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喻錦平時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 體力上根本比不了那些做慣了農活的女子,向前追了兩步後便再也跑不動了,白著臉色氣喘吁吁的停下來。望著那熟悉的背影, 奮力一喊:「謝世子!」
「謝世子!」
眼見人就要消失在眼前,王喻錦掙扎著上前跑了兩步:「瑾哥哥!」
「瑾哥哥」聲音弱了下來。
「給錢!」身後一粗壯的聲音響起。
。
謝瑾馭馬前行,眸中情緒複雜難明,不消片刻,雙手握緊韁繩, 用力調轉馬頭,朝來時的路疾馳而去。
行至半道時,街邊路人的閒談聲落入了他的耳朵:「剛剛那姑娘怎麼回事?在路邊又喊又叫的?」
說話之人指了指了腦袋:「是不是這兒有問題?」
「說不定呢, 你剛剛沒看見嗎, 人老闆說她她偷東西呢!」
謝瑾沒聽完,雙腿狠狠夾了下馬腹,身下的馬嘶鳴了一聲,速度猛然快了起來。
攤販老闆用力抓著王喻錦的手臂:「大家快來看看,這人買東西不給錢, 想賴帳!」
「大家給我評評理,我就是一個做小本生意的,賺幾文錢餬口養家, 居然還有人來坑我們這些小百姓, 天理何在!紀法何在!」
周圍的人指著王喻錦交頭接耳的私語了起來。
「你看她這一身怕不也是偷來的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看她長的眉清目秀的,想不到竟是這般齷齪下作之人!」
「該不會她父母也是個小偷吧?」
攤販老闆將她的手扯起來:「給錢!」
王喻錦紅著眼眶,無措的望著周圍的人:「我、我沒帶錢。」
「沒錢!」攤販老闆聲音嚷嚷了起來, 扯著她向前走了兩步:「沒錢就跟我去見官!」
王喻錦掙了掙他手中的手臂, 沒掙脫, 身子用力的向後縮著,含著淚努力的朝他搖了搖頭。
她不要去!
攤販老闆怒目而視,抬手就要朝她揮來,突然,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便聽「咔嚓」一聲,手就以扭曲的姿勢朝一側彎著。
「啊啊啊」攤販老闆痛的直嚎。
謝瑾冷聲道:「你剛才想用這隻手做什麼?」
攤販老闆白著臉冷汗直流:「不、不做什麼.」
謝瑾手上力道加大,男人瞬間疼的直翻白眼:「我、我想給這姑娘一個教、教訓。」
「咔嚓」聲再次響起,謝瑾面無表情的放開他。
手上沒有了桎梏,男人瞬間倒在了地上,蜷縮著,抱著手不斷的哀嚎著。
謝瑾左手袖子被人一扯,他緩了神色,轉頭望過去。
「還好嗎?」
王喻錦沖他搖了搖頭。
周圍的人有膽子稍微大點的,結結巴巴的望著謝瑾道:「你、你這人怎、怎麼這樣」
謝瑾沒理那人,拉住王喻錦的手腕便要走。
沒走兩步身後的人便止了步子,謝瑾轉頭看向她。
王喻錦抿唇,有些難以啟齒道:「我買了他的東西還沒付錢。」
謝瑾剛要開口,又聽她道:「買簪子的時候,看到你策馬而過,來不及多想,便追了上去。」
謝瑾頓了頓,隨即望著她溫聲道:「簪子多少錢?」
王喻錦:「五兩銀子。」
謝瑾伸手想要掏錢,看到衣袖上的手,柔聲道:「先鬆開,嗯?」
王喻錦順從的點點頭。
謝瑾從懷裡掏出十兩銀子,蹲下身子將銀子放在男人邊上:「五兩是簪子的錢,另外五兩是看大夫的錢,等會會有人把你送去醫館。」
話說完,便起身來到王喻錦身邊,輕聲道:「走吧。」
王喻錦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沉默的將手重新伸向了他的袖子。
謝瑾看著袖子上的手,沒說話,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出了人群。
兩人來到馬邊,王喻錦以為謝瑾要上馬帶她,可等了半天才發覺他根本沒有半點要上馬的意思,她抿了抿唇,踩著馬鐙上了馬。
謝瑾在馬下牽著馬繩,速度緩慢的走著。
沉默了許久,馬上的人開口:「你回來那日,我去城門口迎你了,可直到天黑都沒等到你。」
「後來才聽說,你那日徑直去了宣平侯府。」
「原以為錯過一次,伯母辦春日宴那日怎麼都不會再錯過了,誰承想,我這不爭氣的身子,竟在那日病了。」
「我使勁喝藥,不敢踏出房門半步,就盼著我的病趕快好起來,好在,我的身子終於爭氣了一回,可這時又傳出了你去江南的消息。」
「我還聽說,趙姝這次也去了江南。」
「剛剛在街上,我喚了你,你為什麼沒停下?」
一直沉默的謝瑾終於抬起了頭:「喻錦,我.」
王喻錦打斷他的話:「罷了,這些都不重要,你人好好的回來了就行。」
言語間,兩人來到了王府門口,謝瑾將韁繩拴在樹上,待馬停穩後,便將胳膊遞給了王喻錦。
王喻錦直接忽略他的胳膊,腳踩住馬鐙便要下馬。
看著她的動作,謝瑾將胳膊往上一抬,沉聲道:「別鬧!」
王喻錦抿了抿唇,在謝瑾的注視下,最終還是順從的將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
沉穩有力的臂膀撐扶著嬌弱可人的人兒,王喻錦雙腳一落地,謝瑾就將手不著痕跡的的收了回去。
「回去後記得讓大夫看看,你好好休息,我有空再來.」說到這的時候,謝瑾腦海中閃過了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
要出口的話咽了回去,話風一轉:「你好好休息。」
王喻錦眸色瞬間暗了下去,強撐著笑,說了句驚世駭俗的話:「見不到你,我想你了怎麼辦?」
「我想你了怎麼辦?」王喻錦望著他緩緩重複道。
謝瑾眼珠霎時緊緊一縮,眼神複雜難辨的望著她,過了會,開口道:「回吧。」
王喻錦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瞬間在他這句輕飄飄的「回吧」泄了下來。
王喻錦望著他的眼神中帶著兩分難堪、兩分羞澀,亦有濃濃的不甘。
可再不甘又能如何,她死死咬著下唇,趁要在他面前哭出來之際,轉身朝自家府邸的大門跑去。
那一帶而過的細微哽咽聲,就那樣鑽進了謝瑾的耳朵。
謝瑾握著韁繩的手有一瞬間的鬆弛,不過須臾,復又緊緊握住韁繩,翻身上馬,策馬離開了這。
古語說的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謝瑾前一天弄傷攤販老闆的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傳遍了大街小巷。
金鑾殿外,文官與武官分為兩列整齊的站著。
文官那列有人出聲:「聽說謝步軍校昨天衝冠一怒為紅顏,折了一個百姓的手?」
謝瑾身姿端正的站著,沒說話,將那人忽視了個徹底。
看著謝瑾清高的姿態,那文官剎時惱羞成怒,抖著唇就要與他好好說道說道,可還沒等他開口,人群中就傳來了一聲嘲笑。
王其章哼笑了一聲:「閉嘴吧你,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那文官抖著手指指向他,張口便道:「.!」
「上朝!」這時,站在金鑾殿外邊的太監突然高聲喊道。
那文官的聲音霎時被蓋了下去,雖然旁人沒聽到他剛剛說了什麼,但從他的嘴型依稀能辨出「你無恥」三個大字。
大臣們依次進入殿內,朝秦帝齊齊跪了下來:「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愛卿平身!」
「謝萬歲!」
待各官員站起身後,皇帝身旁的小太監上前了一步,高喊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臣有事要奏!」剛剛的文官站出了身。
秦帝:「何事?」
文官跪下身:「臣要參謝瑾謝步軍校!」
秦帝眉向上一挑:「哦,為何?」
「謝步軍校身為陛下之臣子,百姓之父母官,理應守紀法,愛戴百姓,但謝步軍校昨日卻當街將一位百姓的手生生折斷了。」
「謝步軍校昨日的所作所為實在有愧於陛下,有愧於百姓!」
秦帝看向謝瑾:「此事當真?」
謝瑾站出隊伍,朝秦帝跪了下來:「臣知罪!」
謝瑾並沒有辯解,大大方方的認了下來。
秦帝:「是何緣故?」
謝瑾:「什麼都不為,臣只是單純的看那人不爽而已!」
秦帝將奏摺朝他扔了過去:「你大膽!」
「謝步軍校罔顧法理,誤傷百姓,罰半月俸祿!」
謝瑾恭敬伏身:「謝主隆恩!」
那文官似不滿秦帝的處置,再次站出來:「陛下,這.」
秦帝斜眼看向他:「愛卿還有其他事要奏?」
那文官打了個激靈,忙俯身道:「臣已無事要奏!」
其他諸位臣子適時的跪了一地:「陛下英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秦帝看著黑壓壓跪了一片的臣子,哼了一聲,抬手一揮衣袖,轉身離開。
隨侍的太監見狀,立馬高聲喊道:「退朝!」
待秦帝離開後,跪在殿上的朝臣紛紛起身。
王其章首當其衝的來到謝瑾面前:「謝侄兒,為了喻錦實在是委屈你了,伯父改日定叫喻錦登門拜謝。」
「算了,不等改日了,就明日吧,明日我就叫喻錦」
顯國公走到謝瑾身邊,冷冷的望著他,打斷王顯章的話:「還不走?」
謝瑾朝王其章躬身,跟著顯國公一同離去。
(本章完)
作者說:作者專欄-新文《貪毒》已開文。
《貪毒》文案:最初的周多魚是個和人說話都會臉紅上半天的姑娘,她溫順、良善。
可時過境遷,她已不復是當初那個溫善的姑娘,如今的她到處左右逢源、溜須拍馬,還勵志要將那群權貴哄得七葷八素、頭昏腦漲,哦,不對,是愜意順心。
她也知道,她這樣的人在那群世家子弟的眼裡,就是個可隨意拿來逗趣、上不了台面的。
周多魚盡心盡力的親近、討好所有人,但唯獨對謝怍避之不及,
不是她不願,而是不敢,
因為她不止深知此人的菩薩面貌、魔鬼心腸還知此人對她動了殺心。
為此,別說是跟他沾上半點關係,就是站的近了些,她都瘮得慌。
謝怍表面上對周多魚溫和有禮,實則打心底厭惡她粗鄙庸俗的舉止。
若硬要說愚昧無知的周多魚身上有什麼長處的話,那就是識趣,也只有識趣,識趣的遠離他與他保持距離,對此,謝怍還算滿意。
此去經年,窄巷相逢,謝怍雙眸沉靜的望著身子緊貼著牆而過的周多魚,緩緩斂目,嘴角彎了彎,眼裡卻沒什麼笑意,
是個識趣的好姑娘,知道對他退避三舍,
可,卻礙眼的緊。
愛恨嗔痴,為貪為欲,求而不得,故生妄念
小劇場:
周多魚虔誠的跪在佛前,眼前則是剛剛奉給菩薩滿滿一荷包、晃瞎人眼的金燦燦黃金。
她對佛像低眉淺頌:勞菩薩費神助信女屠盡惡鬼,事成之日,便是信女為菩薩重塑金身之時,嗯,純金。
拜完菩薩,她面不改色、不著痕跡的收起剛孝敬給菩薩的黃金,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哪有事還沒辦,就收錢的道理!
【特別說明】:文中「惡鬼」僅用於比喻,全文無奇幻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