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以澤神色怔住。
他盯著盛國樺,眼珠子轉了轉,突然笑了。
「盛國樺,為了掩蓋你犯下的錯,你是真不擇手段,連把我媽拉下水這種事都做的出來。」
他就知道他不會相信。
他那麼愛他母親,怎麼會相信曾經那麼愛他、那麼寵他的媽媽是個背叛感情、背叛家庭的人。
「好,你不信是吧?」盛國樺攥住他手臂,「你給我過來!」
盛國樺把他拽進了書房。
兩人來到書房,盛國樺直接走到辦公桌前,彎腰打開左側的立形柜子。
裡面有個保險柜,他輸入密碼,從裡面拿出一沓東西。
盛國樺把東西遞給他:「看完這些,你就會明白。」
盛以澤神色一頓,接過那一沓東西。
東西是用灰色牛皮紙包裹著,他打開牛皮紙。
裡面是一封封書信。
足足有三十多封。
看到上面的字跡,盛以澤臉色一僵,仿佛整個世界在崩塌。
那是溫雪琳的筆跡。
「這是你媽媽跟那個男人來往的書信。」盛國樺深呼吸著,「當年你媽媽生下你不久後,我就開始白手起家創立盛氏集團。公司剛創立那會兒我每天都非常忙,我們兩人長年分居兩地,我也長期疏於對你和她的照顧。」
「我原以為只要把公司弄到正軌上來,賺到錢就能把你們接回城裡好好享受生活,可長年的分居生活讓我和你媽媽之間沒了交談的共同話題和最初的熱情。」
「這情況維持了好幾年才慢慢好轉。」
「我原以為我跟你媽媽之間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可我後來才知道,我們之間的問題,一直都沒有解決過。」
「你上初中那會兒,盛氏正面臨上市問題。我又忙了起來,一個星期都沒回來幾次,你媽媽揪著這個問題跟我吵了好幾次。」
說到這裡,盛國樺垂下眼,神色痛苦。
「我們吵得最厲害的那次,是你剛上高中。我們因為各種問題爆發了最激烈的爭吵,那次我摔門而出,幾個月沒回來。」
「再後來回來的時候,我發現她變了。」
「她變得對我笑臉相迎,變得不再在乎我說的、做的,只會迎合我的想法。」
「我原以為是她變好了,打算跟她好好談的時候,我才知道……」
盛國樺沉痛地閉上了眼。
「並不是我們認識到了各自的問題想改變,而是因為她遇到了能讓她變得那般溫柔體貼的人。」
「我幾個月沒回來的那段時候,她在書店遇上了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是高校的教授,年齡跟你媽媽相仿,兩人相談甚歡,從相識、相知到相愛,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他對你媽媽溫柔體貼,你媽媽想要的所有情緒價值,那個男人都能滿足她。」
「你媽媽美得張揚,又喜歡詩和遠方,從我一開始追她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不是同個世界的人。」盛國樺看向他,「她喜歡閱讀,喜歡作畫,喜歡文藝,就是不喜歡生意場上的功名利祿。」
「她跟那個教授,就是是同個世界的人。」
「而我,只是個生意人,只追求利益和速度,我做不到給她豐沛的情緒價值。」
「我與她之間,早就隔了一座大山。」
……
盛以澤看著那一封封他們來往的書信。
信中他們言語親昵,甚至大膽挑逗。
每一封信中,他仿佛能看見母親與那個男人戀愛的親密畫面。
一幀幀,一幕幕,像是一把刀子,無不在刺向他的心臟。
盛以澤呼吸一沉,那一刻的痛仿佛讓他沒了呼吸。
他手一軟,手裡的書信一封封從手中滑落。
他震驚,不解,疑惑。
怎麼會是母親出軌!
她怎麼能出軌!!
盛以澤還是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抬眼看向盛國樺。
「既然你說是我媽出軌,那我問你。」
「我高三那年生日,雲漫從你書房裡出來,那時候已經是夜裡兩點了!你們到底在幹什麼?!」
「你別告訴我,你們是清白的!」
盛國樺一愣:「就是因為這件事,所以你一直覺得是我出軌雲漫?」
盛以澤沒說話。
盛國樺呼吸一沉:「那天晚上我和雲漫之所以在書房,是在討論怎麼跟你媽媽提她出軌的事!」
「什、什麼?」
「因為那天,我剛好發現你媽媽跟那個男人來往的書信,我才知道……你媽媽出軌了。」
「……」
「你媽媽出軌的事,我不知道跟誰說。我想著雲漫是你媽媽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就想跟她商量,讓她來勸勸你媽媽,讓你媽媽早點跟那個男人斷了來往。」
想起那晚,盛國樺的痛還歷歷在目。
溫雪琳的出軌,他知道也有自己的原因。
他理解她的行為,可他真的很痛心,他們這段感情竟然以她的背叛收場。
盛國樺轉身,望著玻璃窗外濃黑的夜色,聲音落寞。
「可最後她的勸說也沒有起到多大的效果,你媽媽還是跟那個男人來往。」
「不久後,我跟你媽媽就爆發了激烈的爭吵,也是那次,我動手打了她。」
他轉身,垂眼:「對不起……」
盛以澤雙眼一睜,猛地上前揪住他衣領:「你說什麼,你打了她!」
盛國樺沉痛地閉上眼:「那晚上,她一氣之下離開了家。再見到她的時候,是我們親眼目睹她在路上出了車禍。」
盛以澤身形怔住,一臉錯愕。
「所以那天,你跟雲漫從餐廳出來,是在幹什麼?!」
「那是我和雲漫去找她!」盛國樺看他,「得知那個男人約她來那家餐廳,我們就提前到了那兒。沒想到你媽媽來赴約的路上出了車禍……」
盛以澤看他,不可置信:「所以她出車禍,是因為跟那個男人赴約?」
盛國樺沒說話,沉痛地點點頭。
盛以澤緊緊地盯著他,眼裡的紅潤讓他落下了眼淚。
他多年來的憎恨和厭惡,原來都是一場笑話。
他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
盛以澤笑著:「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說的這些是真的?!」
盛國樺注視他,隨後彎腰從一沓書信中找到一封信。
那封信跟其他信封風格大相逕庭,如果說他們來往書信的信封浪漫繾綣,那麼盛國樺遞給他的這封多了一份可愛和愛意。
是對他這個兒子的愛意。
「這是你媽媽臨終前給你留下的最後一封信。」
盛以澤瞳仁一擴,伸出的手才發現在微微顫抖。
他接過,上面寫著「盛以澤 親啟」這幾個字。
盛以澤慢慢打開——
【我親愛的兒子小澤,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媽媽或許已經離開這個人世了。
其實我本來不想給你留下這封信的,因為媽媽覺得沒臉見你,也沒臉跟你說這些。
但想到你以後再也見不到媽媽了,如果連這一封信都沒有給你留下,對你來說太過殘忍。
你那麼乖,媽媽會更自責,更愧疚。
小澤,是媽媽的錯。
媽媽喜歡上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不是你爸爸。
而媽媽也因為這份不合禮俗的愛情,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是媽媽的錯,沒有給你一個父母恩愛、家庭氛圍其樂融融的家。
但媽媽不後悔。
不後悔愛上那個男人。
只是媽媽愧疚,因為媽媽的選擇,讓你深陷這些痛苦中。
你明明什麼都不懂,卻因為我的選擇承擔了不該是你來承擔的罪責。
對不起。
原諒媽媽的自私。
不要怨恨任何人,如果要怨恨,就怨恨媽媽吧。
是媽媽給你帶來了痛苦。
如果有來世,你去找別人做你的媽媽吧。
媽媽不配做你的媽媽。】
最後落筆——媽媽 溫雪琳。
一滴滴眼淚滴落,浸濕了那封書信。
盛以澤身體踉蹌,終於撐不住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弓著上半身,垂下腦袋,隱隱顫抖的雙肩出賣了他的情緒。
他在哭。
很難受,很難受。
盛國樺看著他,嘆了聲:「當時你快高考了,我擔心你媽媽的事影響你高考,就一直沒有跟你說。原以為只要我跟雲漫好好隱瞞,你就不會受到影響,可我還是錯了。」
「我沒有想到,你會把這件事誤會成我出軌雲漫,還誤會了那麼多年!」
「盛以澤,這件事你可以怨我,恨我,但你沒有資格恨雲漫。」
「她是你漫姨,是一直很愛很愛你的人啊!」
「她真的什麼事都沒有做錯。」
「還有桑歲!」
「你真的不該這麼傷害她們啊……」
盛國樺垂眼看他,語重心長。
「小澤,這件事,真的是你錯了。」
他垂著腦袋,望著那封信,眼淚啪嗒啪嗒落下,很快浸濕那塊地板。
半晌,他才抬起猩紅的眼。
「她現在在哪兒?」
「誰?」
「桑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