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五繞樑下
魔法光源經過片片水晶的折射,化成柔和溫暖的黃色光輝,灑落在充滿了古雅富貴氣息的大廳中。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腥紅的酒液在水晶高腳杯中不住旋動著,數圈後方才回落,杯壁上的酒液緩緩滑下,在燈光的映襯下,散發著迷離的色彩。
「米高梅大人,一般來說,紅酒並不宜於久藏。貯藏時間過久的紅酒,會產生異味,反而破壞了它的香醇。但是這並不適用於原產自施洛華地區的紅酒。那裡出產的紅酒歷時越久,就越醇厚,您現在要嘗試的,就是產自施洛華地區最好的雷米酒,已經有一百五十年以上的歷史了。」凱薩琳的聲音高貴、矜持,於不知不覺中拒人於千里之外,每一個抑揚頓挫都是貴族禮儀的典範。但不知為何,在這個夜晚,她的聲音在平淡典雅的背後,似乎有一點微不可察的誘惑。
「當然,保存也是一種學問,我會在以後專題為您介紹,裡面還真有點有趣的小竅門呢!」凱薩琳對著米高梅揚了揚杯,這次她的尾音帶了點小小的花腔,彷佛少女愛嬌般的慵懶,似乎有點不勝酒力。
米高梅微笑著。這幾天的主題是酒,他已經在凱薩琳的引導下,幾乎試遍了大陸上的名酒。僅僅數天功夫,他對酒的認知,就足以堪稱大師了。
他剛要將水晶高腳杯中的紅酒飲下,凱薩琳的縴手忽然搭在他的手腕上,阻止了他。
「米高梅大人,酒的真正味道,要在醉後才能體會得到。不不,並不是您此前曾經體會過的醉意,那並不是真正的醉,因為您的意識仍然清醒。這個位面,一位偉大的詩人曾經說過,酒,是一切罪惡的根源。如果您真想體驗罪惡之源的真意,惟一的方法,就是放鬆,消失去一切戒備、壓制所有的力量,打開心防,並徹底地放鬆對肉體的一切控制。只有當您的意識也醉了時,酒的真正味道才會出現。」
凱薩琳的手滑膩而冰冷,但米高梅忽然覺得,被她觸碰到的肌膚竟隱隱傳來陣陣灼熱的感覺,甚至還沿著手腕向心房延伸。他眉頭略皺,感覺到似是有什麼不妥之處,但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可不管怎麼說,壓制四翼天使全部的力量,就等於將自己的靈魂徹底地交給了人類那具脆弱的身體,這可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米高梅大人,您在擔心什麼呢?這裡是公國王宮,除了教皇所居的大教堂外,這裡就是里爾城最安全的地方了。而我即沒有鬥氣,也不會魔法,我又是至高神虔誠的信徒,您在擔心什麼呢?難道,您是怕自己會象那些最下層的天使一樣,被人類身體的欲望俘虜嗎?」
凱薩琳雙眼如晨星般閃亮,吐出的氣息如蘭麝般芬芳,彷佛融會了先前數十種美酒最香醇的餘韻。
米高梅微微一笑。他儘管仍然隱隱覺得有些什麼不對,但是他是隨侍在主神身邊的四翼天使,與凱薩琳相識這些天來,已經嘗試過人間百味,但分毫動搖不了他的意志。
是啊,他怎麼可能與那些下位天使一樣,成為欲望的俘虜?
米高梅輕輕呼出一口氣,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他按照凱薩琳介紹的方法,從不同的角度去回味這珍貴之極的一百五十年雷米紅酒。
醉的感覺果然不錯。
尤其是似醉非醉之間,一切束縛都變得脆弱,一切潛藏的欲望都會泛起,一切感官上的刺激都被放大。
房中的一陣都開始在米高梅面前晃動,所有的東西都被鍍上了一層如血的胭脂色。他與麥克白一樣,大部分的記憶都已留在了天界,但是那何止數萬年的\在主神身邊隨侍的時光,又怎麼可能盡數遺忘?
他忽然想放聲大笑,又有些想抱頭痛哭。米高梅心底隱隱有些畏懼,人類身體的欲望原來是如此強大。但他是榮耀的四翼天使,任何的困難,他都會去面對,而非選擇逃避。
米高梅心底泛起了一絲警覺。儘管已壓制了自己的一切力量,但他畢竟是擁有四翼光輝的天使,以持咒力而知名的天使,隨侍了主神漫長歲月。意志已經成為存在的一部分,稍有動搖,本能就馬上發出了警告。若此刻有外敵來襲,他可以立刻喚回力量,恢復清明。
然而米高梅也深知,這不能完全泯滅的最後一點靈智卻是接受考驗的障礙,此刻他的情緒確有飄搖的跡象,若連這些都不敢直接面對,他也可以說是敗了,敗在身體的欲望前。與無法抗拒欲望誘惑的最下階天使相比,這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的區別。
米高梅輕輕嘆了一口氣,瞳孔深處的一點金光漸漸隱去,那張清雋雅致的臉上,終於開始現出狂放。
在滿世界晃動的胭脂紅中,米高梅的目光忽然被兩點閃亮的晨星給吸引住了。凱薩琳平時並不顯得太過突出,甚至於會讓人感覺到有些沒有個性、沒有特點。但她絕不是不夠美麗。
凱薩琳,她其實是太完美了,從發梢到腳踝,每一個細節都無懈可擊。連最挑剔的人,也無法從她身上挑出的缺點。正因如此,乍看上去,實在感覺不到她有什麼特點,或者有什麼特別吸引人注意的地方。
人的感覺是很奇妙的,總會被一樣突出的東西吸引,從而忽略了其它的不足。並且人總會下意識地將這最突出之處誇大。正因如此,凱薩琳的美貌之名並不彰顯,最多也只是一個萊茵王都第一美女而已。而就是這個名號,也頗有爭議,至少當芙蘿婭重回王都之時,風情萬種的小妖精立刻就會將她的風頭給搶掉不少。
米高梅自然無從了解人類意識上的種種弱點,此時他眼中,凱薩琳的完美一覽無餘,在這紙醉金迷的世界,她一點一滴的美都未能逃過米高梅被放大了千百倍的感覺。象牙般的肌膚、濃密的天然長捲髮、深藍的眼睛、柔膩的玉手、朱紅的唇……每一次疊加的衝擊以階乘增長。
酒意仍正在陣陣上涌。
米高梅忽然發覺,雖然他已經領略過了繪畫、音樂、雕塑、建築、文學、戲劇等種種人類藝術,可是人類藝術的真正精華,一直就跟隨在他身邊。他拿起酒瓶,想再為自己倒一些酒,但手在發抖,已經有些拿不住酒瓶了。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好象酷寒中瀕危的旅人,面對舞蹈的火,明知灼痛卻忍不住伸手捉取,只為了體驗一剎那快意的熱度。
凱薩琳輕輕抓住搖晃的酒瓶,纖長的指順著瓶身探過去,與米高梅顫抖的指尖相觸,那冰膩的觸感再一次化成炙熱的火流,一直注入到米高梅的內心深處。他的靈魂深處在吶喊著什麼,可是在薰薰醉意下,米高梅完全聽不清、也不願聽這個聲音。
他反手,輕輕地握住了凱薩琳的手。
金粉與胭紅的世界中,惟一清晰的,就是凱薩琳那雙明亮的眼。
這是最美妙的一刻……
也是最深刻的體驗……
靈魂已經承受不住那巨大的愉悅,在顫慄中發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米高梅突然騰身坐起,面色鐵青,酒意已經一掃而空。
凱薩琳正立在猩紅的地毯上,徐徐穿衣,那些風格簡約、以用料和裁剪彰顯奢華的衣裝逐層將她絲緞般的肌膚掩住。凱薩琳穿衣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如此優雅,而她臉上,有的是高貴、典雅但本質上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微笑,恍若她剛才所做的只不過是貴族女子最常見的消閒事物,比如寫下一首詩篇或者是修剪一束花枝。
她聽到了身後的聲音,轉過身來,微微一笑,道:「米高梅大人,您真不愧是最高貴的高階天使啊,竟然如此輕易地就擺脫了身體欲望的束縛。」
米高梅面沉如水,他已經將一切人類的感情和欲望都逐出了靈魂,此刻以神明對世人如注視迷途羔羊般悲憫和漠然的神情望著凱薩琳。
「您想殺我?」凱薩琳神態自如地道,口氣猶如貴婦人在社交場合談論天氣般輕鬆隨意。
米高梅沉默片刻,只是長嘆一聲。
凱薩琳淡淡一笑,道:「這就對了。教會聖典上說,當你犯下了罪,要努力去補償。若為了掩蓋罪而犯下新的罪,將從此遠離主神的光輝。」
「說吧,你想怎樣。」米高梅冷冷地道。
凱薩琳道:「大公承受了天界的神跡,從此為了傳播至高神的榮光,他一直在奮戰。現在公國正與比我們強大得多的德羅帝國激戰,可是教皇的態度非常奇怪,他總是不願意給主神神跡指定的大公以幫助。若您肯慷慨地給予我們幫助,那麼您不光補償了我,而且也傳播了至高神的光輝。」
米高梅道:「大公的確是主神親自指定的神跡承受者。因此你若想我幫助你們,只要直接告訴我,我未必不會答應,為何要用這種方式?」
凱薩琳淺笑起來,長長的睫毛如扇子般撲閃了一下,意味深長地道:「米高梅大人,人類藝術靈感最大的源泉,就是一種叫做愛情的東西。如果您有一天能夠明白愛情是什麼,那麼,就會明白我這樣做的原因。」
「愛情嗎?」米高梅陷入了沉思。
凱薩琳離開了房間,她知道現在該是讓這位高貴的降臨天使獨處的時間了。她輕輕地掩好了門,踏著長長的紅地毯,向外走去。
一個身影無聲地出現在凱薩琳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他的長髮和皮膚都失去了往日那種意氣飛揚的光澤,眼中遍布血絲,嘴唇卻渾然失卻血色。他本是英姿勃發、才華橫溢,但此刻已被痛苦折磨得形容憔悴。
「為什麼!告訴我,這是為什麼!」他盯著凱薩琳脖頸上猶未消去的吻痕,低低地吼著。他伸出手,卻又在她身前頹然垂下。
凱薩琳皺眉望去,看清攔在當路的是菲奧雷,光明教會那個一直追隨著她左右的聖堂劍士。
她看到菲奧雷目光的焦點,眉頭皺得更緊,將披肩拉高,擋住了頸上的吻痕。她極具古典美的臉上充滿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貴表情,冷然道:「您?跟蹤我?」
「我是為了保護你!」菲奧雷低吼著,他忘記了使用敬語,隨即,他拼命壓抑著自己的聲音,不想讓旁人聽見:「我…我是如此仰慕您!在我的心中,您甚至比我對至高神信仰都來得重要!可是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呀!」
凱薩琳注視著他,表情柔和下來,露出微微笑意,宛若春天第一縷輕風般溫柔。她伸出手,拭去了菲奧雷不知不覺間滾滾而下的淚水,柔和但堅定地道:「菲奧雷,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在這個紛亂的世界裡,我需要幫助,更需要保護。但我沒有武技,也不會魔法,除了我的身體,我還能拿什麼來交換?」
「我啊,我可以保護您,也一直在幫助您!」
凱薩琳收回手,端詳了菲奧雷一會,淡淡笑道:「您嗎?也許以後可以,但不是現在。我曾經期待您可以做到這一點,但我沒有那麼長的時間來等待您的成長。保護我,並不是光有決心就可以的。」
嗡的一聲輕響,菲奧雷的劍已經抵在凱薩琳的咽喉上。他的手仍然沉穩,可是全身都在顫抖:「我決不能忍受,不能忍受您拿自己作為交換條件!」
凱薩琳明亮的眼睛靜靜地看著菲奧雷。他的身體戰抖得越來越厲害,終於,他的劍尖一分一分地下沉,垂向地面。
凱薩琳在與他擦身而過的一剎那,又停下了腳步,淡淡地道:「我喜歡有力量的男人,所以,剛才我是心甘情願的。」
菲奧雷渾身一顫。
「如果有一天,你的力量能夠令我動心……」凱薩琳沒有再說下去。
菲奧雷旋風般轉身,盯著凱薩琳,眼中已全是炙熱的火焰。
「你會一直幫助我嗎?」
「我會的,一生一世。」菲奧雷雙眼直望進凱薩琳深藍如天空的美眸中,回答沒有半分猶疑。
這是一片沒有天,也沒有地,四顧茫茫,無邊無際的世界。
但這個世界有光,柔和的光,無處不在卻又不知起源和終點。這個世界還有海,茫茫洋面,連感知也無法觸及盡頭。這是個奇怪的世界,一半是虛空,一半是海洋。
海的波濤中,忽然浮現一張臉。這是一張妖媚之極的臉,每一處輪廓,每一條曲線都由誘惑打造,足以讓人呼吸凝滯。
海上驟起波瀾,一道道巨浪向這張精緻無比的臉涌了過來,將它越抬越高。於是在道道波浪中,無盡的海水凝聚在一起,慢慢凸現修長的頸、渾圓的肩、冰凝的肌膚以及修長的雙腿。
片刻之後,一個無雙的佳人已立於海面之上。他,而不是她,忽然睜開了雙眼!
於是無數艷紅的閃電從虛空中落下,沒入無底的汪洋,又激起高百米的巨浪!
四位天使從虛空中浮現,他們聚攏在他下方,以聖詠的悅耳聲音齊聲道:「尊敬的阿喀琉斯大人,偉大的提拉特彌斯已經等了您很久了。」
阿喀琉斯不知為何,竟似有些遲疑。片刻,他才揮手一招,海面中飛出一道匹練似的巨浪,在空中化成一襲長袍,將他的身體遮掩了起來。
於是在四位天使的前導下,阿喀琉斯如雪的足尖亮起兩團艷亮的紅光,無聲地穿空而去。
提拉特彌斯,天界主神之一,一手創造了光天使的偉大神祗,此刻以手支頜,似是陷入了沉思。
他坐在一團純淨的聖光上,周圍雲蒸霞蔚,由百名天使齊聲詠唱的聖歌在無盡的空間中繚繞。
十二位天使排成兩列,他們收攏背後金色的羽翼,恭謹之極地垂著頭,列於光輝的主神兩側。與提拉特彌斯那散發著無盡威嚴的巨大身軀相比,這些天使彷佛是夏夜裡皓月下的點點螢火蟲!
引領阿喀琉斯前來的四個下位天使遙遙停下,他們根本無法接近主神。對於這些下位天使來說,提拉特彌斯的光芒實在是太過強烈了,他們再向前飛行,就會立刻被主神的光芒燃燒殆盡,成為毫無意識的本原形態。
阿喀琉斯看到提拉特彌斯身前的十二位天使,艷紅的雙眸略有一絲波動。他飛到那創造了自己的主神面前,恭順地跪於虛空,靜候著吩咐。
提拉特彌斯緩緩睜開了雙眼,看著眼前甚至還不如他一根手指高的阿喀琉斯,緩緩地道:「這一次,你的使命並不順利。」
主神已經儘量輕柔地在說話,可是他神力的些微波動,已在空間中引起了一道道對於那些下位天使來說實在是過於龐大的巨浪,他們詠唱的聖歌險些因此而中斷。百位天使立刻齊齊後退,直到遠離主神的神威範圍,聖歌才重新變得嘹亮。
「奧黛雷赫是您所創造的最完美的光天使,我這一次的使命不可能順利。」阿喀琉斯垂首道。
「這倒也是……」提拉特彌斯沉吟著,道:「不過奧黛雷赫雖然竊取了信仰之力,但剛剛甦醒的她,力量理應不算強大。這一次的戰鬥,你的本體甚至都被分解、不得不回到了天界,為何她還未被毀滅?」
阿喀琉斯平靜地道:「偉大的提拉特彌斯,您的神諭是將她帶回您的面前,而不是毀滅她。她是您偉大智慧的產物,所以這絕不是一個容易的任務。我會再次降臨,將她帶到您的面前。」
提拉特彌斯沉吟片刻,伸手一指,十二天使中的四位天使立刻出列。提拉特彌斯道:「讓他們協助你,去把奧黛雷赫帶來見我。」
阿喀琉斯略略抬頭,艷紅色的雙眸略略閃過一點光芒,道:「偉大的提拉特彌斯,將奧黛雷赫帶回天界完全不需要五位光天使,這會影響您在其它位面擴展至高神榮耀的速度。而且五位光天使同時降臨的話,也會耗盡光明教會的積蓄。您知道,奧黛雷赫所在的位面非常麻煩,不然的話,她……她也不會……」
阿喀琉斯沒有再說下去。
提拉特彌斯緩緩地道:「阿喀琉斯,你的雙眼還看得不夠高遠,想把奧黛雷赫帶回天界,單憑你的力量是不夠的。至於光明教會的積累,這個不需要你來擔心。」
就在此時,無盡虛空中忽然湧出一陣強烈的光芒,百位天使魚貫飛出,他們在阿喀琉斯身後列成整齊的一列,齊齊跪下。
為首的一位天使恭謹地道:「偉大的提拉特彌斯,偉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亞聽聞您在位面間遇到了一些微不足道的麻煩,他知道您創建光天使時已很疲勞,因此讓我們過來,希望可以將一切麻煩湮滅於初始。」
提拉特彌斯淡淡地道:「我感謝偉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亞的好意,但他的使命遠遠比我重要,不應該分散出哪怕是微小的力量。你們回去吧,這一次的事務,其實微不足道,甚至談不上是麻煩。」
那位天使恭敬地道:「當然,偉大的提拉特彌斯,相信這次事務會很快得以解決。不過異位面的世界複雜而兇險,而我們對此有些卑微的經驗。偉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亞希望此事不要拖延到秩序之神弗利安米爾的七隻眼重新看過來的那一刻。」
提拉特彌斯道:「偉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亞是司戰鬥的主神,你們的力量我也看得非常清楚。回去吧,請他不必擔心,這一次的事情很快就會解決。」
那位天使不再堅持,率領身後百位天使保持著跪伏的姿勢,不住滑退,隱沒在翻湧的雲霧之中。
諸戰鬥天使退去後,提拉特彌斯的聖殿中一片凝重,連聖歌也顯得特別的乾澀無味。主神那沛然難測的神力未見分毫的波動,在神力的籠罩範圍內,幾乎連光線和時間都難以流動。
終於,提拉特彌斯抬起了右手,四位光天使悄然站起,回歸了他們本來的行列。
主神的右手指向了阿喀琉斯。
阿喀琉斯跪伏,靜候著主神的喻示。
一點晨星自提拉特彌斯的指尖飛出,沒入了阿喀琉斯那無比優美的額頭。
「阿喀琉斯,我賜與你自由穿梭空間之能,去繼續你的使命。」主神的話語有著不容違抗的威嚴。
「是!」阿喀琉斯回道,然後以跪伏之姿,徐徐後退。
「這一次……你不必將奧黛雷赫帶回來了。」提拉特彌斯徐徐地道。
諸光天使無法分辨提拉特彌斯那冰寒的冷漠之後,是否還有其它。
阿喀琉斯終於離開了主神那廣無邊際的殿堂。
虛幻的空間、隱約的聖歌、高大至不可思議的威嚴身影,交替浮現,如一幅紛亂的畫卷,而後那一把熟悉之極的死神鐮刀自畫卷中央划過,將所有的光都化為虛無。
然而死神鐮刀去勢不止,一個迴旋之後,竟然向他劈來!那巨大、冰冷的刀鋒一點一點地沒入胸膛,前所未有的痛苦隨即灼燒著他的意識、他的靈魂。
羅格一聲呻吟,睜開了眼睛。胸腹間時時會傳來不可思議的劇痛,每一波劇痛襲來,他的意識就會恍惚片刻。
羅格眼前那些跳躍的景物終於靜止下來,模糊的輪廓也變得清晰。只是第一個印入他眼帘的,既非無限風情的芙蘿婭,也非狂野而妖媚的安德羅妮。
羅格不能置信地看著那嘴角掛著一絲若有還無的淺笑、溫婉而寧定地坐在床邊的女子,那鏡般的黑髮,溫暖的銀眸,如冬日夜裡最深沉的一個美夢。
他掙扎著想坐起,可是此刻的身軀如一座沉重的山,僅僅抬起一點就已耗去他全部的力氣,而每一下動作,都會牽出胸腹間的一陣劇痛,讓他隨時重回昏迷的邊緣。
「怎麼……會是你……」羅格終於擠出了幾個字。
「為何不能是我?」風月淺淺一笑,竟輕輕的,輕輕地握住了羅格的手,讓他安靜地躺回去。
體會著手上傳來的陣陣滑膩冰涼的觸感,羅格渾然忘卻了這隻手也曾洞穿鋼鐵,也曾生裂龍魔。
他心頭一松,意識又陷入了黑暗中,這時那徹骨的冰寒早已消匿在融融暖意中。
只是那雙銀眸背後,實在隱藏了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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