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面對秦大的直言不諱,司空竹非但沒有惱怒,反而放聲大笑起來。
「秦大爺不愧是昔日家主的同宗兄弟,果然與秦明的直爽脾氣如出一轍。」
「既然竹老知道我們兄弟三人的脾氣秉性,又何必含糊其辭?」秦三插話道,「來此之前,大哥說要帶我們見一位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可以幫秦家挽回在江湖中的聲望和地位,此時想來……這位大人物應該就是前輩。」
「老夫何德何能?豈敢妄稱什麼『大人物』?」司空竹謙遜道,「今日相見,老夫並非代表自己,而是代表江南陸府。因此,你們口中的『大人物』,應該是指我家公子。」
「陸公子年輕有為,聲名遠播,我等皆欽佩不已。」秦二諂笑恭維,而後話鋒一轉,「但不知……陸公子為何幫我們?」
「武林四大世家親如兄弟,情同手足,如今秦家正逢多事之秋,我家公子又豈能坐視不理?」司空竹的笑容十分誠摯,「昔日,洛天瑾一直在千方百計地攪局,甚至將四大世家分為不同的宗級,其目的是想挑撥我們的關係,方便他日後逐個擊破。殊不知,中原武林四大世家無論是根基還是勢力,都無法與武當、少林這些名宗大派相提並論。唯有風雨同舟,守望相助,方能在群雄割據的江湖中占據一席之地。我家公子早就說過,四大世家猶如唇齒相依,必須同心同德,乃至同仇敵愾,方能縱橫捭闔,傲視武林。反之,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必然唇亡而齒寒。」
「陸公子不愧是『武林第一君子』,果然洞幽燭遠,明心見性。更難能可貴的是,在武林各派都急於和我們劃清關係的敏感時刻,仍能顧全大局,甚至不惜冒著得罪武林盟主的兇險主動與我們交好。此等仗義之舉,真是令我等……不知所言。」秦大感激道,「竹老所言不錯,秦家如今正逢多事之秋,甚至可以說『內憂外患』。我等身為秦家弟子無不痛心疾首,卻又苦於才疏學淺,德薄能鮮,故而無法扭轉乾坤,只能望而生嘆。」
「正因為我家公子知道秦家有難,今日才會派老夫前來與三位密會。秦家之難分為內憂和外患。其中,內憂乃秦家的家事,我等外人不便插手。因此,我家公子更願意幫秦家解決外患。」
此言一出,登時令秦氏三傑眼神一變,三人相視一眼,臉上皆是一抹複雜之色,似乎在驚詫中參雜著些許狐疑、些許忐忑,當然,更多的仍是興奮與期待。
「陸公子的意思是……」
「秦家的外患,根源在於秦苦拒絕聽從武林盟主的號令,故而令秦氏一脈陷入進退兩難的泥沼,以至如今的江湖各派皆不願與秦氏走的太近,擔心被你們連累,殃及池魚。」司空竹一語道破秦氏三傑的癥結所在,言辭更是毫不避諱對秦苦的鄙夷,以及對秦家未來的擔憂,「雖然清風眼下沒有針對秦家,但誰也不能保證他日後不會報復。畢竟,清風這位武林盟主是『半路出家』,說句不妥當的,他是託了洛天瑾橫死的福。因此,清風的當務之急是替洛天瑾報仇雪恨,從而穩固自己的地位。一旦他坐穩武林盟主的位子,必會騰出手來收拾那些曾與他作對的人。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新晉武林盟主……亟需殺人立威。回想當初的洛天瑾,一上任便將偌大的天山玉龍宮趕盡殺絕,其目的正是殺雞儆猴。如今的清風亦是如此,他若想坐穩武林盟主的寶座,也必然會找一個『倒霉鬼』祭旗。當然,這個『倒霉鬼』既不能太強,也不能太弱。太強的清風未必是對手,也許殺雞不成反蝕把米。太弱的又沒有威脅,不足以震懾天下英雄。思來想去,屢屢不給他面子的河西秦氏,既非少林、崑崙之強宗,亦非阿貓、阿狗之弱派,無疑是清風殺一儆百的最佳人選。」
「嘶!」
司空竹的一席話,猶如一道晴天霹靂,狠狠劈中秦氏三傑的軟肋,令他們的臉色變的愈發難看。
秦二故作鎮定:「清風乃修道之人,多年來一直積德累善,施仁布恩,料想他……應該不會像洛天瑾那般心狠手辣才是。」
「此等違心之言,恐怕連三位自己都不肯相信?」司空竹不以為意地笑道,「能坐上武當掌門的位子,並將偌大的宗派執掌的井井有條,一直立於江湖不敗之地。這般人物,若說毫無權謀手段,一心只想積德行善,你們信嗎?」
「這……」
「再者,清風若真的沒有爭名逐利之心,又為何趁洛天瑾橫死之際一舉奪下武林盟主的寶座?」司空竹又道,「連同樣是武林副盟主的騰三石也鬥不過他,可想清風在高山景行,與世無爭的背後,究竟隱藏著多少鮮為人知的心機與城府?」
「這……」
「更何況,清風於眾目睽睽之下發出江湖追殺令,天下英雄無論是真心投誠還是逢場作戲,至少在表面上都會奉命行事。唯獨河西秦氏,非但對他的命令不屑一顧,甚至連他一連送來的三道書信都置之不理,此舉無異於在天下人面前扇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莫說他現在是武林盟主,哪怕他只是武當掌門,也斷斷咽不下這口氣。」
「竹老言之有理,這……正是我們一直擔心的。」秦三終於敞開心扉,不再在司空竹面前故作沉穩,坦言道,「自從我們無視清風的三道書信後,他既不向我們討要交代,也不向我們興師問罪,反而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至今再無音訊。可越是這樣,我們的心裡越不踏實,總覺得清風不作回應並非寬容大度,而是他現在自顧不暇。待時機一到,清風會將自己受到的屈辱,讓我們連本帶利的吐出來。」
「不錯!」秦大虎目凝重,一字一句地說道,「眼下,不僅僅我們有這樣的感覺,武林各派對秦家的態度愈發冷漠,甚至連昔日與我們稱兄道弟的朋友也開始漸漸疏遠。種種跡象表明,大家都已猜到清風將河西秦氏當做『殺一儆百』的倒霉鬼,因此早早與我們劃清界限,以免到時替我們陪葬。」
「這件事不能怪清風,要怪只能怪……」司空竹欲言又止,但下文秦氏三傑卻心知肚明。
「竹老不必忌諱,我們心裡清楚,河西秦氏是自己將自己一步步逼上絕路的。」秦二的眼中寒光閃爍,慍怒道,「說到底,秦家淪落險境皆拜秦苦所賜。若非他顧念與柳尋衣的狗屁情義,我們又豈會傻乎乎的得罪清風?秦苦因一己之私,一人之過,令秦家滿門遇險,根本是親疏不分,愚蠢至極……」
「二弟!」
見秦二愈發口無遮攔,秦大打斷道:「事已至此,不是怨天尤人的時候。我們應該在最壞的結果發生前,想盡一切辦法化解危機。」
言罷,秦大將凝重的目光投向司空竹,拱手道:「竹老,陸公子……真的願意幫秦家渡過危機?」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司空竹篤定道,「我家公子願以江南陸府的名譽和地位替河西秦氏作保,從中極力斡旋,徹底消除秦家與武林盟主之間的誤會。並且,他還願以『中間人』的身份,幫河西秦氏恢復與武林各門各派的和睦往來,保住秦家的聲譽及來之不易的江湖地位。」
「這……」秦二心念一轉,遲疑道,「並非在下小覷陸公子在江湖中的威名,只因江南陸府與武當派昔日的關係……似乎也不太融洽。因此,我擔心清風未必肯給陸公子情面。」
秦三見司空竹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不禁心中一沉,趕忙圓場:「竹老千萬不要誤會,我二哥的意思是……武當畢竟與賢王府是一丘之貉。武林四大世家與他們一向不和,後來洛天瑾劃分宗級時,故意將唐門和騰族劃為地宗,反而將我們秦家與江南陸府劃為玄宗,因此……」
「哈哈……秦二爺快人快語,說明他已將老夫當成自己人。」司空竹滿不在乎地擺手道,「秦二爺的顧慮不無道理,只憑我江南陸府一家,確實沒多少把握能改變清風的心意。說出來不怕三位笑話,我家公子若無十成把握,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與秦家交好。畢竟,秦家得罪的可是手握大權的武林盟主,這件事一不小心就會賠上自己的性命,甚至賠上家族基業,斷斷不是鬧著玩的。」
「聽竹老的言外之意,似乎陸公子的背後另有靠山?」
「金劍塢!」司空竹神情一稟,正色道,「關於金劍塢的實力,老夫不必多言,想必三位一清二楚。實不相瞞,如今的江南陸府與金劍塢已是生死與共,休戚相關的『一家人』。我家公子與金塢主更是松柏寒盟,金石至交。為此,金塢主不惜放棄江湖中人人垂涎的天大好處,心甘情願地幫我家公子達成夙願。此一節,想必你們三位應該有所耳聞。」
「這……」秦大與自己的兩位兄弟相視一眼,壓下心中忐忑,狐疑道,「竹老說的『天大好處』是……」
「柳尋衣!」司空竹雙瞳一縮,諱莫如深,「這也是我家公子願意出手幫秦家渡過危機的唯一條件。」
「竹老的意思是……」
「常言道『強龍難壓地頭蛇』,更何況河西秦氏不是蛇,而是一頭實實在在的猛虎。呵呵,河西一帶是秦家的地盤,黑白兩道無人敢駁你們的面子。」司空竹的笑容愈發意味深長,「我家公子知道秦苦與柳尋衣相交莫逆,也料定他一定不會動用秦家的力量找出柳尋衣的下落。因此,柳尋衣的蹤跡我們自己找,找到後也由我們自己動手解決。只不過,在整個過程中勢必會遇到諸多麻煩和絆腳石。畢竟,覬覦柳尋衣的大有人在,遠遠不止我們一家。因此,無論是官府里的麻煩,亦或是江湖中的絆腳石,都希望三位能代表秦家幫我們清一清、掃一掃。簡言之,讓我們可以在你們的地盤上安心對付柳尋衣,再無其他後顧之憂。無論如何,柳尋衣這個百年難得一遇的江湖『大彩頭』,我家公子要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