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靖伯接旨。」穆如海根本沒給安靖伯反應的時間,直接展開了聖旨。
剛剛起身的眾人立刻又跪了下去,安靖伯雙目盯著那道聖旨,心裡已經有了預感,冷汗順著臉頰直流。
如果說剛才那道聖旨讓安靖伯府內的眾人喜上了雲端,而這道聖旨則讓眾人如墜冰窟。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經徹查,安靖伯蘇伯離辜負朕恩,貪污賑災錢款、欺上瞞下一事證據確鑿,此事之惡劣令人髮指,朕甚感失望。未免朝廷風氣敗壞,官員上行下效,朕特命人摘爾頂戴,打入大牢,聽候發落。」
安靖伯跪在地上面如死灰,心有不甘。
他昨個兒去了嚴親王府,卻被嚴親王拒之門外,那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他在嚴親王府外足足等了四個時辰,心從滿懷希望到落入深淵,他想過要連夜逃跑,可他到底還是捨不得自己多年來積攢下來的榮華富貴,於是心存僥倖的回來了。
可他沒想到事情會這麼突然!
整個院子裡靜的連風聲都格外清晰。
安靖伯跪在地上,腦子裡嗡嗡作響,此刻他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他要活著!見門口沒人把手,安靖伯想也不想的拔腿就跑。
穆如海立刻大喊:「來人!攔住他!」
原本守在門外的侍衛立刻從門口處跑了進來,正好堵住了安靖伯,反手制服了他。安靖伯不斷的掙扎著,紅著一雙眼睛如同鬥獸:「你們放開我!我要面見聖上!我要喊冤!」
老夫人心立刻就翻了一個個兒,在丫鬟的攙扶下走到了穆如海跟前兒,聲音顫抖:「這位公公,您不是抓錯了人吧?我兒……我兒……」
穆如海把聖旨放到了老夫人手裡,看了安靖伯一眼然後對老夫人道:「聖上明查秋毫,老夫人還得慎言才是。咱家勸老夫人一句,安靖伯犯此大錯,看在樂安郡主的份上兒,沒累及家人已經是聖上看恩了,您看開些吧。」說完這些,穆如海對站在原地一臉淡定的蘇顏一點頭,然後轉身一揮手:「帶走!」
在侍衛的鉗制之下,安靖伯掙扎著回頭,看著跪在地上的那道倩影呼救:「顏姐兒!顏姐兒你救救為父啊!」
在安靖伯想來,就算蘇顏和他感情再淺,二人總歸是親父女,這輩子都割捨不掉。蘇顏是個聰明的,她應該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如果他這個當爹的被判了這種罪,蘇顏這個做閨女的名聲也不會好聽!哪怕不是為了他,蘇顏就是為了自己也得幫他。
殊不知蘇顏現在看他的眼神就和看白痴一樣。蘇顏不落井下石已經是好的了,他還指望她救他?
眾目睽睽之下,蘇顏緩緩起身,蓮步輕移走到了安靖伯身前,她背對著眾人,只有安靖伯才能看見蘇顏的表情。
蘇顏就站在那裡看著安靖伯,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極具諷刺的笑容,她目光從安靖伯臉上瞥過,隨即對穆如海微微點頭:「穆公公,您可以帶他離開了。」
安靖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蘇顏這種態度,聲音接近嘶吼:「蘇顏!我是你爹!我是你親爹!你不能坐視不管見死不救啊!我要是出了事也沒你的好處!」
蘇顏冷眼看著安靖伯被侍衛五花大綁押解了出去,聽著安靖伯驚慌失措的求救聲,蘇顏沒有自己想像中有那種得償所願的感覺,更沒有第一次扳倒大夫人時的激動。
這一幕在她心裡早已上演了千百遍,蘇顏心裡分外的平靜。
「老夫人!」
「母親!」
安靖伯還沒離開蘇顏的視線,她身後突然傳來了人們的驚呼。
蘇顏坐在床邊上,看著老夫人緊閉的雙眼,心裡頗為沉重。
蘇溪站在蘇顏身後張望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道:「五妹妹,祖母她怎麼還沒醒?」
「祖母這是急火攻心,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蘇顏道:「你們先回去歇著吧,我守在這裡就行。」
二夫人和三夫人對視了一眼,皆悄聲拉著自己的女兒出去了。
蘇箋看了一眼站在角落裡失魂落魄的王姨娘,嘆了口氣,拉著王姨娘出去了。自打她父親被帶走,她姨娘就像傻了似的,不說話也不動。
眾人離開了不到一個時辰,老夫人緩緩睜開了眼,蘇顏連忙握住了老夫人的手:「祖母,您怎麼樣?」
在蘇顏關切的目光中,老夫人忽地雙眼泛著淚花坐了起來,恨的直拍大腿:「這個混帳!他竟然連賑災銀子都敢動!這個混帳啊!我怎麼就……我怎麼就生出了這麼個東西!他真是膽大包天!我真是後悔!後悔當初生下來的時候沒掐死他!」
蘇顏連忙安撫著老夫人:「祖母,您先別急,你先聽我說,這事兒沒您想像中的那麼嚴重。」
老夫人怔了一下,隨即反握住了蘇顏的手:「顏姐兒,你說什麼?」
蘇顏一抿唇,跪在了老夫人面前:「此事楚晏之前同我說過,他查出來了父親貪了銀子,他和我說可以把父親摘出去,是我讓他不必徇私枉法的。楚晏說此事雖然惡劣,可是他活動活動,能保父親一條性命。」其實她本不必如此的,可是蘇顏想以此減輕自己心裡的內疚感。
老夫人連忙讓丫鬟扶起了蘇顏,她怔怔的望著門口的珠簾,半晌,才沉沉的嘆了口氣:「你不必跪,此事你做的對。」
老夫人雖然不懂朝事,可是她心裡有數,安靖伯犯下的不是小罪,如果楚晏包庇了安靖伯,被人發現了那前途就全都毀了!更何況安靖伯這大半年來行事實在是太過分,她無數次的勸誡過安靖伯,讓他安分守己。可安靖伯依舊我行我素,行事乖張,她早就想到安靖伯會有這麼一天了!
老夫人如此深明大義,更讓蘇顏覺得不好受,她想了一會兒才問:「祖母,我父親和命和咱家的爵位,您想留哪個?」
老夫人明顯的愣了一下,渾濁的眼睛裡湧上了一縷哀傷:「你祖父清清白白幾十年,安靖伯的名聲已經被這個孽障給毀了!不要,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