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瑾此言,立即招至六大門派弟子的一片贊同。
「洛府主言之有理。」
出人意料的是,金復羽非但沒有反駁洛天瑾的話,反而主動附和道:「此次推舉武林盟主,一統武林是假,共抗大敵才是真。因此,武林盟主的人選可以不是德高望眾,但定要與韃子不共戴天,絕不能是叛國奸賊。」
沈東善一臉失望,環顧著竊竊私語的眾人,口中不禁發出一聲苦澀的嘆息。
「如此說來,各位都贊同殷某的提議?」殷白眉朗聲問道。
聞聽此言,眾人不禁面露遲疑。隨後,在洛天瑾和金復羽的欣然允諾之下,六大門派與四大世家紛紛響應。
轉眼之間,消失百年之久的「武林盟主」,在一片熱鬧聲中被眾人重新敲定。
「依照規矩,推舉武林盟主,需匯聚天下英雄,召開天下武林大會。」騰三石凝聲道,「曾經的武林大會每三年一屆,但如今天下動盪,四面楚歌,因此老夫提議,將召開武林大會的時間,縮短至一年,為的是儘快推舉出武林盟主,以應時變。」
「我同意騰族長的建議!」陸庭湘點頭道,「不如我們便以一年為期,廣邀天下英豪,於明年九九重陽,召開武林大會。」
「武林大會不比小打小鬧,依規矩,參與者無論富貴貧窮、無論男女老幼、無論尊卑貴賤,只要是中原人士,皆可赴會一展身手。」鍾離木笑道,「如此想來,武林大會當日,勢必群英薈萃,豪傑齊聚,江湖中大大小小的門派、勢力,再加上隱世遊俠,全部算在一起,怕是少則八九千,多則過萬人。嘿嘿……看來我們要挑選一個足夠大的場地才行。」
說罷,鍾離木又環顧了一圈熙熙攘攘的秦家武場,戲謔道:「若如秦家武場這般大小,到時莫說比武切磋,就連落腳……只怕都困難。」
其實,秦家武場並不狹窄,只不過相比起動輒上萬人的武林大會,未免有些捉襟見肘。
「如若不棄,武林大會可以在我崑崙山舉行!」殷白眉開口道,「崑崙山有一峽谷,名曰「崑崙墟」。乃是昔日武林大會的舉辦之處,地勢平坦而空曠,足可容納數萬之眾。雖早已廢棄,但若是諸位同意,殷某隻需半年,便可重鋪青磚,將其修整如初。只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殷白眉此言一出,眾人不禁再度竊竊耳語一番。
金復羽似笑非笑地說道:「崑崙虛雖大,但畢竟在崑崙山中,武林大會乃江湖第一盛事,雖說群雄畢至,但難免龍蛇混雜。殷掌門將如此重要之事安排在自己家中,難道就不怕引狼入室嗎?」
「金塢主的言外之意,怕是信不過殷某吧?」殷白眉輕哼道,「你是怕我以權謀私,近水樓台先得月,所以才不想讓武林群雄前往崑崙山。」
「殷掌門誤會了!」被殷白眉冷嘲熱諷,金復羽也不惱怒,淡笑道,「其實,除崑崙虛之外,昔日舉辦過武林大會的地方還有許多。其中不乏咫尺之遙,我們又何必捨近求遠?」
唐轅眉頭一挑,反問道:「金塢主說的是……」
「華山之巔,論劍台!」金復羽笑道,「昔日華山派也曾盛極一時,只可惜劍、氣二宗分裂之後,華山派光輝不在,逐漸在江湖中隕落。如今過去多年,華山早已物是人非,空空如也。但這恰恰為我們提供了一個舉辦武林大會的絕佳之地,華山派雖已不在,但在華山之巔的論劍台上,卻仍保留著昔日江湖豪傑們的刀痕劍瘡,正好可以讓我們這些晚生後輩,前去頂禮膜拜。」
「好主意!」陸庭湘笑道,「華山論劍已然消失百年,但我們既已重提武林盟主之事,也自當重振華山論劍之盛。論劍台雖不及崑崙虛那般廣闊,但容納數千人依舊綽綽有餘,更重要的是,自古華山一條路,陡峭而兇險,任誰也不可能在上山途中設下埋伏。」
說罷,為免殷白眉誤會,陸庭湘不忘補充一句:「陸某說的埋伏是指韃子,絕非針對殷掌門。」
「哼!」殷白眉冷哼一聲,索性不再理會。
「此法倒也可行!」清風幽幽地說道,「為免濫竽充數,浪費大家的時間,我們可在華山腳下先設一道門檻,安排弟子與報名之人切磋,凡武功不濟者,只能去臨山遠觀而望,不能登台。至於江湖中大大小小的門派……掌門所帶弟子不得超過三十人。」
「不錯!人多未必是好事,反而容易生出禍端。」左弘軒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有了規矩,彼此也能收斂一些。武林大會推舉武林盟主,不是比人多,更不是混戰,而是要一對一的公平較量。如此想來,清風道長此法反倒十分公平。」
金復羽沉吟道:「好個『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些年,江湖中人輕義重利,年少者不懂尊卑長幼,年長者不明安分守己,是該有人管一管了。既然推舉武林盟主,是為了重新制定江湖規矩,那便從華山論劍開始,亦無不可。」
「金塢主所言,正是老夫所想。」騰三石瓮聲道。
「各位可還有異議?」沉寂片刻,洛天瑾高聲問道。
眾人左顧右盼,紛紛搖頭。
見狀,洛天瑾微微一笑,轉而看向面色難堪,一言不發的沈東善,淡笑道:「沈老爺,還有一事,恐怕還要勞煩你……」
「洛府主不必客氣!」沈東善輕嘆一聲,轉而朝眾人拱了拱手,朗聲道,「沈某明白,論劍台荒廢多年,恐怕早已破敗不堪。但為中原武林之安定,以及諸位與沈某之間的情義,我願出錢修繕華山之巔,重鑄論劍台。」
華山之路,崎嶇難行,兩個苦力合力抬著一塊青石,登上華山之巔,至少需要半日。
華山之巔四面臨淵,狹窄而兇險,但論劍台卻要修建的寬闊無比,至少有三分之二懸浮於半空之中,其修葺建造之艱難,所需匠人工藝之精湛,皆是萬里挑一。耗時許久,耗資甚巨。
昔日的論劍台,華山派足足用了九年方才建成。
如今距武林大會召開,只有區區一年,此等難如登天之事,放眼天下,恐怕也只有大宋第一富賈沈東善,才敢夸此海口。
「明年九月初九,華山之巔,召開天下武林大會,推舉江湖至尊,武林盟主!」玄明高聲道,「阿彌陀佛!武林盟主一出,不知日後江湖中又會生出多少事端?但願能如我等所願,逢凶化吉,國泰民安。善哉善哉!」
「接下來的一年,萬一韃子前來鬧事,我們當如何應對?」妙安遲疑道。
「他們此番吃了大虧,量他們也不敢輕易再來。」唐轅冷笑道,「不過為求有備無患,我們的確應先商定一計,以免到時自亂陣腳。」
「不如一切照舊?暫分兩派,賢王府與六大門派,金劍塢與四大世家,遇事可先互通有無……」陸庭湘提議道。
「不可!」金復羽出人意料地打斷道,「如此以來,難免有人結黨營私,暗結珠胎,不利於明年武林盟主的推舉。」
「哦?」洛天瑾不禁一愣,狐疑道,「那依金塢主的意思是……」
「以秦淮為界,南北而治。」金復羽淡笑道,「在選出武林盟主之前,秦淮以北,暫推舉一人主事。秦淮以南,另推一人主事,遇事必先相互知會,並由主事之人召集大家共同商議,不能獨斷專行。如此一來,也可以打破昔日六大門派與四大世家水火不容的對立局面。不知洛府主意下如何?」
金復羽的用意,柳尋衣瞬間看破,他分明是想藉此機會,廣招黨羽,拉攏昔日與賢王府親近的門派。
眾所周知,武林四大世家中,除河西秦氏之外,其餘的江南陸府、蜀中唐門以及湘西騰族,皆在秦淮以南。反觀六大門派,只有少林、崑崙、崆峒在秦淮以北。其餘的武當、峨眉、青城,則全部在秦淮以南。
換言之,這一年的南北而治,對金復羽無關痛癢。畢竟河西秦氏因「玄水下卷」失竊一事,與賢王府鬧的水火不容,因此洛天瑾想藉機拉攏秦明,幾乎不可能。
反觀洛天瑾,卻是深受其害。武當掌門是其岳父,關係自然牢固。但峨眉與青城二派,是否會被金復羽遊說?卻未曾可知。
望著面沉似水,一言不發的洛天瑾,金復羽笑問道:「怎麼?難道洛府主至今仍心存間隙?非要將武林各派分出個親疏遠近不可?」
金復羽此言綿里藏針,洛天瑾若執意不肯,便會正中金復羽的下懷,造成不必要的誤會,以至名譽受損,甚至與六大門派產生隔閡。
猶豫再三,洛天瑾目光陰戾地盯著金復羽,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一切就依金塢主所言。只不知,這一南一北的主事之人,又該選誰?」
「北方自然推舉洛府主。」鍾離木道,「玄明方丈乃方外之人,崑崙派山高水遠,老朽又散漫慣了,皆難以擔此重任。至於秦府主嘛……」
「不必看我!」秦明當機立斷道,「我沒興趣!」
「嘿嘿……看來只能辛苦洛府主了。」鍾離木故作無奈地擺手道。
對此,洛天瑾只是微微一笑,算作道謝,並未推辭。
「至於南方的主事……」
「南方主事,自當推舉青城派的左掌門!」不等陸庭湘舉薦金復羽,金復羽卻率先搶話。
此言一出,不僅令陸庭湘大吃一驚,同時也令洛天瑾神色一怔。
再看左弘軒,更是滿頭霧水,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答?
「好心機!」柳尋衣暗嘆道,「我只猜到金復羽有意收買人心,卻萬沒料到,他的手段竟會施展的如此神速。」
「我……」左弘軒滿眼尷尬地左右顧盼一番,隨後將遲疑的目光投向洛天瑾。
見狀,洛天瑾強壓下心頭震怒,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既然金塢主有此美意,左掌門自當卻之不恭才是。」
「嘩!」
霎時間,全場一片譁然。
眾人難以置信地來回打量著洛天瑾和金復羽,今天他們二人,都反常的有些令人難以捉摸。
至於左弘軒,則在暗鬆一口氣的同時,情不自禁地面露一絲難以掩飾的狂喜。
見狀,洛天瑾的眼中卻猛然爆發出一股陰狠之意。
一片嘈雜聲中,洛天瑾與金復羽無視熙熙攘攘的眾人,二人四目相對,電光火石交織而出,眼中各自湧現著一抹耐人尋味的古怪神采。
金復羽負手而立,目不斜視,嘴角悄然揚起一絲淡定從容的笑意。
洛天瑾疾首蹙額,瞋目切齒,眼皮不經意地輕輕一抖,臉上隨之浮現出一抹駭人的獰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