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好友如此冷靜淡然的態度,大壯簡直要被急出火來了。
「誒我說,你怎麼還跟沒事人一樣啊?人家都把你的生意給搶走了,你就一點感覺都沒有?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自己辛苦開創出來的小天地一點點被人侵蝕掉,都不打算做些什麼?」
看到對方情緒越來越激動,許安微微嘆了口氣,拍了拍大壯肩膀作為安慰,「別生氣,我知道你是真心為了我好。」
聲音溫柔而又堅定,仿佛能撫平任何不安的心靈波動,「只不過,這個世界太大了,每個人都有權利嘗試各種可能性,我們不可能獨占所有的商機。
如果今天沒有這個人出現的話,將來也會有其他什麼人效仿吧。
競爭在所難免,但重要的是如何保持自己的特色與優勢,讓顧客始終覺得選擇我們才是最好的。」
聽完了這些話後,大壯臉上的怒色逐漸消退,但心裡依舊為朋友感到不平。
手中原本應該甜美可口的地瓜此時卻怎麼也品不出原來的味道了,似乎連食物本身都在默默表達對這份無理行為的抗議……
呵呵,這又不是啥難做的東西,來我這裡買地瓜的人多看兩眼,說不定回去就能照著做出來。
許安早幾天就已經察覺到了這種跡象,一些顧客買了地瓜之後並沒有立刻離開,反而是在他的小攤前左右打量。
有的人甚至還請求他打開爐門,在爐膛里精心挑選烤得恰到好處的地瓜。
如果不是對製作過程感興趣到了極點,一般人是絕不會有這麼詳細的觀察舉動的。
至於那位客人是誰,許安心知肚明——那個頻繁出現、滿臉好奇與興趣的人,除了自己的好友李大勇還能有誰呢?他心中暗想:
果然,自己這點兒心思還真沒逃過別人的注意。
「其實,如果你願意乾的話,」許安停頓了一下,目光溫柔地看著身旁這個曾經共患難過的好友,「我最想看到下一個賣地瓜的人是你。」
「說什麼鬼話呢!我是那樣的人嗎?!」
大壯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臉漲得通紅如熟透了的西紅柿,聲音提高好幾個分貝吼道。
「我才不會來跟你爭搶生意,我們倆可是兄弟啊!」
「好好好,我知道你心善手快,不是那等貪圖小便宜之人。」
許安連忙擺出雙手投降狀安撫對方:
「我只是隨口一提,並無惡意。
這樣吧,你先幫我把這些傢伙收拾乾淨,然後咱們再一起走。」
等到最後一塊熱乎乎的地瓜被買走後,許安便麻利地將爐灶里的剩餘工具及材料全部歸置進了旁邊簡陋卻又實用的小倉庫中。
關上門鎖好之後,他就領著依然憤憤不平但還是決定幫忙的大壯向村子裡唯一的肉鋪走去。
兩人還沒走近,就見店主江胖子正滿臉堆笑從攤位後面迎了過來:
「喲,阿安兄弟來啦,是打算買點豬肉給咱嫂子做好吃的嗎?」
江胖子搓著手,眼神在他們二人身上來回掃視著,語氣裡帶著幾分討好的味道,顯然已經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太對勁,卻又不敢貿然開口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嗯,江大哥,麻煩你給我砍幾根豬肋骨,我好帶回去做糖醋排骨吃。
許安的聲音溫和而平靜,仿佛請求別人幫助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再給我稱一斤五花肉,包餃子用。」
只見那刀下的肉片隨著豬肉江的手起手落而迅速分開。
空氣里瀰漫著淡淡的肉香與案板特有的木質清香相混雜的味道。
稱好了需要的分量後,豬肉江動作麻利地跺開幾塊精選出的排骨,並用乾淨整潔的油紙包裹起來遞給了許安。
「今天居然這麼早收工啊。」
他一邊將包好的肉遞給許安,一邊笑著問道。
是啊,人總不能終日忙於奔波,忘了陪伴家人的珍貴時光。
許安的眼中透露出幾分溫暖的光芒,回答道:
「不忙的時候,就會抽空早點兒回家。」
突然間,空氣中似乎有了尷尬的氣息。
「阿,阿安……那個……你嫂子在家待得太久也實在沒事可做,所以我……我在糕點鋪旁邊給她搭了個小攤位。」
雖說是在解釋,但此時豬肉江臉上卻滿是擔心,「這樣應該……不應該會令你哥哥我難堪吧?如果真覺得不合適的話,今天的肉錢就算了!這可是我的一片心意,希望你能諒解一下。」
聽完這話,許安微笑著搖了搖頭,從腰間的布袋裡掏出了準備好的銅錢遞給對方,「怎麼能這樣呢?自古以來買物必得付錢的道理誰都懂。
無功不受祿啊,我怎能白拿你的貨物?」
語氣依舊和煦如春,「嫂嫂想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來貼補家用,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至於外界如何看待此事並不重要。
何況,我只是普通人家的一個孩子而已,並非此地的掌權之人或是什麼英雄好漢,哪有能力也沒有權利去干涉別人做什麼買賣呢?倘若這樣的言論流傳開來,只會給我不必要的麻煩罷了。」
此番言辭既表達了自己對於他人尊重的態度同時也巧妙化解了眼前可能出現的小誤會。
放心,江哥,嫂子想賣就儘管賣吧,咱們都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飯的不是?許安朝豬肉江露出一個坦然的笑容,隨即利索地提起剛剛挑選好的新鮮豬肉和排骨,步伐輕鬆地離開了熱鬧的肉攤。
他頭也不回,身後人們的議論紛紛仿佛與他無關。
「原來你早就知道是他幹的啊!」
大壯滿臉通氣得臉頰泛紅,「平日裡我們可沒少照顧他的生意,結果他就這樣回報咱們,真是太讓人寒心了!」
他的聲音因為怒氣而有些顫抖。
「大壯啊,冷靜點,事情還沒到那種地步呢。」
旁邊的燕子拍了拍大壯的手臂,「這事兒雖讓人惱火,但也不過如此。
如果連這點挫折都難以承受,那將來要是再遇上什麼難處,該怎麼辦才好?」
她的語氣柔和卻滿是勸解之意。
想到不久後,市面上便會湧現出許多假冒的手套產品,到時候才是真正讓人頭疼的日子呢。
......
回到了溫馨的小屋中,許安迅速走進了自己的小房間取出了幾樣精心準備好的東西。
隨後,他朝著客廳喊了一聲:
「二妞,大壯,咱們這就出發吧。」
三個人很快便來到了大壯家門前。
在門口放下手中的包裹後,許安便將剛才買的豬肉與排骨全都交給了迎上來的二妞以及正在廚房忙碌著的燕子手上。
「這些你們先幫忙處理一下,做些好菜給大家嘗嘗味道。」
說完,他就直接拽著還繫著圍裙全柱嬸往房間裡走去。
「哎喲喂我的哥,啥事兒這麼急呀,難道不能等吃了飯再說嗎?」
全柱嬸被這突如其來的拉扯嚇了一跳,連忙用自己沾了些許水珠的雙手解開繫緊了的腰帶,並且用手上的藍色粗布圍裙快速抹了兩把,以示不滿,「你讓我放著二妞跟燕子兩個丫頭獨自調餡兒做湯圓,我可是實在放不下心吶!」
此時,屋外已是夕陽西下時分,幾分橘紅色的餘暉透過窗戶照進室內,在牆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
與此同時空氣中也飄散著飯菜烹煮過程中散發出來的香味,令人頓感暖意融融。
「唉呀嬸子,她倆總要自己學會的嘛!」
許安地嘆息了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眼神溫柔地看著全柱嬸,「你一直不放手,她倆怎麼學?」
他的心裡很清楚,即使再能幹的孩子,在大人們眼中永遠都還小。
那種不舍與呵護,是為人父母最深沉的愛。
這時,他將桌上的記帳紙和一桿筆擺好,還有一個鼓囊囊、看似有些重量的大布包被小心翼翼地置於一旁。
「這是這段時間來的收支明細,裡面既有銀子也有不少銅板。」
許安邊解釋邊打開包裹的一角,露出了裡面閃閃發光的金屬光澤。
「我擔心直接說你會覺得複雜難懂,所以想著找個人來幫幫忙——」他的目光轉向一旁坐著的大壯,「讓大壯在一旁幫你記錄下來也好有個見證。」
一聽此言,原本坐在椅子上東張西望顯得不太在意的年輕人頓時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又略帶嫌棄的表情。
「嗨,我還以為啥事呢!」
大壯撇了撇嘴,臉上閃過狡黠,「阿安你還能給我娘少算幾文錢不成?算了算了,反正裡面的銀子再多也跟我無關。」
說完這話,他就作勢準備起身走人。
但是,正當他剛想挪動腳步時,卻聽見了一個熟悉而又調侃的聲音響起:
「別呀,大壯。」
許安心底暗喜地看著眼前的朋友那即將爆發的小脾氣,「我是不會坑了全柱嬸兒的錢袋子滴。」
說到這兒,他還故意加重了「全柱嬸兒」幾個字,「不過有你在場聽聽總是好的嘛!說不定哪天也能長點見識,就當讓你那榆木腦袋開開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