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內,枯心上人坐立不安,在房間內來回踱步。
不久前,他偷襲姬如塵幾乎得手,中途卻被芸逍和小虎破壞,致使自己不僅沒能除了姬如塵,反而暴露了身份。
他自知自己叛出梵音寺,而心燭沒有追究,無非是自己並未做有損梵音寺名聲的事情。而近年來,自己修習魔教術法,並且多次參與玄陰堂行動,更是傷人無數,早已觸犯了梵音寺的寺規。
如今,倘若被梵音寺知道了自己的蹤跡,恐怕會遭到寺中高手追捕,僅憑自己和僅剩的一個徒弟,是萬不能抵擋的。
可眼下已無回頭路之路可走,為今之計,只有得到那陰靈之體,自己和徒弟躲到深山中修煉,道法有成之後再做打算。
枯心上人與傲禦寒曾有約定,拿姬如塵的命去換那陰靈之體。自己雖然沒有能殺掉姬如塵,可也算重創於她,他想以此作為籌碼,去找傲禦寒討價還價。可他曾到傲禦寒落腳之處尋找,卻始終未見傲禦寒的身影。
不僅如此,魔教玄陰堂的弟子竟也在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無奈之下,枯心上人只能派自己的徒弟外出打探,自己繼續在此等候。
彥龍清晨出發,已有七八個時辰,至今卻依舊未歸。枯心上人只覺心神不定,擔心唯一的徒弟也出了意外。
傍晚時分,枯心上人惡語相向,打發了前來送飯的客棧夥計。他正煩悶不堪之際,房門終於被推開。
一身穿黑色僧衣的年輕人走了進來,正是外出打探消息的彥龍。
枯心上人立刻迎了上去,急聲問道:「彥龍,外面情況如何?可尋得傲禦寒?」
彥龍極為謹慎,他先將房門關好,確定附近無人,方才壓低聲音對枯心上人說道:「師父,弟子進入到了魔教的落腳之處一一查看,玄陰堂弟子最近全部回到了荊州鬼面崖總堂,只留下一兩個負責對外聯絡的門人。
弟子詢問之下得知,三天前,傲禦寒曾帶人去竹竭村追捕一個叫昕竹的女子。誰料,卻被正道的三名弟子撞見。
那三人修為極高,雙方動手,傲禦寒大敗而歸,也沒能得到那女子!
依弟子推斷,那個叫昕竹的女子就是傲禦寒答應送給師父的陰靈之體。
或許正是因為他無法與師父您交代,又或者是自己也受了傷,自知無顏面來見師父您,他才直接回了鬼面崖,並沒有按照約定來此與您匯合!」
枯心上人面色凝重,先是微微點頭,後又問道:「你的推斷不錯,那昕竹一定就是當日我看到的陰靈之體。那她可是被正道弟子救走?」
彥龍說道:「弟子並不確定,那魔教聯絡之人也不知曉。想來,這件事使傲禦寒顏面無存,他並未將此事告知門下弟子。不過……」
「不過什麼?」
枯心上人本來料定昕竹已經被正道那三個年輕人救走,自己絕無希望得到。忽聽彥龍話中有話,似乎事情還有轉機,當下又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彥龍將聲音壓得更低,說道:「師父,我又悄悄去了九緣山!」
「什麼?你去了九緣山?」
枯心上人身子微微一震,他推斷九緣山上此時一定聚集了正道高手。他沒想到自己的徒弟如此膽大,居然敢冒險九緣山去打探,當真是九死一生。
可見他如今全身而退,一定是打探到了重要消息,心下又驚又喜。
彥龍面露得意之色,說道:「師父,弟子不但去了九緣山,還在那裡守了一整天。中午時分,弟子見姬如塵、芸逍和小虎三人分別從三個不同方向下了九緣山,似是在尋找什麼人。就在剛剛,他們才各自回到了九緣山,應是一無所獲。」
枯心上人聞言,眉頭緊皺,緩緩坐下,半晌沉默不語。
過了好一會,他才自言自語道:「難不成,昕竹並非被姬如塵他們所救,而是趁機逃脫?如果她趁機逃脫,又能去哪裡呢?」
彥龍也坐在枯心上人身邊,說道:「師父,弟子聽說那昕竹常在竹竭村附近出沒,不如我們也去竹竭村看一看,如果能抓到昕竹,我們也——」
枯心上人把手一擺,說道:「不可!這一點我們能想到,姬如塵他們豈會想不到!我們冒然前往,萬一中了他們的計策,豈不是前功盡棄!」
彥龍默默點頭,也覺得師父說的有理,又問道:「師父,傲禦寒經此失敗必不會甘心,他一定就會糾結魔教弟子前來復仇!到時候,正魔兩道高手必有一戰!今日,我見正道高手尚未前來,想來是姬如塵他們三人為了尋找陰靈耽擱了,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倘若正魔高手悉數到此,無論誰勝誰負,我們都再討不得半點好處!」
枯心上人緩緩起身,眉頭依舊緊鎖,緩步走到窗前,背對著彥龍思考了片刻,隨即說道:「彥龍,你說得不錯!這的確是我們得到陰靈唯一的機會,一旦我們目的達到,就立刻隱身深山修行,再不出來!
不過,我們也不可亂了方寸,中了那些小輩的算計。如今,我們二人勢單力薄,只能隱在暗處行事。」
彥龍頷首道:「師父,那依您之見?」
枯心上人沉思片刻,忽地嘆了口氣,說道:「也罷!今晚,我與你一起去九緣山!倘若那昕竹當真不在姬如塵手中,他們也一定在晚上去尋找!
他們白天的行動,多半是障眼法。如果他們今晚再下九緣山,我們就跟在他們身後,讓他們引我們去找昕竹,我們趁機搶奪!倘若他們也尋不到昕竹,我們絕不露面!」
彥龍聽聞,眼前一亮,也站起身來,說道:「師父此計甚妙!」
枯心上人卻轉過身來,幽幽說道:「彥龍啊,此番做法也是冒了極大風險。不過,正道高手並未前來,就算對方有埋伏,以我們師徒的修為,要脫身也不是難事!」
師徒商量已定,準備妥當之後便在客棧中吃過晚飯。
卯時剛過,兩人遍悄悄前往九緣山。他們不敢到百丈峰頂,而是在九緣山一處地勢開闊的崖邊觀察等候。
不出二人所料,亥時剛過,彥龍見到一金,兩青三道光從百丈峰飛出,一路向東而去。
他心下大喜,說道:「師父,您果然料事如神,那三道光一定是前番救了姬如塵那兩個逍遙派的年輕弟子,以及新到如塵客棧的常念!姬如塵並未同去,即便他們有什麼詭計陰謀,我師父二人也不至於怕了他們!」
枯心上人緩緩起身,走到崖邊,望著他們三人離去的方向,沉聲說道:「我觀他們所去方向應該就是那竹竭村。但凡陰靈鬼體,常在子時出沒,如今時辰尚早,我們且等上一等,看那姬如塵是真的坐鎮如塵客棧,還是要給我們來個黃雀在後!」
彥龍心下焦急,可見師父一臉淡定,也只能暫且等在崖上。半個時辰過去,百丈峰上再沒有任何動靜。
枯心上人緩緩起身,自言自語道:「姬如塵當真沒有同去,難不成這三個娃娃如此托大?我倒要看看他們有什麼本事!」
彥龍走到師父身邊,問道:「師父,我們是否可以走了?」
枯心上人微微點頭,說道:「彥龍,你我這就追上他們!以我們的功力,應該能在子時之前到達竹竭村!」
「是!」
彥龍點頭答應,師徒二人化作兩道黑影,極速向東飛去。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枯心上人隱隱發現了前面的三道人影,他提示彥龍放慢速度,以免暴露行蹤。
枯心上人以佛家慧眼向下看去,只見地面上一片翠綠,當是距離竹竭村不遠了。他又仔細向後觀瞧,也確實無人尾隨,心中稍稍安定。
枯心上人回過頭來,卻見前面三人中有一道青光忽然飛向地面,與另外兩人分開。
彥龍心下大驚,說道:「師父,他們好像分開了!弟子曾經打探過,那人去的方向,應該是竹竭村附近的牛家莊!卻不知那人為何到那裡去!」
枯心上人微微點頭,他也想不明白前面三人的目的,可又擔心對方有詐,便對彥龍說道:「彥龍,你且跟下去看看,千萬不要暴露行蹤!探得對方動向之後,立刻到竹竭村找我!」
「是,師父!」彥龍俯衝飛下,向牛家莊而去。
牛家莊的綠竹林比不得竹竭村,可也是直立挺拔,遮天蔽日。
此時又是夜裡,林中自黑一片,彥龍隱身於竹影之間,以佛家慧眼注視著不遠處的高大身影。
彥龍依稀可以辨認,眼前這人正是前日與自己交過手的逍遙派年輕弟子姜小虎。可他不知姜小虎為何一人到此。更為奇怪的是,姜小虎只是站在原地,似乎在等著什麼人。
彥龍心下疑慮,見姜小虎行動詭異,擔心落入圈套,就想悄然離去,去竹竭村與師父匯合。
可就此此時,小虎豁然回頭,雙眼正看向自己這邊。
彥龍以為自己被發現,險些驚呼出聲,可他仔細觀瞧,姜小虎雖然看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可眼神並未看向自己。
彥龍心下稍定,可暫時也不敢移動身形。他忽覺背後隱有風聲傳來,暗道不好,回頭看去,卻見一道紫光激射而來。他驚叫出聲,慌忙閃身形躲避。
可那紫光居然如影隨形一般,直將自己逼落到地面。
彥龍腳尖剛剛落地,又聽身後有人說道:「牛家莊的綠竹雖然不比竹竭村,可也別有一番景致。怎麼你才剛剛來,就著急要走呢!」
彥龍心下大驚,扭頭看去,見姜小虎就站在自己三丈之外。
他自詡修為不弱姜小虎,想要脫身不難。可剛剛身後那道紫光卻厲害非常,自己絕不是對手。
他慌忙轉回身來查看,卻見一美貌婦人手持一把紫色仙劍向自己走來,正是姬如塵。
姬如塵走到彥龍身前三丈處站定,劍尖指地,面帶微笑,說道:「姬如塵已在此恭候多時!這位賢侄白天路過如塵客棧而不入,姬如塵只能攜犬子來此相見了!」
彥龍見兩人將自己夾在中間,深知今日萬難全身而退,也只能拼死一戰,盡力拖延時間。
他只盼師父能夠識破對方的計策,擺脫芸逍和常念,來此救援。
枯心上人一路跟著芸逍和常念來到竹竭村上空,他見芸逍二人快速下落到竹竭村外的綠竹林當中,瞬間不見了身影。
枯心上人以佛家慧眼向下觀瞧,可竹林枝葉茂密,慢說兩人藏於其中,即便十幾人隱匿於此,也萬難發現。
枯心上人又想以靈力探尋,可二人靈力也瞬間消失不見。
他心頭一驚,想到那常念乃佛門弟子,一定懂得六識歸心術,他們一定是有意隱藏行蹤。
只是他心下猶豫不定,這常念二人是發現了自己行動,還是為了躲避昕竹。
就在此時,枯心上人慧眼發現前方竹林中有一人影晃動,正是自己找尋多日的昕竹。
眼見獵物就在眼前,枯心上人也顧不得藏身暗處的芸逍和常念,飛身而下,直奔昕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