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宋玉的眼神陡然一變,向秦明拱手道:「秦府主,你能認出我,想必柳尋衣也能看穿我的易容術。為免節外生枝,我意……」
言至於此,宋玉的聲音戛然而止,眉宇間湧出一絲猶豫之色。
有些話宋玉不便直言,是不希望秦明心生誤會,認為自己膽小怕事。
秦明並不愚笨,他知道宋玉留在這裡,非但自身難保,甚至會連累秦家。
「請!」
秦明伸手朝後堂一指,宋玉會意,向其拱手一拜,而後火急火燎跑向後堂。
「秦府主何在?」
就在宋玉將房門關上的一剎那,一道冷厲的聲音陡然自院外傳來。
緊接著,柳尋衣率許衡、凌青、廖氏兄弟等人,不顧秦家弟子的重重阻攔,風風火火地闖入院中。
見此一幕,秦大、秦二、秦三快步上前,攔下柳尋衣的去路。
「柳門主不請自來,硬闖私宅,似乎……不合規矩?」秦大一副趾高氣昂的囂張模樣,語氣不善地向柳尋衣質問道,「難道武林盟主的手下都這般不懂禮數?」
「大膽!」凌青怒道,「你是什麼身份?豈敢在黑執扇面前大呼小叫?」
「你又是什麼身份?」秦二喝道,「這裡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
「那也輪不到你!」許衡立即嗆聲。
雙方一見面便勢同水火,唇槍舌戰互不相讓,令院中的氣氛變的愈發緊張。
「我不是來吵架的,而是有事求見秦府主。」柳尋衣朗聲道,「請三位讓開!」
「求見?」秦三面露不屑,「求見應該在府外等待主人通傳,哪有人硬闖到人家內院大言不慚的說『求見』?」
「如果在府外能等到秦府主的通傳,柳某又豈會出此下策?」柳尋衣辯駁道,「這兩日我已求見多次,想必秦府主和三位皆心如明鏡。但貴派弟子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將在下拒之門外,百般無奈,唯有放肆一回。」
「既是求見,則我可以見,也可以不見。」秦明冷漠的聲音幽幽響起,「休以為你硬闖進來,便能如願以償。念在洛盟主的面子,我今日姑且饒你們一次。若再有下回,我必替洛盟主好好管教管教你們。滾吧!」
說罷,秦明驀然轉身,抬腳朝內堂走去。
「秦府主留步!」
面對柳尋衣的懇求,秦明卻置若罔聞,依舊腳步不停。
見狀,柳尋衣不禁心生急迫,忙道:「難道你不想知道『玄水下卷』的下落?」
只此一言,秦明的臉色陡然一變,同時腳下一頓。
「什麼意思?」秦明頭也不回地問道。
「我想和秦府主開誠布公的談談!」柳尋衣直言不諱,「我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厚顏求見,想必秦府主心裡很清楚。」
「我對你的事不感興趣,還是說說『玄水下卷』吧!」秦明的語氣平淡如水,聽不出絲毫喜怒,「你最好能勾起我的興趣,免的自討沒趣。」
「段堡主告訴我們,秦府主此行的目的,一是向府主追問『玄水下卷』。二是帶秦苦回河西,敢問是否屬實?」
「是又如何?」秦明冷笑道,「這些是我和洛盟主、秦苦之間的恩怨,與你何干?」
說罷,秦明緩緩轉身,目光戲謔地上下打量著柳尋衣,似笑非笑地問道:「秦苦呢?他為何不與你同來?」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秦苦為何不願見你?」
聞言,秦明眼神一寒,陰戾道:「如果你只會說這些廢話,索性趁早離去,休要耽擱我的時間。」
「好!」柳尋衣神情一稟,開門見山,「秦府主快人快語,柳某也不再兜圈子。恕我直言,『玄水下卷』和秦苦,恐怕閣下都無法順利得到……」
「你說什麼?」
「別急!且聽我把話說完。」柳尋衣擺手道,「我想向秦府主討一句實話,究竟如何你才肯罷休?」
「你沒資格問我!」秦明不耐道,「其一,『玄水下卷』是洛盟主親口承諾,那時天下英雄盡在,由不得你們狡辯。其二,秦苦是否跟我回去,是我們叔侄間的事,輪不到你橫插一槓。」
「實不相瞞,府主傷勢未愈,短時間內不宜操勞。」柳尋衣固執道,「秦府主若想協商此事,恐怕一年半載難有結果。」
「那又如何?」秦明怒極而笑,「柳尋衣,你曾做過潘家的女婿,又和秦苦稱兄道弟,應該對『赤火上卷』和『玄水下卷』的關係有所耳聞。此卷,關係到秦氏一脈的天命延續。對我而言,世上再無任何事能與之相提並論。因此,為得到『玄水下卷』,莫說一年半載,即便在洛陽城等上十年八年,我也在所不惜。既然來了,便沒打算空手回去!」
言至於此,秦明的眼神陡然一變,臉上浮現出一抹難以名狀的古怪之色,諱莫如深道:「更何況,『玄水下卷』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只要洛盟主言而有信,此卷我唾手可得,又豈能輕言放棄?」
柳尋衣的心裡「咯噔」一沉,心中篤定,秦明已經知道『玄水下卷』如今在秦苦手中。
緣由於此,秦明更不可能讓煮熟的鴨子飛走。
直至此刻,柳尋衣終於明白,為何秦明執意要將與自己不共戴天的秦苦帶回河西。原來他已經知曉,秦苦與「玄水下卷」早已合二為一。
見柳尋衣手足無措,秦明冷冷一笑,咄咄相逼:「交出秦苦和『玄水下卷』,我馬上離開洛陽城。如若不然,我便邀天下英雄齊聚於此……共同見證洛盟主踐行承諾。」
「你……」
「哦!對了!」秦明靈光一閃,故作恍然大悟,「回去轉告洛盟主,在『玄水下卷』沒有找到前,休要急著做其他的事,比如……推行『宗級』。一者,凡事都有先來後到,不能一事未決,又做一事,如此率性而為,實在與武林盟主的身份不符。二者,倘若洛盟主言而無信,不肯踐行承諾,恐怕也不利於他的威名。畢竟,天下英雄不會相信一個言行不一之人。更何況,此人還是手握江湖大權的武林盟主。」
秦明此言看似好心提醒,實則笑裡藏刀,暗中威脅。
柳尋衣聽的心驚肉跳,惶惶不安。儼然,秦明已抓住洛天瑾的軟肋。
如此一來,他便有與洛天瑾分庭抗禮的本錢。
「聽聞,昨夜賢王府發生了一場鬧劇,令洛盟主大發雷霆之怒。」秦明望著臉色陰晴不定的柳尋衣,別有深意地問道,「不知……柳執扇可否受到牽連?」
柳尋衣深吸一口氣,心中暗想:「既然秦明已將話說的如此明白,自己再遮遮掩掩也毫無必要。」
心念至此,柳尋衣將心一橫,自嘲道:「府主說了,秦府主若能乘興而歸,我便可將功補過。若不能……我便要人頭落地。」
此言一出,許衡、凌青等人無不神情一暗,一個個滿心惆悵,卻又無可奈何。
「哦?」秦明故作驚訝,「柳執扇可是洛盟主身前的紅人,又是賢王府的未來女婿,真沒想到洛盟主竟能對你下此狠心。秦某雖是外人,卻也替柳執扇感到惋惜。」
「惋惜?」柳尋衣的眼皮微微抖動,反問道,「秦府主若真覺的在下命不該絕,何不大發慈悲,救我一命?」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秦某巴不得救柳執扇一命。」秦明煞有介事地說道,「只要柳執扇說服秦苦,幫我拿到『玄水下卷』,我馬上率人回河西。如此一來,你便能將功補過,留在賢王府大展宏圖,豈不是兩全其美?」
柳尋衣一臉無奈,嘆息道:「說來說去,秦府主始終不肯讓步。」
「不如這樣,秦苦和『玄水下卷』,只要你能給我一樣,我即刻離去。」秦明大義凌然道,「柳執扇,秦某為救你的性命,心甘情願地退讓一步,想必已足夠誠意?可如果你連這些都做不到,秦某也只能愛莫能助。」
「秦府主的心意,在下已完全明白。」
見秦明心意已決,全無商量的餘地,柳尋衣不禁悲從中來,倍感苦悶。
「若想化險為夷,你不應該留在這裡浪費時間。」秦明提醒道,「應該去找秦苦或者『玄水下卷』,因為只有他們……才可以救你。」
「秦府主應該對在下的為人有所了解。」柳尋衣傲然道,「當初,我肯替潘家迎戰『跛刀客』,憑的就是一個『義』字。因此,我絕不可能出賣自己的兄弟。」
「那便出賣自己的性命吧!」秦明蔑視道,「休要嘴上說的好聽,有本事就堅持到底。我倒真想看看,你柳尋衣究竟有多少骨氣?來人,送客!」
說罷,秦明不再給柳尋衣開口的機會,逕自轉身離去。
望著秦明毅然決然的背影,許衡、凌青、廖氏兄弟無不心灰意冷,滿心羞憤,將拳頭攥的咔咔作響。
柳尋衣目無表情,一言不發。沉寂片刻,他驀然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城東宅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