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升高三,因為住校,極少回家。
每個星期回那麼一次,每次都能碰見那姑娘不是在寫作業就是在後花園挖坑刨東西,也不知道在刨個什麼勁兒。
不久後他回家,突然發現自家花園裡多了一些瓜果蔬菜。
母親說那是歲歲種的,說這孩子從小跟在姥姥姥爺身邊長大,隨了老人家的脾性,喜歡在地里種點東西。
後來他得知,桑歲父親是江城的消防員,一次出任務時為了救人,不幸犧牲。
他怔住,忍不住問:「什麼時候的事?」
「也就今年年初。」溫雪琳嘆了聲,「漫姨很傷心,剛好碰到歲歲升高中了,為了遠離那個讓她傷心的地方,也為了給歲歲一個好的學習環境,就決定搬來雲京市。」
「但她們在雲京市沒什麼親人,唯一的朋友也就媽媽這一個,加上漫姨又是一個人帶一個女娃,媽媽不放心,就接她們過來,讓她們住在我們家。」
說到這裡,溫雪琳想到什麼,看向自家兒子,笑:「你當時在學校,情況比較緊急,媽媽也就沒跟你說明情況。媽媽還以為你會不自在,甚至跟歲歲那姑娘會相處得不愉快,沒想到你跟她相處得還挺好的。」
母親眼裡的他跟桑歲相處挺好是因為——她看見他因為花園裡多了很多瓜果蔬菜,他出於好奇去問那姑娘,被她撞見,所以才覺得他們相處得挺好。
其實那時候,他跟桑歲關係算不上熟絡,最多算是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
他們關係發生大轉折還是那次他撞見那姑娘因為痛經暈倒在臥室里。
他記得那天,炙夏烈陽,樹梢的知了沒完沒了地叫。
那天是星期天,他在家休息,剛睡午覺醒來,踩著拖鞋去吃飯,途經那姑娘的房間時,發現門虛掩著。
他不喜歡窺探他人隱私,加上對方還是個女孩子,所以即使發現門虛掩著,他也沒有好奇心去關心她怎麼不關門。
當時他直接走過去,視線無意瞭了裡面一眼,發現地上似乎躺了一個人。
隱約還聽到痛苦的呻吟聲。
他腳步一頓,眉頭皺了起來。
不過幾秒的思考,他折返回去,抬手敲門。
沒人應。
明明裡面有人,卻沒人應,他隱約感覺出不對勁。
再敲了幾遍發現裡面的人還是沒應後,他直接推門進去。
入目的是女孩趴在地上,秀眉緊皺,臉色慘白,一身白色睡衣被汗水浸透,露出的腳踝和小腿白皙,隱約看到她褲子上的血跡。
當時他剛十八歲,對女生一些私密的事情也不懂,看到血跡以為她出了什麼事,二話不說就把暈過去的她打橫抱起,奔出了臥室。
那時夏日,天氣炎熱,他抱著她一路跑去醫院,累得滿頭大汗。
看見醫生時,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喘著粗氣說:「醫生,她受傷了,流了好多血,你快救她,快救救她!」
醫生看了眼桑歲,突然笑得不行。
醫生說那姑娘只是來月經了,第一次來,來得比較多,又痛經,所以才暈過去的。
當時他整個人都傻掉了,意識到是什麼意思後,整個人臉爆紅。
鬧了個這麼大的烏龍,後來趕過來的阿姨得知後也笑得不行。
沒多久,這事兒就在家裡傳開了。
他又囧又尷尬,躲在學校好長一段時間都沒回家。
也是那次,他才知道。
原來一個女生從青雉少女蛻變成成熟少女,是要經歷痛苦的。
再回家時,是他一次模擬考試後學校放了一天假。
他永遠記得那天,那姑娘見他回來,興高采烈地跑到他面前,抓著他手就往後花園跑。
眼前是女孩因奔跑而熱紅的耳朵和後脖頸,還有因奔跑而跳躍的馬尾辮。
女孩手心貼著他手臂皮膚時,明明是微涼的,他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滾燙。
那抹滾燙,像那烈日,灼了他整個心臟。
兩人在後花園的一處籬笆圍欄處停下,那姑娘鬆開他手,回頭,對他笑得明媚燦爛。
「我給你摘個西瓜吃吧!」她說,「我親自種的,很甜的哦!」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姑娘立即脫了鞋子,白嫩的腳丫踩在黃土上。
她曲指在每個西瓜上敲了敲,隨後彎腰貼上耳朵聽聽裡面的聲音。
她敲了好幾個,最後把最大的那個摘下來。
當時他不明白,一個人怎麼會喜歡在這麼髒的土地里種東西。
後來吃到她親自給他切開的西瓜,那姑娘一臉期盼地問他甜不甜的時候,他才隱約明白。
親自種的,有成就感。
而這成就感,她想跟他分享。
後來他才知道,那姑娘是聽溫雪琳說過,他喜歡吃西瓜。
所以她才種給他嘗嘗。
他們家有錢,也不是買不起一個西瓜,但看著手裡捧著的那個西瓜,他感覺寓意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他點頭,嗯了聲。
「謝謝你。」她突然說。
他怔住,抬眼看她。
「那天我暈倒了,謝謝你救我。」
他垂眼,本來想嗯一聲表示回應,但面對眼前這姑娘燦爛的笑顏,似乎讓他動了一絲私心。
「不客氣。」他說。
「那我以後可以叫你哥哥嗎?」
他手微頓,望著眼前女孩被曬紅的臉頰,還有明媚的笑,似有什麼東西在狠狠撞開他心門。
他抿了唇,點頭:「可以。」
-
「盛學長,你的衣服好了。」
聲音把盛以澤飄遠的思緒拉回來。
他回過神,看向把衣服遞過來的女生,起身接過。
「謝謝。」
他提著袋子,走出洗衣房。
經過超市時,看見門口擺放著一排西瓜。
三塊錢一斤,挺便宜。
他勾唇,走過去。
搬起一個,放在耳邊敲了敲。
沒聽出什麼異樣。
放下,他又搬起一個放在耳邊敲了敲。
發現還是沒什麼異樣。
那姑娘是怎麼挑西瓜的?
好像每次都挑到很好很甜的那種。
「同學要哪個?」老闆問他。
盛以澤隨意搬起一個看著順眼的,遞過去:「這個吧。」
-
盛以澤回到醫務室的時候,桑歲已經醒了。
林落落、陳奕和鄒勁他們都來看她,幾人在聊天,好不熱鬧。
看見他回來,桑歲怔了一秒,探出腦袋:「你去哪兒了?」
盛以澤一手拎著西瓜,一手提著衣服袋子走過去。
他把衣服遞給她。
桑歲接過打開,裡面是她的衣服,不僅全部洗乾淨烘乾,還能聞到上面散發出的絲絲香氣。
他這是……拿她衣服去洗了?
想到弄髒的褲子,桑歲臉色一紅。
「謝謝。」
裝作很忙,就是不敢看他。
盛以澤哼笑了聲,正想把西瓜提過去,鄒勁一個飛步過來抱起他手裡的西瓜,笑得咧開了嘴。
「哇盛哥!你怎麼知道我口渴想吃西瓜!!」
說完就要搶過去。
盛以澤搶回來,瞪了他一眼:「小孩的東西你也搶?!」
小孩?
鄒勁愣住:「誰是小孩?」
陳奕和林落落面面相覷。
見盛以澤不回,鄒勁又看向陳奕:「陳奕,誰是小孩?」
想到什麼,他雙眼突然大睜,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大秘密——
「不是吧盛哥!你什麼時候生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