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齊源山下,雲霧渺渺,仙氣繚繞。山門之前,兩名年輕弟子手持長劍,傲然而立。
二人長相雖然略顯稚嫩,可面上卻帶著出自正道領袖門派的驕傲與堅毅。
就在此時,天際傳來破空之聲,一隻龍首獅身的神獸背上托著一名年輕弟子飛行,另外一人背負寶刀,並肩御空而行。
二人直奔山門,飄然落下,正是闊別許久,終得回山的芸逍和小虎。
兩人站定之後,芸逍拍著白澤靈獸的頭,低聲道:「白兄,你第一次來齊源山,為避免麻煩,還要委屈你先到無相袋中。等我們回到乾坤台,我再將你放出。」
白澤靈獸顯是不願,可低鳴幾聲,還是乖乖坐到了地上。
芸逍面有愧疚之色,還是拿出無相袋,將白澤靈獸收入其中。
山門前的兩位弟子見狀,都是暗暗吃驚。
芸逍和小虎都身穿逍遙派道袍,他們料想普天之下,還沒有人敢冒充逍遙弟子。
其中一人上前,拱手問道:「見過兩位師兄,敢問兩位師兄是哪位長老門下,從何處而來?」
芸逍和小虎都是一怔,眼前的兩人都不過十六七歲上下,想來是剛剛拜入逍遙派的弟子。
當年他們下山之時,二人多覺得自己便是逍遙派最年輕的弟子。沒想到,這次回山卻見到了比他們更年輕的弟子。
芸逍不禁想到天罡劍派的劍侍和劍仆,只覺得逍遙派雖也為正道修真門派,卻比天罡劍派有人情味得多。
芸逍對那人淡淡一笑,說道:「師弟,這位是姜小虎,玄夷師叔門下。我叫芸逍,師從百里生前輩。
我們奉掌門之名下山辦事,如今事已結束,回山復命!」
那人聽到二人姓名,滿臉震驚,對視一眼後便不停打量著兩人。
其中一人難掩興奮之情,拱手道:「原來是芸師兄和姜師兄!我們久仰二位師兄大名!今日得見,實乃榮幸!」
芸逍和小虎對視一眼,都是一頭霧水,小虎問道:「這位師弟,你可認識我們?」
那年輕弟子答道:「姜師兄,我乃董子秋長老門下弟子蕭銘,這位是青雲道人門下弟子陸宇墨。
我大師兄冷秋白曾對我們一眾弟子說過姜師兄和芸師兄的事,二位師兄入門不過數載,卻在魔教玄陰堂總堂大展神威,一戰成名,威震天下!
這件事在逍遙派中已傳為佳話,無人不知!你們更是我們這樣年輕弟子效仿的榜樣,今日能見到二位師兄,實在榮幸!」
芸逍和小虎都是一驚,他們沒想到自己居然成了逍遙派的話題人物,也不知該不該高興。
芸逍尷尬一笑,他對這些虛名本不在意。可想到自己入門之初,冷秋白對自己的照顧,不由得心中一暖。
他雖不認識蕭銘,可有了這層關係,對他也多了幾分親切。至於青雲道人,芸逍倒沒有什麼接觸。
不過,玄夷曾經說過,青雲道人不但修為極高,而且善於煉製丹藥,不僅在門中威望頗深,更是受塵世之人和正道同門敬仰。
眼前的兩個年輕弟子能夠拜入他們門下,也一定是根骨上佳之人。
芸逍恭敬地回禮道:「兩位師弟過譽了!蕭師弟,冷師兄一向可好?」
蕭銘答道:「多謝芸師兄關心。不過,大師兄從鬼面崖回來之後就閉關不出,正在為幾日後的四派會武名額日夜苦修!」
芸逍微微點頭,他對四派會武之事並無太大興趣,卻沒想到齊源山上的眾位師兄卻為了這件事閉門苦修。
芸逍抬頭望向紫霄殿的方向,不禁想到了那個藏在他內心深處的白色身影。
蕭銘見芸逍面色黯然,當下道:「芸師兄,姜師兄,你們這次回來,也是趕來參加四派會武的吧。
會武當日,我一定會到場為你們助陣!還望兩位師兄能技壓群雄,壯我逍遙聲威!」
芸逍淡淡一笑,小虎卻撓了撓頭,」嘿嘿「笑道:「兩位師弟,你們過譽了。我們刻苦修行,為的是行俠仗義,鋤強扶弱!同門較量,不過是互補短長,不必如此在意。」
「是,師兄!」
蕭銘和陸宇墨頷首答道。
小虎還從未被人如此恭敬地對待,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只繞了饒頭,「嘿嘿」笑了兩聲。
蕭銘對二人說道:「兩位師兄,你們一定著急回山復命,快請上山去吧!」
芸逍答應了一聲,與小虎一起進入了齊源山山門。
二人對齊源山的景致也算是非常熟悉,他們朝著逍遙宮和紫霄殿的方向走去。小虎左顧右盼,仿佛原來那早已爛熟於心的一草一木,此時顯得格外新奇。
在塵世間經歷了這許多,尤其是天罡劍派一行,芸逍對正道也有了不同的想法。再次回到齊源山,身處莊嚴巍峨的逍遙派之中,芸逍心中記憶最深刻的並不是逍遙派的門規,而是混沌之門中父親遺訓:「知善惡,明事理,行俠仗義,光大我道。」這些話,他曾經並不在意,自信修道數載,早已明白其中內理。可經歷得多了,他才知道,要分辨善惡與對錯,要比修行道法難上許多。
人修行一生,若真的能做到知善惡、明事理,不亞於得悟大道。或者說,這便是父親口中的道,也是她此生要修的道。
二人各有所想,不知不覺來到了神霄廣場近前。二人還處在歸家的興奮中,卻聽前方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逍兒、小虎,你們回來啦!」
二人同時一怔,抬頭看去,卻見前方站著一個滿臉慈祥的中年人正滿臉帶笑的看著他們。
他的眼中,期待的目光被隱隱的淚水蒙上一層淡淡的憂色。那種感覺,與母親等待歸來的孩子一般無二。
「百里師叔!」
芸逍和小虎同時上前,倒身便拜。
百里生趕忙上前扶住他們,笑中帶淚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逍兒、小虎,你們何故如此多禮啊。快起來,讓我看看。」
芸逍和小虎站起身,也都擦拭著眼角的淚水。
見到百里生的一剎那,芸逍對於什么正道、門派的懷疑和不解統統煙消雲散,即便他在塵世歷經無數風雨,可見到百里生的一刻,那些似乎都與沒發生過一般。
芸逍並未察覺,在他心裡,親情要遠比其他重要得多。
百里生仔細打量著兩人,許久之後才拍著二人的肩膀,連連點頭道:「好,好啊!你們都安然無恙地回來了,不但修為大有提升,而且也成熟了許多!好,太好了!
逍兒、小虎,你們是要去向掌門真人復命,還是先跟我回乾坤台去見玄夷師弟?」
小虎滿臉興奮,已經沒有了主見,看向芸逍。
芸逍則望著神霄廣場中間那座莊嚴肅穆的通天石楞楞出神,隨著他的目光移向那高不可攀的天際,目光中竟出現了一絲鄙視和不屑。
百里生見狀皺起了眉頭,剛要說話,芸逍卻搶先說道:「百里師叔,我和小虎還是先去乾坤台。此次下山,我們遇到了許多事情,如何向掌門復命,還需要百里師叔和玄夷師叔指點。」
「如此也好!」
百里生微微點頭,心中雖有擔憂,可芸逍說得也有道理,便帶著芸逍和小虎向北面走去。
小虎問道:「百里師叔,你是特意到這裡等我們的嗎?還有,這神霄廣場上怎麼不見師兄弟們練功?」
百里生「哈哈」笑道:「四派會武將近,逍遙派和紫霄殿的弟子都在閉關修行,爭奪為逍遙派出戰的機會呢。至於我,哈哈,閒來無事,就經常到這裡來看看......」
隨著三人說笑聲越來越遠,神霄廣場的角落颳起一陣微風,吹動了一角白色道袍,一雙清麗的眼睛直直地注視著三人離去的方向,似乎是在做最後的告別。
許久之後,那白色倩影轉身離開,往紫霄殿方向而去。
芸逍似有所感,回頭看時,神霄廣場早已空空如也。
乾坤台上,九儀鼎靜靜懸浮於半空,鼎身微微轉動,卻非常平穩。
九儀閣內,依舊青煙渺渺,粗大的紅燭即便在青天白日也不停地燃燒著。
這是逍遙派的規矩,燭火不滅,正道不衰。人界九州,即便朗朗乾坤,卻也暗藏殺機,還需要有人指點光明。
歷代祖師靈位前,玄夷負手而立,而他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到那一塊空白的靈位上,想得出神。
忽然,他眉頭一動,轉身向外走去。
闊別多日,芸逍和小虎再次回到了乾坤台。這個昔日被他們嫌棄限制了自由的地方,此時卻顯得格外親切。
芸逍微閉雙眼,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齊源山充盈的靈力,只覺神清氣爽。
小虎更是滿臉堆笑,一邊招呼著芸逍,一邊大步朝九儀閣走去。
芸逍收了收神,跟在小虎背後,他只覺九儀閣上方的那團黑氣似乎與之前有所不同,以佛家慧眼探查之下,他果然發現其中的戾氣又重了許多。
而那股戾氣十分熟悉,芸逍肯定在哪裡遇到過,又一時想不起來。
小虎見芸逍停下腳步,也回過頭來,剛要上前去拉芸逍,卻聽背後有人說道:「這股黑氣的確愈加厲害,就連乾坤台的靈力都有些壓不住它了!」
小虎猛地回頭,見玄夷站在九儀閣門口,正看著他們。
小虎快步上前,叩拜道:「師父,小虎回來了!」
玄夷滿臉欣慰地點了點頭。
芸逍見到玄夷,心中也是高興,要上前跪拜。
玄夷卻伸手將他攔住,又將小虎扶起,輕聲說道:「逍兒、小虎,你們終於回來了。前些日子,玄通來此祭拜各位祖師,他對我說,你和小虎去了雲烏城。我和百里師兄著實擔心,如今你們平安歸來便好。」
芸逍側目向九儀閣內看了看,隨即問道:「玄夷師叔,玄通師叔他......」
玄夷輕聲嘆息道:「玄通師弟情結已解,奈何心結未除。他還是不願留在齊源山,從乾坤台離開後,也沒有去見過掌門師兄,便又離開了。」
「原來如此……」
芸逍有些失望,輕輕點了點頭。小虎也輕聲嘆息,在巫族之時,曾受玄通指點,對他也極為尊重。
如今聽師父說,玄通並未留在齊源山,也有些惋惜。
玄通淡淡一笑,問道:「逍兒、小虎,快與我和百里師兄說說,你們此去雲烏城和慧劍山的所見所聞。姜天銳沒有為難你們吧?
此人性情高傲,又極為暴躁。鬼面崖一戰,天罡劍派損兵折將,他說不定會將那次的失敗算到你們頭上!」
芸逍暗暗敬佩,玄夷師叔閉關這些年,性子也大有變化,他對姜天銳的預測絲毫不差。
小虎看了看芸逍,見他心有所想,便將雲烏城和慧劍山的經歷詳細地講給了玄夷與百里生。
四人並未進入九儀閣,就在乾坤台上聊了起來。
小虎說完,百里生和玄夷都面色深沉。玄夷自閉關以來,除了鬼面崖一行,極少下乾坤台,百里生更是數百年沒有下過齊源山。
二人對芸逍和小虎的經歷也都讚嘆不已,他們小小年紀卻經歷如此之多,雖然吃了些苦,卻也長了見識,二人都為他們高興。
只不過,他們都對那胡笙的事情異常震驚。天罡劍派速來最重門規,如今門下出了這麼一回事,當真是讓人大感意外。
玄夷沉吟片刻,囑咐道:「逍兒、小虎,胡笙的事情,除了掌門和長老,你們絕不可對其他弟子說起。我正道四派交好數百年,共抗魔教,絕不能因為這件事出了嫌隙。
至於胡笙,如此天賦和修為,但願他一心向善,造福天下吧。」
「逍弟、小虎,你們回來啦!」
四人正在交談,卻聽天空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四人聞聲看去,見若谷御空而來,左右兩邊分別搭著那隻白猿和婉兒。婉兒手中拿著那個紅色的食盒,笑逐顏開地看著芸逍和小虎,威風吹過她的臉頰,幾縷髮絲在她額頭飄動。
婉兒雖然不是傾國傾城之貌,可在芸逍眼裡,此時的她,也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