,與江晨截然相反。他擊出的每一劍,都恰到好處地避開江晨的防禦,給江晨帶來致命的威脅。

  斷魂劍氣穿透「空間扭曲」的屏障,自江晨的面頰划過。

  劍氣掃過肩膀。

  劍氣在咽喉點出了一個小洞。

  劍氣輕擦額頭。

  劍氣貼著右胸,差點刺了進去—·

  這是何等驚人的身法與劍術!

  兩條人影錯身而過,乍合乍分。

  江晨撫著右臂上新添的傷口,心中思:『他每次與我交手都不超過兩個呼吸的時間,就會退開回氣,說明他的神通也無法持續太久,我只要將他纏住,逼得他無法回氣,就能勝他———'

  然而,想要纏住這麼一位身如鬼魅的高手,又談何容易?這個計劃的第一步,憑江晨現在所剩無幾的體力就絕難做到。

  「可恨,我現在的神元已經不足以施展「空間凝固」了,不然一定要他好看!』

  柳倩奔到西城門口,就見天空中一顆流星樣的事物直往前方荒丘墜下。

  那是江晨?戰鬥結束了?

  她略微遲疑,但見前方紅衣童子已跑遠,便一咬牙追了上去。

  無論戰鬥勝負如何,哪怕是地藏獲勝,憑自己柳家大小姐的身份,只要不是故意挑地藏,地藏也不會對自己如何吧!

  這一個念頭,讓柳倩在不恰當的時機,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此番相逢,固然是她久所期盼,然而那結局卻又是她無論如何也猜想不到的紅衣童子已將身後柳倩等人遠遠拋開。

  他箭步衝到地藏墜落處,望見地面上的情景,不由當場愜住。

  菩薩死了。

  紅衣童子面如死灰,呆站了好半響,才回過魂來,慢慢走過去。

  他蹲下身,伸出手,顫抖著想去觸摸地藏的屍體,卻又僵在半空。

  他敬愛的菩薩,已經沒了頭顱,沒了心臟,白皙的身子烙下了江晨的無數拳印、腳印,躺在血泊中,悽慘狼藉的情景,如尖錐一樣刺痛著他的心臟。

  這一回,菩薩把所有替死亡魂都帶了出來,浮屠塔和生死簿也毀在了兩界通道中,再無復生之法。

  紅衣童子看著看著,悲從中來,伏在屍體大腿上,痛哭失聲。

  「了不起,我十五次快要斬下你的腦袋,現在它居然還在你的脖子上!」隔著七丈,衛流纓保持著微笑道。

  「我的骨頭比較硬。」江晨淡淡地回答。

  「真巧,我的「斷魂」最愛啃硬骨頭!」

  「這回它會磕著牙。」

  「我賭它不會。」

  衛流纓左臂抬起,手指一屈一伸,地面上一柄長劍「嗆」的一聲輕吟,被無形之力托著飛起來,化為一道白光,射向江晨咽喉。

  江晨心漂,以一空間傷痕」迎擊。

  這一劍逐星追月!

  「空間傷痕」的清輝,勉強將其彈開,然而那道劍光晃悠悠地轉了個圈,又掉過頭繼續朝江晨頭頂射下來。

  果真是「御劍術」!

  江晨一邊運使神通抵禦飛劍,一邊深沉地注視著衛流纓的一舉一動。

  這姓衛的小子狡詐似狐,並且心狠手辣。方才第一次交手,他就是以飛劍引開江晨的注意力,

  然後從背後偷襲,一劍砍掉了江晨三分之一個脖子,差點屍首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