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原及頻陽交界有一無名山,阻隔兩地,道路不便,相傳元代有五鬼力士從中裂山搬石,山未曾搬完,力竭而死。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此刻,深夜月下, 靈叟侃侃而談。
曹閒納悶:「之前問你地方時,你不是說自己是外地人嗎?」
靈叟道:「雖不知道當地地理,但奇聞異志還是聽過的。」
靈叟頓了頓,復又驚愕地看著曹閒:「你什麼時候會仙術了?」
此刻,靈叟、曹閒踩在雲霧上,雲霧慢慢騰空,曹閒控制的小心翼翼,連忙道:「剛拿到駕照……別打擾我啊!」
靈叟活了這麼多年, 哪怕曾是地境神靈, 卻從沒有騰雲駕霧的經歷。
這曹小子果然是身負大運之人……自己愈發看不透他了。
曹閒發誓,如果上山有路,他絕對不會選擇這種方式,之前天市那次騰雲駕霧雖然高於九霄雲外,但是沒有風!
屬於看著極端危險但是安全係數很高的駕駛環境。
今天這地方可叫風池口啊!
風匯集此處如同池塘,旋而不散,雲霧顛簸的人心驚膽戰,感覺動輒摔下幾十米懸崖,人就沒了……
靈狼一化二,二化四,四隻小狼各占一方,興奮無比。
「主子威武!——嗷嗚——」
飛天了!
這不僅是從古至今人類的夢想,也是妖魔鬼怪的夢想!
要麼怎麼說禽類有股天然的傲氣,就是因為他們能飛!
終於,雲霧到了那山洞口,曹閒往下一看, 深淵一樣的地坑,像是吞人的巨口, 他趕緊下了雲。
「北闕紫極帳中兵,孤星下凡鎮神明。星辰樓,曹閒拜見,不知洞中可有人在?」
一連喚了三聲,醫仙洞中,才響起一個狐疑之聲。
「不知北神庭的軍爺來我洞府,有何貴幹?」
「尋一仙洞,救治部曲。」
「這裡雖叫醫仙洞,可都是百姓誤傳,沒什麼仙力靈脈,軍爺恐怕要失望了。罷了,進來吧……」
懸崖峭壁一洞府。
曹閒、靈叟、靈狼走入,裡面潮濕,石壁還有滲水,不過好在通風,裡面沒什麼濁氣,倒是有一股杏花香味。
石案石床,少有燈火, 往裡走是一處寬敞的地方, 抬頭還有孔洞可見圓月繁星,平時似有天上之水流下,在洞中匯成水潭,不見靈韻仙氣,卻有些自然雅意。
一個女人,三十出頭,粗布長衫與當代人無異,卻整齊乾淨,衣服並非玄光所化,是真的衣服。住處也多有生活用具,怕是女人居住在此很久了。
一見面,曹閒看清了那個女人恬淡的面孔,又不淡定了。
又一個幸輕愁……
不過好在這張臉還比較親切,曹閒拱了拱手道:「深夜到此,打擾大夫了。」
樹妖女人脾氣還是溫和,聞言擺擺手:「軍爺客氣,樹妖非人,無須久睡,我常年行醫,深更半夜也常有病患求診,無妨。這兩位朋友是你需要救治的部曲嗎?且坐。」
曹閒剛要解釋,靈狼便蹲坐在石墩,歪著頭嗅了嗅:「你是幸老大?」
「有趣,我化形後確實以幸為姓。但我可不是什麼老大。」
女人也歪著頭嗅了嗅:「紙身墨魂?你莫非是一條芻狗?也不像啊……」
曹閒瞪大眼睛,看向靈叟,小聲道:「她在說什麼?」
靈叟覺得曹閒有些沒文化,低聲解釋道:「古時結芻為狗,用以祭祀。那是祭天用的草狗,祭天后基本沒用了。她在推測靈狼身份。」
靈狼道:「幸老大,我最近好像變得不一樣了,你幫我看看?」
女人倒也沒拒絕,見到來者都不是凡人,便顯化玄光,手指猛然長出根須,刺中靈狼靈台。
曹閒唯一能確定的是,這不是診人的醫術。
片刻,根須拔出,女人訝異道:「你體內匯有一方神格,稍顯微弱,身上無病無災。看來不是你得病,是那位老人家嗎?」
曹閒想說什麼,靈叟也起了好奇心,搶先一步道:「麻煩大夫為老夫看看。」
靈叟擠走靈狼,女人嗅了嗅,啞然笑道:「剛剛那紙身墨魂的芻狗脫胎於你,卻獨立成形,老人家原來是地境前輩,只是緣何落得如此下場,地境之軀破損,回落人境?」
靈叟見到她說的頭頭是道,哀嘆道:「我乃一荒村古卷,偶然誕生靈智,後受人供奉。本想以本命古卷,效法女媧娘娘化《山河社稷圖》,結果考慮欠妥,元靈流失,回落人境。實在慚愧……」
女人依法診治,驀地一笑:「老人家不必勞神,人各有命,雖不幸,卻又大幸。你本來回落人境,元靈大損,可之前誕出那芻狗已有神格,可反哺於你。既然是怪物本體,那也不在乎壽元,要不了十幾二十年,依然能恢復地境。」
靈叟拱手稱謝。
女人對曹閒道:「軍爺二位部曲都無病無恙,是多慮了。」
曹閒總算有機會說話了,連忙拿出一顆杏核。
「慚愧,剛剛他們二人搶先說話,可能好奇神醫本領,今日我是為此部曲而來,請看。」
女人剛拿到杏核後表情愣住。
「我的孩兒?」
曹閒表情也愣住。
你的孩兒?
還真是一樹所生?
女人端詳杏核,根須將其包裹,半晌後咂舌:「竟然晉升了妖丁修為,機緣著實不差。她是你的部曲?」
女人將信將疑。
曹閒只好張開手,天功壇出現,上面是神雷元帥石成的虛影,石成面前的香爐上,一根香與杏核產生羈絆,有黑色玄光連結。
女人笑的更溫和了:「閣下原來是天門奉真,為何報的是北神庭的切口?」
「其中糾葛我自己也沒搞清……」曹閒搔著頭,「不過絕無玩笑之意!」
女人道:「北神庭也好,天門也罷,既然閣下與我孩兒有緣,我當然要救,只是她本命物完好,裡面靈智也無損,本無性命之憂,只是甦醒需要些時日而已,閣下無須擔心。」
曹閒乾咳一聲:「能不能……把她種在這裡?」
繞了一大圈,曹閒總算說出來意。
真武兵符的任務,就是把幸輕愁種在仙洞中,聽見曹閒這麼說,女人更加不解。
「閣下貴姓?」
「免貴姓曹。」
「曹軍爺,怕是不通種植之術吧……我這小洞,雖是棲身之所,但石壁堅硬,土壤不興,洞頂開天,偶有陽光,卻難灑下,斷不是種杏栽木的好地方啊……」
女人說話已經很客氣了。
正經人誰在山洞裡種樹啊……
曹閒也發現了。
這鬼地方連土都沒多少。種下杏核能不能活還是問題,曹閒趕緊道:「我並非要害自己部曲,實話跟你說吧,我收到了啟示。」
女人似笑非笑,頗為無奈:「看你也不是壞人,那你請便吧……如果能種,隨意種哪都行。我可以照看。」
女人讓曹閒自己去找種植之處,對於靈叟和靈狼,則拿出了杏干來招待。
「洞府簡陋,平素無友,這些杏干權當零食,聊以慰藉,還請享用。」
靈叟化形後飲食也如凡人,他輕輕一捏,杏干裡面一團精華被拿出,咀嚼口中,那是杏干之意,隨著咀嚼,面前的杏干一點一點乾癟成渣,靈叟吃完又餵了一顆。
靈狼也是一樣。
在宿舍里他也跟著玄應星君偷吃過吳大腦袋的麵包,張開一吸,四五個杏干精華吸入嘴裡,杏干本體隨著咀嚼變得乾癟。
見他們喜歡,女人又道:「還有些杏子酒和藥酒,要嘗嘗嗎?」
女人拿出自己釀的酒,靈叟哈哈一笑:「那老朽就卻之不恭了。」
女人的確比幸輕愁交際能力要好,或許跟她常年與人相處,為人診治有關,多接觸一些人後,自然而然會了應酬交際。
她拿著東西招待著靈叟,靈叟也不吝技藝,要為她畫一幅畫。
女人意外,表情很開心。
「太好了,還從沒有人為我留過畫像!感謝前輩!只是請稍等片刻……」
女人讓靈叟等等,她要換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
靈叟自己的靈卷里,存了筆墨紙硯各種顏料,此刻難得有雅興,賣弄起技法來,長卷鋪開,女人的模樣活靈活現!
一方面是靈叟技法超群,一方面靈叟早就熟悉幸輕愁這副面孔了,畫起來也行雲流水。
曹閒看著輕鬆愜意的倆人,非常無語。
只有自己在辛辛苦苦找著種杏核的位置。
山洞確實不大,曹閒轉了三圈了,甚至還伸手探了探水潭,完全沒有思緒,抬頭看著洞頂,曹閒發著呆。
一夜過去。
大清早,曹閒伸著懶腰起來,都不知道昨夜是怎麼睡著的,張望間發現洞裡沒人了,桌上是一張畫,旁邊是剛起來的靈狼。
「靈叟呢?」
靈狼打著哈欠:「幸神醫誇了他兩句,他飄了,說要為風池口杏林所有杏樹化形的姑娘作畫,一大早就去杏林了……」
這是要留一張合影啊我靠……
曹閒苦笑:「大冬天畫個毛啊!他又是怎麼下去的?」
「幸神醫雙足可化根須,走山下崖如履平地,把我大爺畫軸一卷,就帶下去了……對了,我大爺讓你把這幅畫裝裱一下。」
靈狼口中的『大爺』,是它對靈叟的愛稱,曹閒真特麼無語。
他去賣弄技藝,還讓自己幫忙裱畫,尼瑪都不說幫我找找地方!
曹閒罵罵咧咧,打發靈狼去找點吃的,自己也沒事幹,開始裝裱起來。
靈卷里,都是曹閒存放的工具,有了靈卷後,平時上課用的材料都放裡面了,現在拿出裱畫工具,曹閒倒是做的一絲不苟。
一會的功夫,畫已裱好,曹閒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手藝。
「我果然是有天賦的,不比金昱開差嘛!」
大白天。
將近年底。
曹閒第一次見到幸神醫出診。
就在風池口附近一處無風的木屋之中,木屋掛著『杏林堂』的招牌,今天來了三個病患,幸神醫精氣神很好,出診時喜滋滋地帶著自己的畫像掛在後面。
「老嬸子,這病得養,我施針逼出你的寒毒了,不過平素吃些熱食,莫傷脾胃。」
一個病患起身,家屬連連道謝:「感謝神醫啊!這是診費……」
一枚大洋,已經相當貴重了,幸神醫卻無視道:「開春去谷里種棵杏樹即可,診費拿回去吧。」
家屬訕笑:「神醫仁慈!不過我大哥在外地做官了,開春就接娘親去外地,我們沒時間種樹,這些錢您拿著吧……」
幸神醫也沒拒絕:「嗯,好。下一位……」
「神醫,我腿疼……」
一早上,曹閒叼著草枝在旁邊曬太陽。
冬日裡太陽曬得很舒服,旁邊的靈叟還在作畫。
靈狼道:「大爺,幸神醫就誇了你兩句,你給她畫了三幅畫了都。」
靈叟不滿:「懸壺濟世,人生百態中的善行,畫下來勉勵後人,難道不好嗎?」
「好是好,那你也別老讓我主子打下手啊,他還有事呢,老給你裱畫,你怎麼不自己裱?」
「你個狗腿子!倒是會替主子叫委屈,老夫若是會裱畫,還需用他?」
靈叟不滿。
不過看向曹閒還在愁眉不展,於心不忍之下,便彈了一個紙團過去。
曹閒被紙團打中,發現是靈叟彈來的,打開一看,表情愣住。
『醫仙洞中有地龍』
『尋龍啟靈在夢中』
『若想尋得仙靈地』
『除非天地不相同』
讖言?
曹閒一骨碌坐起。
看向靈叟,靈叟卻不理自己。
「靈叟難道找到了種植之處???」
曹閒立即明悟。
他找到了,但不給自己說,這些玄而又玄的事,也不是沒經歷過,因為某些地方一說出來就不靈了。
曹閒連忙返回醫仙洞。
這一次,曹閒並沒睡覺,而是拿著杏核盤坐在石床上。
上次去江家水樓地戶,曹閒記得自己盤刀而睡時,就進入了那種似睡非睡的境界。那時候天上掉下來松果、草枝他也會感覺到,但感覺不到時間流逝。
如果靈叟所說的『在夢中』是那種狀態,那麼尋找起來似乎還得靠杏核自己!
曹閒雙手護著杏核,拜煉起來,默默想著幸輕愁。
這次不是幸輕愁一人,而是這一片杏林中的樹妖。
懸壺濟世,治病救人。
不知道從哪一代開始,她們的祖奶奶就過著這樣的日子。
然後習慣和善行一代代傳了下來。
這個居住的洞府也被凡人稱作『醫仙洞』,哪怕是死了的阿飄,提起這裡也帶著敬意。
想像著她們的種種善行,想像著自己這位部曲的默默付出,想像著舍與得。
曹閒感覺自己迷迷糊糊的。
迷迷糊糊中,那杏核好像要在手中發芽一樣。
可是,它要種在哪裡呢。
「若想尋得仙靈地……」
「除非天地不相同……」
一陣又一陣的困意襲來,朦朧間,曹閒覺得哪裡都不合適。
而且杏核似乎只想待在自己的手心裡。
夜晚,幸神醫、靈叟回來。
靈狼小聲道:「大爺,主子怎麼了?」
幸神醫卻瞥了一眼,奇怪道:「在悟道?」
靈叟笑而不語:「算是。」
幸神醫小聲道:「前輩,曹軍爺真能在我這洞裡,種下杏核?我確定,這裡絕不適合種植。」
靈叟低聲而篤定道:「能!」
一夜過去,又是白天。
然後又到了夜裡。
這一天,只來了一個病患。
出診回來,晚上,靈叟喝著杏子酒,微醺地端詳著自己的畫作。
五副畫作,俱為上品!
幸神醫也看向畫裡的自己,滿意笑著。一幅畫是自己,一幅畫是子孫圖,剩下三幅都是行醫濟世圖,難得有此留念,不虛人間一世了。
只有靈狼擔心不已:「大爺,我主子一天沒吃沒喝了……」
靈叟低聲道:「怕什麼!他是天門奉真,還能餓死不成?」
「那也是肉體凡胎啊……」
「閉嘴!你敢叫醒他,他肯定會生氣。」
靈狼悻悻。
又是一天……
此刻,三天過去,曹閒朦朦朧朧中,已經感受到手裡護著的杏核好像發芽了。
曹閒不敢醒來。
而且苦笑連連。
他不知道自己保持這種狀態多久了,但他回憶起醫仙洞的每一個角落,絕對不適合種杏核。
『若想尋得仙靈地』
『除非天地不相同』
「到底在哪啊……哪裡的天地不相同啊……」
曹閒如果感覺的沒錯的話,杏核發芽已經觸碰到他手心了。
這要讓我如何是好。
我的悟性難道真的這麼低嗎……
曹閒長吁一口氣,有些頹然,似乎真的餓了,也保持不了這種狀態了。他微微睜開眼,覺得幸輕愁的仙路或許要因自己而斷了,慚愧時,只是低頭的一瞬間,曹閒猛然醒悟!
「我知道了!!!」
「是長河世界!」
護著杏核的雙手猛然展開,靈卷上方,一顆發芽的杏核根須失去了曹閒的護持,有些萎靡,可下一刻,屬於曹閒雙手的靈卷一下子讓它尋找到了新的歸處。
石台上,杏樹直接紮根在靈卷之中!
曹閒雙手玄光出現,靈卷從手中剝離,他看向靈叟,靈叟滿意地點點頭:「你總算悟到了。」
曹閒現在才知道,為何靈叟一開始就明白了。
因為這個山洞根本種不了樹,但是唯一能種樹的,就是靈卷!
靈卷落地,也如一幅畫一樣鋪在石桌上,幸神醫湊來,訝異道:「畫裡居然能種樹?這幅畫莫非也是脫胎於前輩之手?」
靈叟笑著點點頭:「沒錯,這是老夫僅剩的地境之力所凝,種些東西,很正常。不過曹閒,你把靈卷留在這裡,可捨得?」
既然要栽種,肯定不能收起靈卷,否則少雨缺露,無光無風,生長就會失調,那枚杏核永遠也種不出樹來。
曹閒則快意一笑:「為何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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