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和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眸色淡淡,打開了話匣:「程醫生和喬影認識多久了?」
「我和她正式認識還不到兩年時間,在雲城因為一場挺特別的官司一見如故。」想起當時那無語的官司,程靳言表情豐富。
蕭和:「正式認識?」
程靳言:「怎麼說呢,蕭同學難道不知道小影對你特別照顧是因為她一個朋友?」
蕭和微點了點頭:「所以程醫生和喬影關係這麼好也是因為她那位朋友?」
程靳言點頭。
蕭和:「看得出來她那位朋友對她而言確實很重要,也很特別。」
程靳言再次點頭。
蕭和:「我看論壇上,喬影還有一個關係不淺的朋友,是個銀白髮的混血男人。」
程靳言打趣:「不是吧,蕭同學這么小心眼,過期的醋都吃?」
程靳言調整了一下坐姿:「小影和秦寒越鬧得不歡而散就是因為秦寒越管太多。」
「小影愛自由勝過任何人事物,蕭同學想追她,可不能犯和秦寒越一樣的錯誤。」
蕭和:「我知道。」
程靳言:「蕭同學不用把那傢伙當競爭對手,那就是個生性放浪的花花公子。」
蕭和:「程醫生能和我說說她嗎?」
「我雖和小影一見如故,可認識的時間不算太長,我和她那位死去的朋友倒比較熟。♪🐠 ❻➈ᔕ𝓗𝓾Ж.c𝕠爪 🏆😾」
蕭和:「她一定和喬影一樣,是個特別又厲害的女孩子。」
程靳言:「你哥能和她做朋友,肯定也不簡單,至少在世的時候過得不會差。可惜,你母親替你取名蕭和,帶有團圓之意,卻都雙雙離去。」
蕭和安靜了片刻,道:「我想他人生是值得的,哪怕只有短短二十幾年,也比我一生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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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靳言溫聲安慰:「蕭同學不必為自己哀傷,你日子還長,未來有無限可能。」
蕭和看著那輕動的帘布,像是陷入回憶。
他緩緩開口:「小時候的事很多我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尤其是和蕭成棟有關的。」
蕭成棟,蕭和的酒鬼父親。
程靳言:「逃避傷害,是人類的本能,記不得也正常,也是件好事。」
蕭和:「從小到大,我都是班上最引人注目的,同學、老師都能看到他在我身上留下的傷,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惡行,可老師覺得是我不聽話,這是教育,他們懶得管,因為我身上不僅僅有傷,還有一身的窮酸味,壞孩子就長我這樣,他們只會覺得我給學校造成了不好的影響。人們本能地趨利避害,將我看作異類好顯得他們是正常人,他們排擠我、欺壓我,是顯得他們是好孩子的正義行為,人就是可以壞到這種地步,不分年齡,不分性別。」
「僅僅是因為那個學生穿得比我好,身上比我乾淨,大家就都相信他,不信我。🐊💣 69𝕤𝕙υא.ςOᗰ 👤♖」
「僅僅因為這個人是我,事情就必須被放大,把我拉到升旗台,讓所有人都知道。」
「僅僅是因為我不愛說話,他們也能抓著這一點,罵我兩句過過嘴癮,發泄情緒。」
「這些和蕭成棟給的傷害比起來其實不痛不癢,連飯都吃不飽,哪有力氣去哭那些小打鬧。」蕭和像個旁觀者,無所謂地說。
程靳言:「如果不痛不癢就不會說了。」
蕭和陷入短暫的沉默,而後再次開口:
「就因為我母親沒有給他買酒,他就拿刀
要殺我母親,最後刀砍在了我身上,我那時候想殺了他,我才七歲,已經想好了被警察抓走再被槍斃,但我一點也不害怕。」
蕭和細細講述著從小到大受到的傷害和不公平對待,家人的暴行,學校的惡行,社會的險惡,不管是哪一個環境裡,都逃不過人心。
程靳言靜靜地聽著。
蕭和:「我母親火化之後,我在想,乾脆殺了蕭成棟,再自殺好了。」
「當時她在我身邊,我沒能那麼做,後來她一次次發來的消息,也攔住了我。」
程靳言:「為這麼一個人渣斷送自己的一生太不值當。越是成長得艱難,越不能輕賤。」
蕭和:「賤命一條,沒什麼值不值得。但現在確實不值,我找到了別的事做。」
「雖然她對我好是因為她那位朋友,是因為我哥,但不重要,是她、是我就好。」
程靳言:「首先祝賀你找到了新人生,我想你母親和你哥在天有靈也能安心了。」
蕭和垂眸看手裡程靳言的簡筆畫,道:「這畫,程醫生是不是畫漏了?」
程靳言看去:「看你心裡在想什麼,又想在上面添點什麼,或者是,去掉什麼。」
蕭和聞言,看著畫出神。
診室很安靜,滴答滴答的走鐘聲一點點清晰起來,填充整個房間。
蕭和的注意力被牆上創意感十足的鐘吸引。
白底,黑針,滴答滴答,一下一下慢慢走著。
程靳言順著他的目光,也看向那鍾。
忽然,
蕭和輕聲問:「程醫生,幾點了?」
程靳言看著鍾:「四點、四十二。」
蕭和依舊盯著那鍾,嘴裡輕聲說著:「今天天氣不錯,風很舒服。」
程靳言感受了一下:「嗯。」
「我給程醫生講個故事吧?」
他聲音如山間滴落的泉水,娓娓而來:「在一個很漂亮的山莊,有個農婦生了兩兄弟,農婦偏心大的,而對小的不管不顧,還總喜歡把弟弟關到柴房裡,有好東西都留給大兒子,但哥哥對弟弟很好,總是背著農婦把好東西留一半給柴房裡的弟弟。忽然有一天,農婦變了性子,她把不喜歡的弟弟放了出來,又把自己喜歡的哥哥關了進去,她開始把所有好東西都給弟弟,而對哥哥不聞不問,程醫生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程醫生,你累了,把身體放鬆下來、躺著歇會兒吧。」蕭和聲音輕緩,像片羽毛,在一片白的診室里縹緲到仿若虛無。
走鐘聲滴答滴答。
躺椅上的程靳言眼神逐漸渙散。
一枚懷表在他面前落下,在半空中輕輕擺動起來。
程靳言雙目空洞,眼皮無力磕著,目光跟隨懷表呆滯地走動。
他忽然聽到有人輕輕地問他:「程醫生全名叫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程靳言反應遲鈍,像被抽了靈魂,沒了任何表情,只木訥地道:「……程、靳言。」
「程醫生今年幾歲了?」
「二十八。」
「程醫生最喜歡吃什麼?」
他頓了片刻:「喜歡……我母親煮的面。」
提及此,程靳言嘴角揚起絲絲的笑意,仿佛置身於美夢當中,不願醒來。
「程醫生最好的朋友是誰?」
「血影,夜斯。」
「告訴我,血影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