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雖簡陋,卻還算寬敞,皇上自己坐在上位,顧千雪在皇上下手邊找了個位置。
本以為陸危樓會坐在她對面的椅上,卻發現這廝挨著她就坐了下來,千雪大跌眼鏡。
「喂,陸危樓,您……這樣會毀人設的。」她壓低了聲音無奈道。
「人射?」陸危樓自是聽不懂。
顧千雪沒解釋,換句話說,她說這句話也單純為了吐槽,沒指望著他聽懂或者良心發現。
皇上面色深沉,一言不發地坐在椅子上。
千雪道,「這樣,皇上、陸樓主你們先歇息,我和初煙準備午膳,我們用完午膳便去趙家軍的兵營。」說著,起身。
皇上不解,「千雪丫頭,你準備午膳?丫鬟呢?」
顧千雪失笑,「回皇上,關東城太過危險便沒帶丫鬟,這裡的所有人都有武功。」實際上,是她自己偷跑出來,如何待丫鬟?
「那也不能讓你下廚,去酒樓買就好了。」皇上道。
初煙終於忍不住,冷冷道,「如今關東城物價被依嵐教之人哄抬,還有人阻斷關東城和其他幾座城池的貨物往來,孤立無援。米麵已經幾十兩銀子一斤,蔬菜上百兩,肉類更是可遇而不可求,這樣的情況,有哪家酒樓還開得下去?便是真的營業,誰能花費幾百兩甚至上千兩銀子吃一次飯?」
而後,初煙向顧千雪解釋,「郡主還記得幾日前,我們用三百兩銀子買了一頓午膳的酒樓嗎?」聲音溫和了許多。
千雪點頭,無奈地嘆了口氣,「記得,估計那家酒樓也倒閉了吧?」
初煙眸色閃過殺氣,「若是單純的倒閉就好了,是大火!一夜的時間,整座酒樓都被燒得一乾二淨,好在沒有人員傷亡。」
顧千雪頓了一下,心底猛然升起滔天怒意,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查過了嗎?」
一旁的姚振道,「回郡主,查過了,是依嵐教的人。」
皇上雖未問任何問題,但從這對話,也能聽出中間發生了什麼。
對依嵐教、對楚炎國咬牙切齒,突然升騰一種強烈欲望——他要親征踏平楚炎國!
顧千雪深吸一口氣,壓抑住怒氣,擠出一抹笑容,「陸樓主,幫我陪陪皇上,我去去就來。」
「好。」到這帷帽的陸危樓點了下頭,薄紗之下,堅硬的唇線微微勾起不易察覺的弧度。
顧千雪和初煙離開,姚振不想留下,也趁機溜了。
正廳只留下皇上和陸危樓,還有一旁如鬼魅般矗立的血月樓殺手。
陸危樓端了茶,放在帷帽的薄紗下,慢悠悠的品著,很是愜意。
一旁的絕殤心中依舊憤恨不已——顧千雪那女人真是過分,得寸進尺!竟然開口閉口使喚主上,還讓堂堂主上陪狗屁皇帝,陪這個昏君。
但憤怒又如何?他不知,他的主上正是因為顧千雪的使喚,心情愉悅。
皇上垂頭不語,面色鐵青,雙目怒瞪。
他將近兩個月收到的所有關於關東城的報告在腦海中過了一次,又結合關東城的慘狀。
思緒逐漸回到幾個月前,他越發覺得,趙遠征是被冤枉的。
如果時間重回,他一定……哎……可惜,時間卻不能重回了,趙遠征也瘋了。
也許他做的最錯的一件事,便是將這個案子交給太子,他怎麼能因忌憚渢兒的勢力而試圖用太子來拿捏渢兒?錯了,他錯了!渢兒跟了他這麼久,從沒對權勢有過欲望,他應該相信渢兒才是。
當愧疚出現,就如同即將受損的堤壩,裂縫越來越大、越來越深,最後全線崩潰。
皇上嘆了口氣,一抬頭,卻看見了帶著黑色帷帽的陸危樓。
陸危樓的視線從未放在皇上身上,但皇上卻不寒而慄,只要陸危樓在的地方,便有種陰曹地府的感覺,而陸危樓就是那冷麵判官,他若讓誰死,那人必活不過半日。
皇上怕死,自然是怕陸危樓的。
如果此時要人來保護他,皇上義不容辭選擇他的大皇子厲王。
「渢兒,是朕……對不住你……朕不該懷疑你……」
也許是心理壓力過大,皇上竟不小心喃喃出語。
眾人未見,黑色帷帽下,陸危樓的唇隱隱發出了一種嗤笑的口型。
……
因為青藤宅里「吃皇糧」的人太多了,所以糧食絲毫不缺。
一個時辰後,顧千雪和初煙便準備了許多飯菜。
雖是家常菜,但在關東城,卻算是美味佳肴了。
連續兩天啃干餅,皇上便是吃這家常菜,也覺得是人間美味。
午膳用完,盤子被初煙端了下去,顧千雪則是為皇上找了一套土色的袍子和同色系的帷帽。
「皇上,一會我們在城內,以防隔牆有耳,我們便換一稱呼如何?」顧千雪道。
皇上猶豫,「千雪丫頭,你覺得趙家軍兵營此行,非去不可嗎?你說的,朕都是信的。」
顧千雪知道皇上自覺危險,不敢出門,「若聽千雪的,皇上還是親眼去看看。難道皇上又忘了我說的話了嗎?您聽的太多了,現在需要看。」
皇上不願,卻也無奈,「罷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罷。」
顧千雪將衣服拿來,「好,那出了門,大家便稱呼皇上為黃老爺,這是衣服和帽子,麻煩您換上,我們一刻鐘後出發。」
看起來像座上賓,實際上是階下囚的皇上沒有反抗的餘地,只能拿了衣服,破天荒的在沒有下人伺候的情況下,自己換了衣服。
……
一行人出了青藤宅,坐上馬車向城南而去。
「在我剛來關東城時,太子和趙家軍還勢均力敵,兩方勢力的分界線在大獄、也就是青藤宅的位置,但如今,幾乎整個城都是太子的了。」
因為路上到處走著打雞血一般的信徒,馬車走得很慢,顧千雪就在車內慢慢的講解。
皇上一直在沉思,只點了下頭,並未說話。
「如今趙家軍的人數只有從前的四成不到,官府分發糧食,但趙家軍卻沒有,兵士可選之路只有兩種,要麼信依嵐教,成為叛國賊,用忠誠和尊嚴換取糧食。要麼,在太子和張溍武將軍的允許下,脫離兵籍,離開關東城。」
皇上終於大驚失色,「脫離兵籍!?這群混蛋到底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