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施然聽了這話,並沒有做聲。
就在封炎覺得她不會有什麼回應的時候。
才聽到她低聲說了句,「我為什麼要和一個有未婚妻子的男子成親。我卓施然又不是沒有人要……」
封炎聽了這話,莫名有一種想要勾起嘴角的衝動。
他心知此女要強,當初被他負了,從京城離開,也從來沒有示弱服軟過。
你有人了,我就不要你了。
她的行動一直是這樣表達的。
直到此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在初醒時,總歸是會更嬌氣脆弱一些呢?
還是因為,剛才她做了個美夢呢?
總之,時隔這麼久了。
封炎才從她這句話里,窺見了些許,她從來都不為人所知的委屈不甘和惱怒責備來。
封炎沉默了幾秒,按說,以他的性子,默默聽了就是了。
沒有什麼多解釋的必要。
此女聰敏無比,她心中想必早已經知曉一切,包括他的苦衷。
既已知曉,又有何好多說呢?
但封炎思忖了片刻,還是開了口,聲音不疾不徐,語氣聽起來,也是平平靜靜的。
「我不得不那麼做,他們望我同他人訂婚,本意是為了讓我與你能夠劃清界限。」
卓施然素來冷靜,很少會有什么小性子的時候了。
以前在那位小爵爺司正大人跟前,還會有些小性子。
後來就真的很少了。
但此刻,一聲輕哼,倒是帶出了幾分那個意味來。
「哼。」她撇了撇唇,「誰還不知道呢。」
封炎從先前聽著她帶點小撒嬌的語氣時,就有些想要勾起嘴角的衝動。
此刻終於是沒能忍住。
男人漂亮的唇形,嘴角淺淺勾了勾。
「但其實真要說起來他們的心思,此舉甚至不是為了讓我與你劃清界限,而是……」封炎抬眸看向她。
想到自那之後,她對他的態度,就一直是那樣,不冷不熱。
就連與他有了肌膚之親,也好像……沒什麼值得在意的樣子。
所以,他也是後來才捋清楚了封家那些老傢伙的打算。
他們從一開始,在這件事情里,打算得更多的,都不是他的心思。
而是卓施然的心思。
他們太清楚此女的傲氣了……
他們知道她不會容忍封炎與其他女子訂婚的。
他們是以此舉,讓卓施然主動與封炎劃清關係。
事實證明,他們的謀算的確頗有成效。
卓施然聽著他的話停在這裡,也明白他想說的是什麼。
她沒有做聲,片刻後,才輕哼一聲,「難道我不該同你劃清界限麼?」
封炎對這話並不作答。
也知道她的委屈。
於是,手掌動作溫柔地在她頭髮上撫了撫。
然後才繼續道,「我若是不允此事,他們不會同意我離開京城外出遊歷。」
卓施然當然知道這個。
封炎又道一句,「而我離開京城,他們能藉由聖力和聖物對我的控制力,也就越弱。我不得不那麼做,我必須離開。」
卓施然聽了這話,嘴唇輕抿。
之前說的那些,她都知道。
她也一直覺得自己知道這壞腦子男人的苦衷,但這一點,倒是的確不甚了解。
「你腦子都已經壞掉了,按說不是應該聽他們的,乖乖留在京城麼,怎麼會想走?」卓施然問道。
封炎忖了忖,「大抵因為,這本就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吧。只有離開京城,才能找尋其他的出路和辦法,如果繼續留在哪裡,可能就真的是無解的死局了。」
卓施然聽了這話,其實更願意去相信是封炎在同意他們封鎖記憶之前,就做出的一些準備。
她喜歡的那個男人,是未雨綢繆的,不會是那種事到臨頭了什麼都不想的蠢笨傢伙。
卓施然聽了這話之後,終於是沒有再多說什麼。
好像也沒有再問什麼的打算了。
倒是封炎,見她不再言語。
他眉梢挑了挑,略略湊近幾分,低聲問道,「答案可還滿意?」
卓施然瞥他一眼,心說我滿意你個大頭鬼。
你連和我之間的記憶都沒有了。
一個穿越的我,要如何滿意一個失憶的你啊?!
但她沒做聲,就是眼神有些沒好氣兒的。
但這男人雖然腦子是壞掉了,但莫名的……?眼力價兒好像有些好起來了?
看著卓施然這個瞥眼,他只想了想,好像就覺出是個什麼意味來了似的。
於是他思忖了片刻,才說道,「我也無法保證,難以確定,那些消失了的記憶還能不能恢復,要如何恢復。」
他其實心裡也知道,曾經的自己,能夠讓這個如此驕傲要強的女子傾心。
那些過往,那些回憶,肯定是非常重要的。
可是,他目前的確不知道那些回憶,還能不能恢復。
但他也無法否認,自己對這個女子,的的確確,有著非同一般的感覺。
就好像……心臟可以為了她跳動。
可以因她的喜怒哀樂,而喜怒哀樂。
他在自己僅剩的這些今生的記憶里,沒有她的記憶里。
他從來沒有看到過,自己能夠為了任何人這樣。
唯她而已。
所以……
「但以後,我們可以再有更多的回憶。」封炎的聲音低沉,落在耳畔。
痒痒的,有些磨耳朵。
不知道是因為聲線里低沉迷人的磁性而磨耳朵呢,還是因為這話里灼灼的情意而磨耳朵呢。
卓施然忍不住抬手輕輕抓了抓自己的耳朵。
難得的,有了些許不好意思的情緒冒上來。
幾乎能感覺到自己耳朵尖一陣陣發紅髮熱的溫度了。
卓施然清了清嗓子,難得的,說話也有了幾分不自在。
她輕咳一聲,說道,「看你表現吧。」
封炎原本要的,也就不是她多麼肯定的回應。
於他而言,他想了許久。
他本就是慢熱的人,這一路而來,偷偷看她,會因她與其他男人走得近,而不悅。
會因她有生命危險,而慌亂。
就連他自己都不懂,怎麼會有那樣的恐懼,簡直如同附骨之疽。只要一想起她可能會死,那種恐懼便如同附骨之疽,如影隨形……
他想了許久,終究是無法對自己的心說謊。
無論是以前有回憶的自己,還是現在的自己。
這顆心,都只為她而跳動。
那便……沒有什麼可猶豫的,沒有什麼可糾結的了。
哪怕她給的只是這樣模稜兩可的回答。
他亦滿足。
「我一定……好好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