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欽犯鋌而走險,樞密副使遭遇行刺,神秘高手深夜救人……
臨安事變非同小可,柳尋衣的驚天之舉更是駭人聽聞。
常言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幾乎在一夜之間,臨安、樞密副使、柳尋衣、神秘人……皆變成人人談資的對象,各種流言蜚語不脛而走,在江湖中傳的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尤其是柳尋衣,昔日的「百戰之功」終究敵不過今朝的「畏罪潛逃」。
短短數日,在朝廷與江湖的遙相呼應,推波助瀾下,民間的輿論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漸漸地,再也無人提及柳尋衣在漠北立下的汗馬功勞,更無人讚許他為保住大宋地盤而付出的慘痛代價。
而今,人們「更願」將其視作裡通外國的奸佞走狗、貪得無厭的卑鄙小人、殘暴不仁的兇惡狂徒。江湖中人憎惡其吃裡扒外,謀害武林盟主洛天瑾。星斗百姓怨恨其為虎作倀,致使興元三府糧庫被劫。
再加上轟動天下的臨安事變,柳尋衣刺殺樞密副使不僅僅是藐視王法,更被視作公然與朝廷對抗,甚至連大宋皇帝也忍不住義憤填膺,在通緝詔令上御筆親題「罪惡滔天,罄竹難書」八個大字。
時至今日,柳尋衣已將朝廷、武林、民間統統得罪。臭名昭著,人神共憤,徹底淪落「天下人人得而誅之」的窘迫境地。
然而,任由外界狂風暴雨,雷霆閃電,身處漩渦中心的柳尋衣卻如人間蒸發一般,自從行刺樞密副使失敗後,便再也沒有半點消息。
十天後,臨安城,樞密院。
「啟稟相爺,樞密副使傷勢未愈,眼下仍需臥床修養,因此只能在內室見客,望大人海涵!」
風和日麗的上午,身為東府代丞相的賈大人竟一反常態地來到樞密院,探望自己的「老對頭」錢大人。
有趣的是,今日與賈大人同行的也是樞密院的一位「常客」,天機侯秦衛。
秦衛事先對賈大人的安排毫不知情,今日一早被他臨時叫來,因此對其真正意圖一無所知,心裡不禁一陣陣地犯嘀咕。
身為東府的「武官統領」,又是錢大人的「忠實擁躉」,秦衛單獨與錢大人或賈大人見面早已是司空見慣,應對自如。可如今日這般同時面見兩位大人,卻是破天荒頭一遭。
從秦衛踏入樞密院的那一刻開始,他的思緒、表情、眼神及言行舉止皆生澀而遲鈍,夾在兩位有權有勢的軍國大臣中間,萬一賈大人與錢大人一言不合鬧將起來,自己究竟該幫誰說話?
然而,相比於惴惴不安的秦衛,賈大人卻表現的泰然自若,雲淡風輕。
在兩名護衛的指引下,賈大人與秦衛穿堂過院,徑直來到錢大人的臥房。
今日,錢大人的外傷已恢復的七七八八,臉色看上去仍有些許泛白,但整個人的精氣神相較於前幾日已大有改觀。
「賈大人和秦大人能在百忙之中撥冗前來,老朽感激不盡。未曾遠迎,萬望恕罪!」
一見二人,倚在床頭被兩名婢女伺候餵藥的錢大人不禁眼神一變,欲作勢起身,卻被快步上前的賈大人婉言拒絕:「這裡沒有外人,錢大人不必客氣!你身體抱恙,應該好好修養,呵呵……」
「區區老朽,豈敢勞賈大人掛念。」錢大人並未推辭,順勢倚回床頭,又向兩名婢女吩咐道,「你們先下去,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
「是。」
吩咐作罷,兩名婢女端著湯藥躡手躡腳地退出內室。片刻間,房中只剩賈大人、錢大人、秦衛,三人彼此對視,心思各異,氣氛漸漸變得有些微妙。
「賈大人日理萬機,一向無事不登三寶殿,既然這裡沒有外人,敢請直言不諱。」沉默良久,身為主人的錢大人率先打破僵局。
「既然錢大人快人快語,本官也不再故弄玄虛,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賈大人神情一稟,正色道,「其實,本官今日前來是為兩件事。一是替皇上探望錢大人,他老人家對你十分關心,每逢上朝必會垂詢。」
「皇上隆恩,老臣萬死難報!」錢大人拱手朝天,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濃濃的感動之意。
「其二,是為柳尋衣的事。」
「嘶!」
賈大人話鋒突轉,令猝不及防的錢大人與秦衛心頭一緊。
「柳尋衣?」
錢大人眉頭緊鎖,心中快速盤算。此刻,相比起柳尋衣,他更好奇賈大人的弦外之音。畢竟,賈大人老奸巨猾,做任何事皆有利可圖,絕不可能無的放矢。
今日他不請自來,又突然提起柳尋衣,一定另有目的。
心念及此,錢大人故意揣著明白裝糊塗,反問道:「柳尋衣有什麼事?」
「眼下,柳尋衣不僅僅是錢大人的死敵,更是皇上的一塊心病……」
「賈大人言重了!」錢大人一本正經地糾正道,「老朽與柳尋衣只有國讎,並無私怨,因此,他不應該是老朽的死敵,而是朝廷的死敵、大宋的死敵,甚至天下人的死敵。」
「錢大人所言極是,本官失言。」賈大人看向錢大人的眼中閃過一道隱晦的幽光,又道,「事到如今,本官以為朝廷危難已凌駕於東、西二府的政見不合,故而專程來此與錢大人……求同存異,共度時艱。常言道『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本官以為樞密使、錢大人乃至西府上上下下的同僚皆為忠義君子,斷不會在國家危難之際同室操戈。畢竟,先賢有訓『欲攘外者,必先安內』。」
「這……」
望著言辭懇切的賈大人,錢大人不禁一愣,轉而將遲疑的目光投向一臉驚愕的秦衛,躊躇半晌卻不知該如何應答。
見狀,有自知之明的秦衛趕忙朝賈大人、錢大人拱手一拜,尷尬道:「既然二位大人有事相商,那下官先行告退……」
「不必!」賈大人義正言辭地擺手打斷,「本官剛剛說過,這裡沒有外人。因此,今日……不!應該是從今往後,我與錢大人的談話你都不用迴避。」
「這……」秦衛不知賈大人的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一頭霧水的他既不敢追問也不敢拒絕,只能在錢大人滿含狐疑的目光下硬著頭皮拱手拜謝,「多謝相爺信任,下官……受寵若驚。」
「年輕人敢闖敢拼,後生可畏,日後必能大展宏圖。」賈大人似笑非笑地說道,「昔日你我之間有過一些小誤會,恰巧今天錢大人在場,不如替我們作個見證。你我皆是東府之臣,日後免不了打交道,如果一直心存隔閡只怕於國家不利。我意,昔日恩怨既往不咎,你我日後同心同德,為君分憂。不知……你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下官求之不得……」
言至於此,欣喜若狂的秦衛突然察覺到錢大人的臉色似乎有些陰沉,滿心火熱仿佛被一盆冷水瞬間撲滅,激動的聲音下意識的戛然而止。
見狀,賈大人眉頭一挑,將別有深意的目光投向若有所思的錢大人,不動聲色地問道:「不知錢大人有何高見?」
「哈哈……」錢大人面對賈大人與面對秦衛簡直判若兩人,非但沒有半點不悅,反而眼笑眉舒,額手稱慶,「老朽能撿回這條命全仗秦大人及時相救,算起來,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賈大人不計前嫌願給他將功補過的機會,老朽由衷地替他感到高興。實不相瞞,我也認為此子有勇有謀,赤膽忠心,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秦衛,聽到沒有?」賈大人反客為主,向心亂如麻的秦衛連聲催促,「難得錢大人對你如此抬舉,還不快快拜謝?」
「哦!多謝錢大人謬讚!」
「不必多禮!」錢大人漫不經心地擺擺手,而後向裝模做樣的賈大人問道,「大人剛剛提到柳尋衣,不知……」
「其實,本官知道西府一直和一些武林人士保持著千絲萬縷的關聯,甚至在柳尋衣潛入賢王府的時候,在皇上明令禁止西府插手中原武林的時候……你們也沒有真正斷絕過與江湖人的聯絡。」
「賈大人,此事……」
「欸!」未等大驚失色的錢大人辯解,賈大人已滿不在乎地笑道,「放心!本官今日前來絕非興師問罪,更非威脅恐嚇。更何況,本官手裡沒有半點憑據,又豈敢以此要挾?呵呵……我提到這些,歸根到底仍與柳尋衣有關。」
「願聞其詳!」錢大人的內心跌宕起伏,但表面上卻波瀾不驚。
「西府與武林人士的關係本官不想深究,畢竟,東府招安的計劃已經鎩羽,皇上對我們也不再信任。自古『能者上庸者下』,既然我們東府沒本事掌控中原武林,自該退位讓賢,由你們西府接手。最終,無論東、西二府誰能成功,都是為朝廷集聚實力,為大宋蒼生謀福。」
「賈大人顧全大局,一語中的,老朽佩服!」
「既然如此,本官得到任何消息都不該秘而不宣,尤其不該瞞著西府同僚。」
「消息?」錢大人暗吃一驚,難以置信道,「莫非賈大人有柳尋衣的消息?」
「準確的說,是救走柳尋衣的那群神秘人的消息。只不過,那些人神出鬼沒,極擅隱匿,僅憑朝廷和官府的通緝恐怕不足以找到他們。因此,需要西府結交的那些武林人士……多多幫忙。」
「那些究竟是什麼人?」面對賈大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武林人士」,錢大人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反而旁敲側擊地伺機試探,「賈大人又是如何知曉?」
「那些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背後的勢力非同小可。至於本官如何知曉……說來慚愧,那些人曾挾持過本官,此事秦衛也知情。自從本官被劫之後,我就一直在暗中搜羅他們的消息,直至柳尋衣潛入賢王府期間無意中提到一位神秘人物,方才令本官茅塞頓開,而後一點點地順藤摸瓜,終於找出幕後黑手。此人曾與洛天瑾狼狽為奸,密謀造反。他的野心、勢力、手段皆不可小覷,如今他派人救走柳尋衣,絕非多管閒事,一定別有圖謀。值此危難時刻,如果東、西二府不能冰釋前嫌,如果朝廷與武林不能同仇敵愾,一旦此人借柳尋衣在中原發跡,必將危及天下,後患無窮。」
「相爺說的是……」秦衛眉頭緊鎖,仔細回憶,「洵溱?」
「洵溱只是他在中原的『化身』,真正的幕後黑手是西遼皇族後裔,『少秦王』耶律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