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前世罪孽
聚魂塔死一般的黑暗中忽然出現一團金色光芒，芸逍和小虎同時看到了希望。
不戒和尚沐浴在金光之中，傲然而立，他右手成掌，放在胸前，左手握著一串佛珠，面上一如既往那般慈祥，猶如佛陀降世，普度眾生。
芸逍和小虎見不戒趕到，自是歡喜。而九幽居士只是暗暗吃驚，他沒有想到梵音寺的人會找到這裡，可他並不慌張。
九幽居士自然看出不戒的修為絕不在他之下，但他有萬鬼噬心陣法，絲毫沒有將不戒放在心上。
不戒環視四周，最後將目光落在九幽居士身上，打量許久，他面上忽地露出釋然神色，微微頷首，口誦佛號道：「一切都是天意！看來，今日便是我了卻因果之日。」
九幽居士面色一寒，喝問道：「老和尚，你是何人！膽敢破壞我教的聚魂塔！雖然你們梵音寺自詡菩提正心經乃我玄陰堂功法克星，但那都是無知之人的妄言！我鎮守於此百餘年，還從未有人如此放肆！此事，休想善了！」
不戒並不生氣，而是微微頷首，沉聲說道：「九幽居士，你這萬鬼噬心的術法是收聚地獄陰靈而成！此術法的厲害之處便是混陰老祖以陰靈之力融合了九天星辰的靈力，這才讓這些陰靈有了對抗正道術法的威力。九天的星辰之力乃浩天正氣，原本是不可能被陰靈鬼體吸收的。你可知道，為何這些陰靈能夠與星辰之力融合？」
九幽居士聞言一驚。他深知玄陰堂術法的特點，不戒所說絲毫不假。此間緣由，他也頗為不解，可混陰老祖也並未明示。
今日，不戒一語道破萬鬼噬心陣法的玄機，九幽居士也不由地再次打量不戒一番，接著冷哼了一聲，說道：「這當然是我師父混陰老祖道法通玄，精研天書，堪破天下大道運行之理，方才有此奇技！」
不戒微微搖頭，嘆道：「混陰老祖縱然是世所罕見的奇才，可他又如何能夠左右六界的運行規矩。這些陰靈鬼體之所以能夠融合星辰之力，是因為他們是在即將轉世之時，遭遇不測，重返人間的。它們在冥界已經脫去了陰靈鬼體原本具有的鬼氣，與人的魂魄無異，又有陰靈的形態。正因如此，他們才能承受九天星辰的靈力。」
九幽居士聞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氣。他神通魂修之法，人死後，靈魂確實會短暫存在，可除非它們因為怨念和戾氣太重，凝結成陰靈，否則很快便會消散。
而正因陰靈是由於怨念和戾氣而成，所以才懼怕陽光和正道真法，更不可能承受九天的星辰之力。百年來，他一直按照混陰老祖傳授的法門掌控萬鬼噬心陣法，可其中的疑問卻一直未解。
今日聽到不戒所言，他才恍然大悟。只不過，這一切太過難以相信。
玄陰堂術法以魂修和靈修見長，仙級高手自然可以出入冥界，只不過，他們也絕不敢輕易擾亂冥界的秩序。即便是混陰老祖，也絕不可能擅自闖入冥界，在人即將轉世之前，將他們的魂魄帶出輪迴崖。
芸逍和小虎也曾到過冥界，從姜阿生口中得知了冥界的事情，他們也不相信有人能夠在魂魄轉世之前將如此多的陰靈帶出冥界。
小虎忍不住問道：「不戒前輩，但凡進了輪迴崖的靈魂，就一定會轉世投胎，怎麼會被帶出冥界？」
九幽居士剛剛陷入沉思，一時忘記了芸逍和小虎，他見二人似乎恢復了一些元氣，立刻施展術法，想要先將他們制伏，再去對付不戒。
陰靈在九幽居士的操控下再次撲向芸逍和小虎，藍色光牆上的鬼面也愈加猙獰可怖，芸逍二人各自以法寶為媒，凝聚防禦結界抵抗陰靈之力。
九幽居士正暗自得意，不戒身形一閃，竟絲毫沒有阻礙一般穿過藍色光牆，擋在芸逍和小虎身前。
不戒微微轉動手中的佛珠，一道莊嚴的佛家金光從他周身散發出來，將芸逍和小虎罩在其中。
九幽居士見狀大驚，這藍色光牆中融有星辰之力，即便是不戒身懷梵音真法，也絕不可能如此輕易穿過光牆。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心下一橫，再次施展術法。
原本藍色光牆中的鬼面快速向中心匯聚，藍光逐漸變成一個黑點，黑點轉動不惜，在光牆之上形成了九個旋渦。旋即，九隻黑色的巨爪從旋渦中豁然衝出，一齊抓向不戒。可不戒如視若無睹，依舊紋絲不動，站在芸逍和小虎身前。
芸逍眉頭微皺，提示道：「前輩，小心！」
話音落時，那九隻巨爪已經到了不戒身前不足半尺之處。令眾人奇怪的是，那些無比暴戾的巨爪卻停在半空，絲毫不敢再向前分毫。
九幽居士驚愕萬分，又多次嘗試催動陣法，可那些巨爪就像被別人控制了一般，不僅沒有繼續攻擊不戒，而是有漸漸消散的趨勢。
九幽居士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知道不戒與這些陰靈定有關聯。他趕忙召回沒有九隻巨爪，同時撤去了那張藍色的巨網，陰靈重新在他周身匯聚，可九幽居士竟然覺得那些陰靈似乎要掙脫自己的操控，一個個極為躁動。
九幽居士雙目微閉，雙手合十在胸前，默念一陣咒語。那些原本躁動的陰靈又快速向籠罩著他的那球星光芒移動，很快便被吸入其中。
不過片刻，一個身高數丈的黑色怪物，那怪物的形狀與芸逍和小虎在冥界見到的虛空夜叉極為相似。而九幽居士就隱藏在怪物的胸口內。
那怪物仰頭髮出一聲詭異的嚎叫，接著，雙手同時抓向不戒。
芸逍和小虎都暗暗一驚，被那股強大的鬼氣震退了數尺。可不戒依舊絲毫不動，隨著他左手的佛珠緩緩轉動，原本籠罩在他周身的佛家金光幻化成了一個莊嚴的佛祖法相。
不戒雙腿盤坐與地上，那法相也隨著坐下。就在黑色怪物的雙手即將抓到不戒之時，不戒忽地右手推出，佛祖法相也是單掌推出，迎上了對面攻來的怪物雙爪。
三掌相接，佛祖掌間出現了一個卐字法印，兩隻黑色瘋狂擊打卐字法印。可那卐字法印不僅絲毫沒有損傷，兩隻黑色巨爪卻快速枯萎收縮。
不戒並沒有在繼續攻擊，可那道卐字法印卻緩緩瞟向黑色怪物。
九幽居士再次凝聚陰靈之力到雙掌之上，可無論他如何嘗試，陰靈之力都無法抵擋那小小的卐字法印。不過片刻，陰靈之力被卐字法印驅散，黑色怪物形逐漸坍塌，那些陰靈也都離開了九幽居士周圍，遠遠躲開卐字法印，漂浮在塔內各處。
九幽居士見大勢已去，雖然心有不甘，可面對不戒和芸逍，小虎三人聯手，他自知不是對手。此時，還是逃命要緊。想到此處，他想要憑藉御空斗篷離開，可御空斗篷卻不受他念力控制，不僅沒有飛離聚魂塔，反而是將他牢牢困在原地，掙脫不得。
九幽居士魂飛天外，就在此時，卐字法印已到他的身前。
九幽居士無奈，運轉元陰真氣，化作一團黑氣，抵住了卐字法印。佛家真法本就是玄陰堂術法克星，卐字法印緩緩向前推進，九幽居士身前的黑氣不斷被卐字法印驅散，可畢竟九幽居士道行同樣深不可測，卐字法印也在黑氣的侵蝕下逐漸淡了下來，最終完全被黑氣吞噬。
九幽居士雖然破了不戒的卐字法印，可他幾乎用上全部功力，此時臉色煞白，目光冰冷地盯著不戒，連連點頭道：「好，好，好！梵音功法，果然厲害！不過，贖本座眼拙！你剛剛用的，並不是菩提正心經和禪七正道功！敢問大師，這是哪一門功法？」
不戒緩緩起身，籠罩在他周身的佛祖法相也隨之消失。
不戒雙手合十，口誦佛號道：「世間一切，皆因緣起。緣到則聚，緣去則散。我剛剛用的，也是我才領悟出來的真法，緣起性空。」
「緣起性空？」
九幽居士微微點頭，說道：「大師修為高深，本座佩服！不過，本座奉師命守護聚魂塔和魔教聖地，決不允許你們進入！」
不戒微微搖頭，說道：「九幽居士，我無意破壞此塔，更不會強行闖入魔界聖地。我來此，只為了卻自身的一段因果。九幽居士，你可知道為何那些陰靈不敢傷我。而且，你身上那件御空斗篷也忽然不受你的驅使？」
「為何？」九幽居士正自詫異，聽不戒提起，順勢問道。可他也趁機暗自調息，尋找著脫身的機會。
芸逍和小虎此時也走到不戒身邊，不戒面帶微笑與兩人點頭，對九幽居士緩緩說道：「你們並不知曉，我前九世都是樂善好施之人，因廣積功德，第九世轉世之時，被冥王特許，留在冥界成為一名鬼司，也算是不用再入輪迴。
只不過，我那一世的生母生前為撫養我，犯下了偷盜之罪，要在冥界受苦。我不忍母親遭受那般苦楚，遂向冥王求情，可冥王不准。無奈之下，我大鬧冥界，為救母親，誤闖輪迴崖，這才使七百三十一個即將轉世的陰靈重新回到人界。
我本犯下死罪，可冥王看在我一片孝心，便讓我重新投胎，直到將那些被我無意中放出冥界的所有陰靈收服。從那之後，我又轉世八次，可一直沒能完成冥王交代的事情。
直到這一世，我有幸敗在了師父苦行僧門下，習得一身梵音真法，才得以行走在人界與冥界之間，從無數陰靈中找到被我放出的那些靈魂，將他們重新帶回冥界。
到今日為止，尚有三百六五個陰靈未能重回冥界。
我一直苦尋無果，沒想到這些陰靈，居然被困在這聚魂塔中。也正是因為它們，你的萬鬼噬心陣法才得以成型。也正因如此，那些陰靈認得我，才不敢傷我。你的御空斗篷也是經由那些陰靈之力煉化而成，自然也會失去法力，不受你的驅使。」
九幽居士聞言震驚不已，嘆道：「原來如此！難怪我會敗在你的手上，這也是天意！我毀了師父的心血，死後自會像師父贖罪！不戒，你雖然破了我的陣法，可我並不怕你！你若還想見個高下，本座奉陪便是！」
不戒微微頷首，說道：「不戒此來，只為收服那些陰靈而已，並無意為難尊駕！至於正魔之爭，不戒也不會參與。」
說著，他從腰間取下無相袋，將那些漂浮在塔內的陰靈係數裝入無相袋中。半空中，尚有數不清地其他陰靈鬼體，不戒便施法將他們驅除塔外，並沒有同樣裝入無相袋之中。
不戒將無相袋重新收好，對九幽居士微微頷首，說道：「九幽居士，因果循環，命數往復，還望你好自為之！不戒，告辭了！」
九幽居士冷哼了一聲，說道：「不送！」
不戒轉身要走，小虎卻上前一步，手指九幽居士，喝問道：「九幽居士，那被你們抓起來的合歡堂女子現在何處？」
九幽居士拂袖一擺，冷聲道：「這種小事，本座並不知曉。我只是在此守護我教聖地，至於其他事，本作一概不過問。」
小虎還欲逼問，可芸逍看九幽居士並不似說謊，就拉住了小虎，說道：「好了，小虎，他未必知道那女子的下落。倘若鬼聖君定下此計策是為了提高玄陰堂的威望，那他一定知道，塔下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勝過九幽居士。想來，那女子還在雲烏城。」
小虎心中雖急，可也覺芸逍說得有理，點了點頭，二人就要隨不戒離去。卻聽九幽居士說道：「等等！」
芸逍頓下腳步，回頭去看，卻見一件黑色斗篷緩緩向自己飛來。他伸手接住，見這正是剛剛九幽居士身披的御空斗篷，他不知九幽居士是何用意，便向他看去。
九幽居士背過身去，說道：「我說話算話，你們破了我的術法，這件斗篷，你們拿去吧！」
小虎怒道：「你們魔教的法寶，我們不稀罕！」他想要去拿芸逍手中的御空斗篷，不戒卻攔住了他，說道：「姜少俠，這件御空斗篷的確是不可多得的法寶。你們且將它手下，也好過塔下那些人為了它而爭鬥廝殺。」
芸逍點了點頭，說道：「不戒前輩說得是。那我們就這御空斗篷帶回齊源山，交給掌門處置。」
不戒點了點頭，帶著芸逍和小虎離開聚魂塔，三人並未與塔下那些人相見，而是御空而行，飛出數十里，在一個安靜的山峰之上停下。
芸逍和小虎謝過了不戒的救命之恩後，芸逍拱手問道：「恭喜前輩終於得償所願。卻不知前輩今後有何打算？」
不戒淡淡一笑，說道：「雲遊天下，四海為家，依心而行，隨遇而安。不過，老僧還有一事，想要請芸少俠相助。」
芸逍問道：「何事？前輩儘管吩咐便是！」
不戒說道：「老僧心愿已了，在無牽掛。只是，我剛剛悟出那道緣起性空的真法若無傳人，實屬可惜。前番在幻魔古洞前，我曾見過芸少俠的朋友，常念。
他資質深厚，當可繼承此真法。芸少俠身懷一種神秘功法，你雖出身道家，也定可領悟其中奧妙。我想將此真法的法門傳授於你，再由你傳授給常念。不知芸少俠意下如何？」
芸逍拱手道：「但憑前輩吩咐，芸逍一定做到。」
兩人坐定，不戒將此真法的法門盡數傳給芸逍。
芸逍發現這套真法以防禦為主，憑藉的是佛家真法由心而生的定力，當可破除一切術法，當真是無上絕技。
傳功完畢，不戒站起身來，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芸少俠天賦極佳，又心地善良，將來的成就定不可限量！老僧自覺與少俠有緣，想來還一定有相見之日。兩位少俠，多保重了。」
不戒與芸逍和小虎道別，幻化出一道金光而去。芸逍很羨慕不戒的逍遙灑脫，也像有一日能夠向他一樣遊歷時間。
不過，當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他看了看身旁焦急萬分的小虎，當下不作停留，與小虎一起御空而起，向雲烏城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