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族的清晨格外寧靜,和煦的陽光照耀著這片神秘的大地。
燕語鶯聲中,一群叫不出名字的鳥兒在空中盤旋鳴叫,一邊沐浴著這溫暖的光,一邊俯視著坤嶼峰下那些溫暖的人。
大殿前,玄通帶著芸逍、小虎、若谷三人正在與眾人道別。
小虎背著的包袱里裝著驚襄命人採集來的櫔木果,那是婉玲承諾過,讓芸逍幾人帶給正道三大門派的。
自芸逍第一次踏入巫族,不知不覺間,已數月有餘。
南疆這片土地對芸逍似乎有種特殊的親戚感,他感覺自己時刻都能聞到母親的氣息,也打心裡覺得,自己就該屬於這片土地。
一年多以前,芸逍離開齊源山之時,他心中更多的是對塵世的憧憬與嚮往。而近日,即將離開巫族,他心中卻滿是不舍與留戀。
青龍見芸逍神情傷感,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逍兒,還記得第一次見你是在揚州城中,那時候你為了降服狐妖不畏生死,當真是少年血性,不愧為巫族後人。
不過,僅僅數月而已,你不僅修為大進,而且性子也沉穩了許多。
逍兒,你出身不凡,又身負重任,將來的成就一定會令我們望而興嘆。
既為有用之身,一路成長中,自然會面臨更多的磨難和苦楚。
逍兒,你性子堅定,心地善良,自會受上天護佑,可你自己也要多多照顧自己。」
青龍寥寥數語,芸逍卻感覺到了家人般的溫暖,那種發自內心的關懷,不是任何華麗辭藻可以代替的。
青龍之言,更加重了芸逍離別的傷感,為了不讓青龍幾位長輩擔心,芸逍勉強換上一副笑臉,對眾人深施一禮,說道:「多謝青龍師伯,多謝各位前輩,芸逍絕不會辜負你們對我的期望。各位前輩,請多多保重。事情結束後,芸逍一定會再回巫族。」
驚襄也點了點頭,說道:「芸逍,每個人的命數自有天定,我們是無法選擇的。你心地善良,又願意為他人著想,著實難得。前路漫漫,你且記得,巫族永遠是你的家。」
聽到驚襄所言,芸逍的再也忍不住心中激動,淚水在眼前打轉,他不想讓大家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只低下頭,淡淡道:「多謝驚襄長老。」
玄通、若谷和小虎也分別與眾人告別。臨別之前,芸逍抬起頭,想要再看一看婉玲。
恰巧,婉玲也正看向他,目光相接,芸逍只覺心砰砰跳個不停。
而婉玲,看起來卻是風輕雲淡,除了眼眸中那難以掩飾的不舍與關懷,面上平靜至極。
她對芸逍微微點頭,芸逍也點頭回禮,兩人就這樣默不作聲的告別。
告別巫族眾人之後,玄通帶著芸逍三人向巫族北面走去。
一路上,巫族眾人多有認識芸逍和小虎的,他們熱情上前打招呼,芸逍二人也都禮貌回應。
就這樣,走了大半個時辰,來到巫族最北面的清泉山附近,芸逍遙望著那座猶如浪濤一般的山峰,想到背叛巫族的玄武,眼神一冷,驀地轉身,隨著玄通三人一起御空而上,向北飛去。
出了巫族之後,四人一路向北飛行,想要越過揚州,先去暮霞峰送櫔木果。
由於之前在揚州城一戰,天魔堂弟子大都認識芸逍和小虎,他們不敢在黑竹峰一帶停留,四人快速越過天魔堂的地境,這才放慢了速度。
四人在半空飛行,若谷第一次下山到,對塵世的所有事情都頗為好奇。
他左顧右盼,向下張望,忽然發現前方不遠處的空中漂浮著一團淡淡的紫氣,紫氣之中靈氣充盈,似乎是與某一個仙家聖地相連。
若谷心中好奇,便手指前方的紫氣,問玄通:「師父,你看前方被一團紫氣籠罩,紫氣中靈力充盈,似乎又暗藏殺機,一定是某一位前輩高人所設下的禁制吧?」
芸逍和小虎也都注意到了那團紫氣,只不過他們下山已久,早就見慣了塵世的奇聞異事,尤其是魔教,他們能與正道四派對峙數百年,奇異道法數不勝數,真是絲毫不弱正道。
在此魔教的地境,見到如此紫氣,芸逍和小虎也並不驚訝。
玄通低頭望去,忽地放慢了速度,輕嘆了一聲,說道:「這紫氣下面乃是揚州的一大片平原,其中有一座城市,喚作雲烏城。」
「雲烏城?」芸逍三人同時驚道。
雲烏城乃是魔教合歡堂的總堂所在,他們雖然沒有去過,但也都聽各位師長提及。
芸逍側目瞟了一眼小虎,見他六神無主一般,便拍了怕他的肩膀。
小虎身子一震,也清醒了過來,對芸逍點了點頭。
若谷心中好奇,又問道:「師父,雲烏城不是魔教合歡堂的總堂嗎?也就是說,我們下方就是合歡堂所在?」
玄通微微點頭,說道:「不錯!我們腳下就是雲烏城。魔教四堂中,玄陰、連心和天魔三堂與正道相似,都將總壇建立在險峰之上。
一來是修道之人最喜清靜,高山之上也能吸收天地靈氣,二來也是為了防禦外地。
而只有合歡堂將總堂建立在雲烏城之中,她們與城中百姓一起生活,且相處融洽。
這與合歡堂的術法特點有關,也與合歡堂的創派祖師鶯華夫人有關。
鶯華夫人本是一個可憐人,年輕之時被負心人拋棄,萬念俱灰時被混陰老祖救下,傳授道家天書功法。
誰知鶯華夫人在修道一途上天賦極佳,並且以道家天書法門為本,創出了合歡堂現在的道法根基,後又不斷完善,終獨立開宗立派,創下合歡堂一脈。
鶯華夫人感念混陰老祖的恩情,他在世之時,合歡堂一直聽從魔教指令。
鶯華夫人對自己被人拋棄一事始終不能放下,她不想自己的門人也被世人排斥。所以,她將合歡堂總堂建立在雲烏城之中,與城中百姓一起生活。
而且雲烏城來歷極為神秘,城中的靈力絲毫不弱那些仙山奇峰。
混陰老祖死後,魔教四分五裂,各派為了提擴大自己的勢力,所做之事也更為極端。
那時候,鶯華夫人便與魔教劃清了界限,不再參與魔教事物。
我曾聽師父說過,鶯華夫人修為也達至玄境,她心底善良,並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奈何可她一生命運悲苦,心中鬱結更是難以放下,最終沒能得悟大道。
羽化之前,鶯華夫人擔心魔教三堂會對合歡堂不利,便以自身精血聯通雲烏城中的靈氣設置了這道紫色結界。
這結界之中,便是合歡堂的兩儀迷情陣,乃魔教第一困陣。
即便是修道之人,只要有絲毫的雜念,在陣中都會被迷失了心智,修為盡毀。
鶯華夫人羽化之後,百年內無人敢進入此結界之中。加上鶯華夫人的得意弟子蕭白髮的道法也早已通玄,是以合歡堂隨不受魔教指令,其餘三堂也不敢輕易到雲烏城中生事。
而魔教四堂之中,也只有合歡一派與當地百姓和平相處。其餘三堂,附近百姓都是避之不及。」
若谷點頭道:「如此說來,鶯華夫人和蕭白髮兩位前輩也都是女中豪傑。」
玄通輕嘆道:「不錯!雲烏城與徐州相鄰,混陰老祖正是看中了鶯華夫人與合歡一派的特點,才敢讓她們在此處建派。百年前,鶯華夫人羽化之前曾與惠音師叔有過一次較量。
二人都未盡全力,算是平分秋色。由此看來,你們就知道鶯華夫人的道行如何了得了。」
芸逍默默點頭,赤水城一戰,他親眼見惠音真人獨斗魔神,絲毫不落下風。這番修為,是他望塵莫及的。
想來,鶯華夫人也是一代奇人。
而她的弟子蕭白髮,能夠在正魔兩道的威脅之下守護雲烏城,也一定不是尋常之輩。
不知為何,芸逍對合歡堂有了莫名的好感。他心中一動,想要透過紫氣去看一看雲烏城的真實面貌,於是就默默運轉佛家慧眼向下觀瞧。
可那紫氣中蘊含著極強的靈力,以芸逍目前的修為,不要說穿過紫氣,即便是想透過紫氣觀察雲烏城都是做不到的。
他只能勉強看到紫氣之下,有一座極為繁華的城,城的輪廓方方正正,至於其中的細節,卻是如何也看不清。
芸逍輕嘆了口氣,剛要收了佛家慧眼,卻發現兩道人影從紫氣之下極速飛過,向西而去。
芸逍心中一驚,那兩道身影他似乎在哪裡見過。可他再想去看時,那兩道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芸逍眉頭一皺,側目看了看若谷和小虎。若谷滿臉好奇,似乎也想要透過紫氣去看看雲烏城,可以他的道行肯定是難以做到,不由地面露失望之色。
而一旁的小虎,則是愣愣地看著那團紫氣,心中出現了那個身穿綠衫的美麗倩影。
芸逍知道小虎一定是想念水芸,就連他也不免擔心水芸回到師門之後是否遇到了麻煩。可如今玄通師叔和若谷在,他也不好提及此事。
芸逍微微搖頭,又看向玄通,卻見玄通眉頭緊皺,也望著那兩道身影離去的方向。
芸逍精神再次緊張了起來,問道:「師叔,剛剛那兩道人影,似乎是魔教的人!」
玄通微微點頭道:「不錯!如果我沒有看錯,剛剛那兩人應該是鬼聖君的得意弟子繼天和合歡堂的長老,宮北里。」
「繼天,宮北里?」
芸逍默念著這兩個名字,喃喃道:「繼天是鬼聖君的親信,與連心、天魔兩堂的聯絡多是由他負責。而宮北里,似乎也對蕭白髮多有微詞。他們二人出現在這裡,莫非是鬼聖君要對合歡堂不利……」
小虎聞言一驚,連忙問道:「逍哥,你是說鬼聖君要對合歡堂下手!那……」
小虎心急之下,險些提到水芸的名字,好在芸逍以眼神示意,他才及時止住。
若谷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他們三人之間無話不說,若谷自然知道水芸與他們的關係,便輕咳了一聲,對玄通說道:「師父,正魔兩道在鬼面崖一戰各有所傷,且未分勝負。不過,這也算拉開了正魔兩道自御魔山之後的第二次爭鬥。我猜,鬼聖君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想盡辦法與正道爭鋒。既然如此,我們是否應該去雲烏城探查一下,也好對鬼聖君的計策有所準備。」
小虎只覺若谷說得有理,連連點頭,也看向玄通。
玄通餘光瞟了一眼三人,淡淡道:「若谷,你說得不錯。眼下,正魔兩道形勢緊張,我們的確應該去探查一番。」
若谷一陣興奮,攬住了芸逍和小虎的胳膊,剛要說話,玄通卻面色一怔,看向他們三人,沉聲說道:「只不過,這件事,你不能去!」
若谷原本興奮的臉直接僵住,他左右看了看芸逍和小虎,見他們二人也面露疑色,只好又央求玄通:「師父,徒兒想——」
玄通伸手打斷了若谷,沉聲說道:「若谷,這是你第一次到塵世來,塵世的險惡你還未曾經歷過。雲烏城又是合歡堂的總堂所在,眼下說不定也有其他三堂的眼線,此間兇險,恐怕你難以應付。
而且,我也答應了你娘,要親自帶你會齊源山。
雲烏城的事,就交給逍兒和小虎吧。他們原本也要去慧劍山,我們總是要分開,既然如此,我們便在此處道別吧。」
若谷心中不甘,還要向玄通求情,玄通卻看都不看他,而是對芸逍和小虎說道:「逍兒,小虎。你們二人雖然經歷了一些塵世的爾虞我詐,可還遠遠不夠。奈何,命數如此,你們二人註定要經歷無數磨難。這一次,你們也萬要小心。」
玄通頓了頓,繼續說道:「黎婷姑娘也曾與我說過,你們與水芸姑娘之間的事。我相信你們的判斷,也相信水芸姑娘並非惡人。不過,你們不要忘記自己正道弟子的身份,更不要做任何有違師門門規之事。」
芸逍聞言一驚,他本以為玄通並不知曉他們二人去雲烏城的真實目的,既然被玄通點破,芸逍也不再隱瞞,對玄通一拱手,說道:「師叔,你放心。父親遺訓,讓芸逍要明事理,知善惡,芸逍不敢有違,更不會做任何違背俠義之事。師叔,一路保重!」
玄通淡淡一笑,點了點頭,對一旁的若谷說道:「若谷,我們走吧。四派會武之期將近,你與逍兒和小虎很快便會再見。這一路上,我還有些法門要傳授於你。」
若谷自然不捨得芸逍和小虎,可師命難違,他與芸逍、小虎二人互道珍重之後,雖玄通一起飛往齊源山。
芸逍望著腳下的一團紫氣,又看了看早已心急如焚的小虎,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虎對芸逍重重地點了點頭,二人御空飛行,從天魔堂地境繞過了那團紫氣,直奔雲烏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