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外室前廳。
一名身著淡藍暗雲短打衣服的年輕男子靜坐椅上,男子有著古銅色的皮膚,頎長結實的身材,孔武有力的臂膀以及修長的雙腿,無一不彰顯其武學天賦,而他一雙星目中更是迸發濃烈戾氣。
這戾氣繚繞男子周身,讓他整個人如同惡鬼殺神,無人敢靠近。
本來伺候在一旁的丫鬟,也都遠遠站著,絕不靠近半分。
這人便是万俟山莊三少爺——万俟鶴隱。
當哭成淚人一般的万俟芸菲跑來時,兩兄妹就這麼一個在廳內,一個在廳外對視,久久未說話,悲痛的氣氛充斥了整個廳堂。
整整一個山莊,一百多人的大家族,以及幾百人的僕從,一夜之間被殺了乾淨,而這兩兄妹便是唯一的倖存者,如何不令人動容?
万俟恨雙眼赤紅,周身肌肉迸起,捏緊的雙拳滿是骨骼脆響,如果仇人陸危樓在面前,他定要將其碎屍萬段!不,不僅僅是陸危樓,還有血月樓,更有所有與血月樓有關的所有人。
血月樓那些魔鬼不是喜歡滅門嗎?那他万俟恨也來滅門,從今以後再也沒什麼名門正派三少爺万俟鶴隱,只有殺人狂魔万俟鶴隱!
「哥!」隨著万俟芸菲一聲尖叫,沖了進去。
万俟鶴隱的心也瞬間撕裂,「六妹。」迎了上去,兩人緊緊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而這個時候,靜抒眼神閃了閃,悄然退出了正廳,一溜小跑向主院而去。
當靜抒到來時,厲王剛從宮中歸來,一貫面無表情的面頰帶著疲憊,幽黑的雙眼滿是疏離,整個人仿佛被一種隔絕於世的煙霧籠罩一般。
見靜抒跑來,邵公公立刻攔著,「放肆,主院也是你能來的?」說著,又咳了幾聲。
靜抒神色焦急,壓低了聲音,「邵公公請原諒,但……真的發生了大事。」
邵公公老眼閃了一道精光,而後用極快的語速道,「後門。」緊接著又揚聲道,「你個賤婢,隨隨便便就跑來主院,那回頭主院不是亂套了?今兒咱們王爺心情好就饒了你,下不為例。」
靜抒趕忙道,「是,奴婢多謝王爺,多謝邵公公。」說著,就小跑開了,卻沒走,而是繞道了主院的後門。
邵公公又咳了幾聲,快步跟上厲王的步伐,「王爺,剛剛靜抒來,說有要事稟告。」卻見厲王依舊神不守舍的模樣,無奈的嘆了口氣,「要不然,王爺您去歇歇,奴才去問問到底發生何事?」
剛從宮中回來,被秦妃指著鼻子罵了一個時辰的厲王確實沒心情接見靜抒,然而體諒邵公公的大病初癒,還是道,「不,本王不累,讓她過來吧。」說著,便坐上了椅子。
不大一會,從後門繞進來的靜抒被引領了進了正廳。
靜抒先是施禮,而後道,「王爺,剛剛万俟家來人了,是小姐的三哥,万俟鶴隱。」
別說厲王,便是邵公公也猛地一驚,無人發現,邵公公的眼角閃過寒光。
「万俟鶴隱?」厲王的聲音依舊平淡,毫無情緒,「万俟家的人不都死了,只有万俟姑娘自己倖存嗎?」
靜抒也是不解,「回王爺,奴婢也不知,之前那血月樓罪大惡極,甚至將万俟山莊所有人的屍體都擺了出來,奴婢確實記得有三少爺的屍體,卻不知三少爺怎麼就活過來了。」語調一轉,「不過三少爺回來也好,如果小姐真入府為妾,三少爺若重振山莊,以後也是王爺的助力。」
「放肆!王爺用得著一個江湖人當助力?」邵公公厲聲道。
靜抒趕忙跪下磕頭,「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奴婢剛剛多嘴了,奴婢罪該萬死。」
厲王依舊神色未變,「你能確定那人的万俟鶴隱嗎?」
靜抒點頭,「奴婢伺候小姐多年,自然是能確定三少爺身份的,如今想來,三少爺喜歡行走江湖,搞不好當初正好突然外出而躲過一劫。」
厲王點了下頭,「下去吧。」
靜抒是故意為厲王「分析」万俟恨的用處,原因也是想更進一步地位,從眼線發展為心腹,然而卻以失敗告終。
靜抒不甘卻又無可奈何,只能退了出去。
待靜抒離開,厲王便轉身回了臥房,邵公公立刻跟了上去。
厲王雖身份尊貴,然而自律性極強,甚至比那軍隊中人自律性還要強,若太陽未落山,從不沾床。然而今天,剛進入臥房,走了幾步便跌在床上,躺了半天也沒動,不言不語好似無比疲憊。
邵公公心疼,將門小心關好後,來到床前,垂手而立,雙眼迸發陰狠,「王爺,那万俟鶴隱,必須要除!」
厲王緩緩睜開了眼,「公公,本王是不是作惡多端?」說著,將雙手伸到眼前,愣愣的看著,好似那修長的手指上滿是鮮血一般。
邵公公眸中的凌厲少了幾分,嘆了口氣,「王爺不是作惡多端,王爺是迫不得已。皇上將王爺培養成劊子手,本就沒給王爺留有後路,用之時,殺人無數、罪惡滔天;待不需要時,便將王爺推出去,承了所有罪責,當替罪羊。誰人不知,南樾國的厲王將惡事做盡,而皇上卻是仁慈的明君?若沒有王爺,皇上哪門子的仁慈?」因為說得太急,邵公公舊疾再次咳了起來。
厲王卻未說話,依舊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手。
邵公公緩了一會,繼續道,「太子明里暗裡將王爺置於死地,那應家也不是善類,讓應妃在宮中興風作浪,害廷妃、害錫蘭妃,更陷害皇后,他們目的何在?可不是為了鞏固妃位,而是想將四皇子推上太子寶座!王爺四面楚歌,岌岌可危,皇上看似重用王爺卻不留後路的坑害王爺,王爺要不驚動皇上培植自己的勢力、積攢錢財,但眾目睽睽之下又如何行事?最終也只能用上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
厲王頹然放下雙手,「公公,實際上……自從殺了万俟家族的人,本王便時常做噩夢,一個個噩夢,難以甦醒。」
他屢次強迫與顧千雪同眠,也是因為這噩夢,只要與她一起,他便能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