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五 繞樑 上

  章十五繞樑上

  夕陽已經完成了一天的使命,但它掙扎著,跳動著,始終不願意就此落入地平線下。Google搜索只是把半張紅彤彤的臉擱在冰原和蒼穹交界處,彷佛是個貪看熱鬧的孩子,努力要看到大地上那場金戈鐵馬的結果。

  晚霞,火雲,半邊天空都是燃燒的艷紅,似天神的戰車正載著熊熊火光巡臨大地。

  一望無際的冰原就象伸展於天地間的廣闊金毯,延綿起伏的山嶺則是綴於其上的金線圖紋。

  天上地下,半邊世界是冰封的蒼茫,半邊是沸騰的火紅。而比夕陽所渲染出的緋色更為觸目驚心的顏色,是大地上片片流動的暗紅。

  巨大的雙手劍斜斜落下,艱難地將面前的軀體砍成了兩截。這一擊技巧高明,可力量不足,更多的是依靠巨劍自身的重量完成的屠殺。不過雙手巨劍的品質的確出眾,在不知道親吻了多少根肋骨和血肉之後,刃鋒銳利如新。

  面前的犧牲品倒下後,雙手巨劍一時之間再也找不到新的目標。握它的那雙手反而失卻了銳氣,一時變得虛軟無力。

  沉重的雙手劍落在不停流淌著粘濕液體的地面上,輕鬆沒了進去,直達半米多深,這才不甘不願地停下。

  埃特渾身浴血,雙手扶住劍柄,不住地喘著粗氣。這個高大的魔法劍士已經耗盡了自己的鬥氣、魔力,甚至連體力也所余無幾。他那身華麗的盔甲上無時無刻不在向下滴著血,分不清來自敵人、戰友還是自己。

  他受了傷,不過都是些輕傷,根本沒有大礙。

  埃特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尖細的吼叫,一個看上去剛到變聲期的男孩揮舞著一把幾乎與身高等長戰刀,惡狠狠地向他撲來。

  埃特嘆息一聲,反手抽出腰間的短劍,上身微微一側,就讓過了男孩的全力劈砍,手中的短劍同時抹開了他的咽喉。其實以那男孩軟綿綿的一刀,根本砍不開埃特的魔法盔甲,可是埃特那身盔甲很昂貴,不願隨意被劃花。

  男孩子無力地倒下了,這時埃特才看見,他的後背早已經血肉模糊,破碎的衣服下甚至可以看到白森森的肋骨。受了如此重的傷,他竟然還能向埃特衝鋒?

  魔法劍士心中微微一動。但這樣的場景他今天已經見得太多太多了,最多也就是心動而已。銀之聖教的信徒們大多是沒有受過任何軍事訓練的平民,只是憑藉著一腔信仰、熱血和武裝到牙齒的正規軍隊戰鬥。儘管聖教信徒數量上要超過阿雷公國軍隊幾倍,但是再龐大的羊群遇上了狼,也只有被屠殺的份。

  能夠給公國軍隊造成小小麻煩的只是那些雪宮武士和冰雪法師而已,自有紫荊蝴蝶率領精兵與山上的狂信法師上下呼應,前後夾擊。而雪宮武士和冰雪法師的注意力似乎全部集中在進攻奧本山上,幾乎沒有什麼得力人物出現在邊緣地帶。

  埃特所在中隊的任務就是面對潮水般一波一波湧上來的普通信徒,他一直在揮刀屠殺,從清晨直到黃昏。攫取一條脆弱的生命原來如此容易,對於魔法劍士來說,甚至不要什麼技巧,只需不斷地揮刀。可是屠殺十萬信徒原來也是如此漫長的一個過程,他幾乎耗盡了全部力氣,但一眼望去,聖教的信徒仍然是密密麻麻。

  埃特甩頭揮去快滴進眼睛裡的汗水,回頭望去。戰場的另一方,那英氣中略顯纖弱的身影駐立馬上,指揮若定。紫荊蝴蝶身邊總是聚集著數百輕騎,以應付戰場上的突發情況。這些輕騎隨時會依她的指令攻向戰場的某一方位,而她則會收攏另外一些騎兵,作為全軍的預備隊。

  看到紫荊蝴蝶的身影,魔法劍士忽然憑空生出了些力氣,他招呼手下,又向不遠處的一群聖教教徒包抄過去。

  奧本山頂,摩拉在公國軍隊到來時,就緩緩走上祭壇,雙臂交叉按在胸前,然後就一直保持那個姿勢閉目祈禱。籠罩她全身的乳白色光暈再次綻放出柔和的神聖光芒,支持著狂信法師和僅存的信徒們奮勇作戰。

  夕陽的最後一線餘暉落在摩拉緊閉的眼睛上,她的睫毛跳動了一下,徐徐睜開眼睛。本已四溢的聖光隨著她雙眸張開,迸發出越來越強烈的光芒。到後來,直似有一輪新的太陽在奧本山頂冉冉升起!

  戰場上捨生忘死戰鬥著的雙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互相攻擊的節奏,他們難以置信地看著天空中那宛如烈陽一樣強烈的聖光。沒有人能夠看清聖光中的身影,甚至於直視它稍稍久一些,雙眼就會如同被灼燒般的劇痛。

  但是奧本山下所有的人,都知道身處那團聖光中的,一定是智慧之眼的聖女摩拉。於是仰望天空的目光就有了分別,一方是狂熱,一方是絕望。

  「女神說,要寬恕我們的敵人,因為他們只是一群迷途的羔羊。」摩拉柔和的聲音在每個人心中響起。不光是阿雷公國的士兵,銀之聖教殘存的教徒也同樣能夠聽到這個悅耳的聲音。

  摩拉的聖光漫過山頂,如瀑布般沿山勢奔流而下,沖刷著陡峭而險峻的奧本山,聖光所過之處,那些暗紅的冰重新變得清澈透明,深埋在冰雪下的屍體一一顯露出來,殘留的血跡化為汨汨清泉洗去衣服和皮膚上的硝煙,然後滲入土壤,那些死去的人躺在那裡安祥得猶如熟睡。被鮮血和屍體堆砌得猶如人間地獄的奧本山逐漸回歸了它的本色。

  面對著這近乎於神跡的場面,阿雷公國的一個戰士忽然拋下了刀劍,淚流滿面,跪下、伏地,全然不顧他的敵人就站在咫尺之外,已將一把已經卷刃的戰斧高高舉起。而在他們的身後,更多的公國士兵虔誠地跪拜下去,以額頭去親吻大地,非這樣不能表達他們的敬意。

  「一切的仇恨都源於無知。我們的敵人在信仰,然而他們膜拜的,只是真正的神明被扭曲的投影。他們因信仰而仇恨。可是他們並不知道,仇恨並非神明的本意。他們因曲解而揮起刀劍,因無知而選擇了錯誤的目標。他們信仰,並為信仰而努力,然而他們的一切努力,傷害的只是他們的真神。」

  摩拉的聲音悅耳而柔和,理應暖意融融,但實際上冷漠如冰。此刻的她,一如那些漠然看待塵間浮生的神明。

  所有人有一種錯覺,似乎這一刻,摩拉已經成為女神的化身!

  銀之聖教的信徒也因摩拉的話語而愕然,他們手中的武器一一垂下,沒有趁機攻向已全部跪伏於地的阿雷公國戰士。其實他們一直只是在自衛,在勉強延長註定被毀滅的生命,他們疲憊的肉體和精神都已到達極限,既然屠戮的敵人已經暫時停下屠刀,他們也暫時不必反抗和掙扎了。

  何況摩拉的話也令他們萬分震驚,幾乎顛覆了他們以往的所有認知,如迷途羔羊般紛紛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冰雪法師和神官。但是那些倖存的冰雪法師和神官也與信徒們同樣彷徨,畢生精研的神學知識無法告訴他們為什麼摩拉的話語會直接在心底響起。

  他們的信仰虔誠,甚至都已達到了盲信者的地步。他們懂得魔法和信仰的知識,但是無法解釋,為何摩拉這異端女神的聖女,竟然能夠直接震盪他們的靈魂。銀之聖教的經典中對這種現象只有一種解釋,也是幾乎所有教徒都知道的一種常識,那就是當信徒的信仰足夠虔誠,他們的靈魂可以直接聽到冰雪女神或者是她的神仆的聲音。

  可是能夠他們為何會聽到摩拉的聲音,難道她也與冰雪女神有關?這太不可思議了。

  「女神說,仇恨已經結束,錯誤該被終結。冰雪女神已經從久遠的長眠中甦醒,她的神諭很快就會降臨,真正的虔誠者將能聆聽到冰雪女神的聲音。」

  銀之聖教信徒互望著,驚疑不定。理智告訴他們,不應該相信這個異端聖女的話,但是他們無法拒絕直接面對心靈的話語。摩拉的每一個詞都在衝擊著這些最虔誠的信徒,他們難以抑止對女神神諭的渴望。他們,誰會足夠幸運地聆聽到女神的聲音呢?

  「戰爭已經結束,因此,回去吧,冰雪女神的盲信者們!你們應該沐浴,靜候冰雪女神新的神諭,並遵從她的指引。」

  此時摩拉的聲音中只屬於神的冷漠已經悄失,而是暖如鄉村小舍冬夜的爐火,甚至還帶著一絲親切:「冰雪女神的神諭很快就會到來。銀之聖教的信徒們,你們的信仰與我一樣的虔誠,虔誠地信仰著真神的人之間是不應該互相殘殺的。我會將你們的同伴還給你們,因為他們也是我的同伴,信仰已將我們聯繫在一起。」

  聖光繚繞的摩拉落在奧本山頂,她一步一步地下山,一路上,所有的銀之聖教信徒都不由自主地為她讓開了一條路。

  摩拉身後,倖存的狂信法師和智慧之眼信徒們互相攙扶著,跟隨著他們的聖女走下了奧本山。那幾十位被囚於奧本山頂的銀之聖教信徒已被釋放,也隨之下山。

  摩拉逕自穿過遍布鮮血、斷肢、碎肉和屍體的戰場,向北方行去。她的面容聖潔而空靈,宛如飄浮般行走著,那流動著的聖光照耀過的地方,一切血腥都化為清泉。

  隨著聖女的足跡,猶如煉獄的戰場中央,竟然逐漸延伸出一條潔淨的路!

  遍體鱗傷的智慧之眼倖存信徒和狂信法師們也踏上了信仰之路,蹣跚但堅定地跟隨著摩拉向北方行去。

  「她將會把我們引領向何方?」這是所有人心中同時泛起的一個問題,但隨之被對真神的毫無保留的信仰和追隨所淹沒。

  「終於結束了……」埃特對神從來都沒有敬意。他擦去了臉上的淚與血,望向戰場的另一端。

  他望著紫荊蝴蝶,紫荊蝴蝶則望著北方。

  紫荊蝴蝶的臉隱在頭盔之下,看不到任何表情。但她露在外面的雙唇,線條依然堅毅。她長劍歸鞘,高舉右手召集自己的士兵,然後率領整編後的大軍滾滾西行,向阿雷公國奔去。

  此時十萬銀之聖教信者,倖存的已不足兩萬。他們默默地望著逐漸北行的摩拉,並未因僥倖逃脫了屠殺而欣喜。他們的心中,此刻正掀起陣陣驚濤駭浪,只為了摩拉的那些話。

  他們的信仰,難道真的偏離了真理的軌道嗎?這些最虔誠、最普通、沒有絲毫特異之處的信徒,真的能夠直接聆聽到冰雪女神的聲音嗎?

  從奧本山上倖存的幾十位銀之聖教信徒忽然面色大變,他們渾身顫抖,驚疑、激動、狂喜交錯著在他們臉上出現。他們甚至懷疑自己出現了錯覺,因而四下張望,看能不能從同伴臉上看出點什麼。

  所幸,這並不是他們的幻覺。

  銀之聖教的老神官排眾而出,向摩拉的信仰之路上奔去。然而僅僅是片刻功夫,摩拉行走的速度也不快,追隨她的信眾中還有不少身受重傷的人。但此刻光潔如境信仰之路已延伸到遠方,路的盡頭,只有如霧靄升騰般的聖光,再也沒有一個人影。

  老神官頹然止步,跪伏於地。在他身後,是數十位感應敏銳、信仰虔誠的冰雪法師、神官,當然也有許多普通的信徒。這一刻,這些身分原本想著懸殊的人不分貴賤尊卑地站到了一起。

  他們忽然向摩拉消失的方向跪下,大聲祈禱著,祈求著她的原諒。接著,從倖存的銀之聖教教徒中又奔出了數百位信徒,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信徒驚疑不定,他隨手拉起了一個信徒,詢問他為何竟然向異端的聖女膜拜。那信徒回瞪了他一眼,聲音已因激動而走調:「剛才我……我聽到了女神的聲音!我竟然能夠聽到最偉大的冰雪女神的聲音啊!……女神說,摩拉不僅僅是智慧之眼的聖女,也是她在這一世間行走的神仆!」

  「女?女神……」老者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口吃起來。「真……真的?」話剛出口,他立刻意識到危險的來臨。

  信徒瞪大充滿血絲的牛眼,怒氣勃發,用力掙開搶的手,激動地揮舞雙手:「以我的靈魂見證!我的生命見證!我的信仰見證!那是女神的聲音!偉大的冰雪女神!好,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看大神官!」

  而周圍拜伏在地的信徒們也注意到這邊的爭執,一個個抬起頭,對著老者露出毒蛇般、注視瀆神者的猙獰目光。

  極北冰洋上,漫長的海岸線一片寧寂。

  在一座高高矗立的冰峰上,忽然出現了一個身影。

  她臉上遍布皺紋,眼中充滿了血絲,那雙下垂的嘴角幾乎與鷹隼般的鼻樑平行,鼻中還不住地流出血絲,顯得猙獰而悽厲。她一頭凌亂的白髮如根根鋼絲,隨著呼嘯的寒風擺動著。

  姬瑪立在冰崖之巔,凝望著遼闊無際的冰洋。厚重的冰蓋自冰崖下一直延伸,延伸進遠方蒙濛霧氣之中。姬瑪本已蒼老的臉忽然掠過一陣灰敗之色,她劇烈地咳嗽起來,吐出了幾口血痰。

  可是咳嗽聲似是無休無止,姬瑪的力量也隨著咳嗽聲不住衰敗,甚至連烈風都有些抵抗不住了,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摔下冰崖去。

  她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柄匕首,在自己腿上狠狠刺下,閉目顫抖著。片刻之後,姬瑪臉上又開始泛起詭異的紅光,老邁的軀體又一次挺得筆直。

  但是姬瑪力量雖然恢復,可是意志卻已崩潰!

  她摔倒在冰崖邊緣,一隻手顫抖著伸向冰洋深處的方向,似乎要抓住什麼。

  「最偉大的女神啊……」姬瑪的呼喚如同夜梟的鳴聲,尖厲刺耳,錐心泣血,但是那個存在是否能夠聽到呢?

  「我早就告訴過你,冰雪女神這一次無論如何也逃不脫消亡的命運,你還不肯相信。現在冰雪女神的神力開始衰敗了吧?光靠著一把匕首你又能堅持多久呢?」姬瑪身後傳來一個柔媚悅耳的聲音。

  姬瑪猛然從冰面上躍起,猶如一頭髮怒的母獅,尖聲吼道:「不!偉大的冰雪女神只是再次沉睡而已!她一定已經消滅了所有的瀆神者,所以才會再次沉睡,一定是這樣!」

  芙蘿婭裹著純白的皮裘,正俏生生地立在姬瑪身後。寒風中的小妖精微微地顫抖著,挺翹的鼻尖已被凍得有些發紅。

  她看著姬瑪,冷冷笑道:「一位神明會陷入沉睡的原因,想必你比我還要清楚。至於那些瀆神者有沒有被冰雪女神毀滅,我們回黎塞留看看不就行了?聽說你也當了幾十年的神術者,怎麼現在也學會自欺欺人了?冰雪女神已經消亡,這就證明了你的信仰是錯誤的,你又何必死抱著它不放?」

  「給我住口!」姬瑪雙眼變得血紅,狠狠一記耳光抽在芙蘿婭臉上,將她一下打倒在地!

  芙蘿婭掙扎著從冰雪中爬起,以縴手抹去了嘴角流出的鮮血。她一雙碧綠的眼睛盯著姬瑪,只是不屑地冷笑著。

  姬瑪看著芙蘿婭,手猶自在顫抖著。小妖精那張清麗的臉蛋上,此刻正漸漸腫起,上面有一個通紅的掌印。

  「尊敬的神術者姬瑪,您在心虛什麼呢?我既然落到你的手裡,想殺就殺好了,就是你殺了我,也挽救不了銀之聖教、改變不了冰雪女神已被毀滅的事實。」小妖精冷冷地道。

  姬瑪下垂的嘴角又開始湧出鮮血,她通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芙蘿婭。

  卓立於千米冰峰之巔的芙蘿婭,風姿綽約、清麗無倫。那掛於唇邊的一點鮮紅血珠分毫無損於她的美麗,反而更增淒艷。

  姬瑪沉聲道:「神是不會被凡俗所毀滅的!羅格和那些瀆神者再強大,能做到的,最多只是竊取一點女神的神力而已。他們至多能夠藉此成為一個偽神,但真神的國度是他們那骯髒的雙手根本無法觸及的!現在既然我已經知道了冰雪女神的沉睡之地,只要取回女神的神力,偉大的冰雪女神就會從長眠中甦醒,銀之聖教也會由此復甦!哼,我會用你的生命來向羅格交換冰雪女神的神力,你最好祈禱,祈禱他對你的愛意足夠!」

  芙蘿婭一怔,隨即放肆地大笑起來,清脆的笑聲在冰峰下迴蕩著:「你想用我去交換冰雪女神的神力?哈哈!你太不了解那死胖子了!你也不想想,能夠滅了你那銀之聖教的人,又怎麼可能為了一個見鬼的女人交出冰雪女神的神力?不過你儘管試試,別說拿我去換神力,就是想從他手裡隨便換件神器,他也是肯定不乾的!哈哈!」

  她放肆地笑,卻不知不覺中一顆晶瑩的水珠爬出了眼角。

  「住嘴!」姬瑪又揚起了手。小妖精斜睨了她一眼,側轉頭,將另一邊完好的臉蛋送了上來。

  姬瑪的手抖著,氣得嘴唇發青,但這一記耳光,終究沒有揮下去。她一把抓起芙蘿婭,念頌咒語,一路向東南方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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