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暮雪神山

  南疆巫族的最南面，有一座高數百丈的山峰。此處乃南疆靈力最充盈之地，半山腰以上籠罩著一層水霧，更襯出神山的威嚴。

  山中長滿奇花異草，其中也不乏上好的藥材。山中樹木更是高大挺拔，木質堅硬，是搭蓋建築的好材料。

  巫族遷徙至南疆之時，巫後曾帶領族人在山腳下砍伐樹木，建造家園。如今巫族的五大部族的居所建築，多由此山樹木建造而成。

  巫後感念神山賜予族人家園，更看重其中充盈的靈力，便將此山視作巫族的神山，並命令族人，百年之內不得在山中砍伐樹木，採集草藥。

  巫族之人也多信奉神靈，對神山憧憬至極，從此之後，便很少有人來此，只有巫後偶爾到此處閉關。

  此山也就成了南疆巫族最神秘的地方，其地位還要超過五族的五座山峰以及靈獸風狸居住的風狸山。

  這裡，便是慕雪山。此時，芸逍、小虎、婉玲和青龍正站在山腳下。

  青龍抬頭仰望峰頂，似是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微微嘆息。

  四人之中，也只有青龍曾經到過此地。婉玲道行尚淺，眼下只是在驚襄的指導下修煉淵兮留下的法術，還未獨自閉關修行過，也就從未到過慕雪山。

  芸逍和小虎初次來到巫族，更是從未聽說過巫族這個最隱秘的地方。

  小虎抬頭仰望，不禁問道：「青龍前輩，此山名叫慕雪山，可為何山上卻看不到雪？而且南疆氣候炎熱，即便是冬天也未必會下雪，那這裡為何叫做慕雪山呢？」

  青龍先是微微一笑，接著掃視山峰，淡淡道：「小虎你有所不知，當年巫族剛到南疆之時，這座山高達數千丈，山頂之處常年積雪，故而得名慕雪山。

  可怎奈歲月更迭，滄海巨變，如今的幕雪山下沉了許多，雪也不能在山頂沉積了。」

  婉玲微微點頭，饒有興趣地望向峰頂，說道：「慕雪山，好美的名字。可幕雪山沒有雪，卻又不免可惜。但願這世上有不化之雪，能讓此神山恢復往日神采。」

  青龍淡淡道：「這世上哪有不融化的雪，南疆氣候炎熱，已經百餘年未曾下雪了。族人中，見到過雪的，恐怕也就只有我們這幾個老傢伙了。」

  婉玲嫣然一笑，雙眼盯著封頂，若有所思。

  芸逍只覺心潮一動，似被一種期待之意牽引。他側面看向婉玲，似乎能夠讀到婉玲心中對雪的執念。

  青龍見芸逍面色有異，便問道：「逍兒，你怎麼了？」

  芸逍輕輕搖頭，說道：「師伯，我沒事。你說的東方明前輩，就在山上嗎？」

  青龍點頭道：「不錯！東方明就在山頂之上。還有……姜大俠也葬在山頂，水月泉的旁邊。」

  青龍說完，拍了拍小虎的肩膀，小虎神色一淡，緩緩低下了頭。

  青龍接著說道：「幕雪山上還葬著諸多巫族舉足輕重的人物。他們臨死前，可以在暮雪山上選擇自己中意的地方埋葬。若他們不幸死於非命，便由石鈞長老為他們選擇埋葬的地點。」

  婉玲沉吟片刻，問道：「青龍伯伯，既然我到了此處，是否應該去祭奠一下巫族的前輩？」

  青龍微微擺手，說道：「婉玲，我巫族之中並不是將死亡看作人生的終點。埋葬在此地的，身前都是極具功德之人，他們一定能夠重歸輪迴，我們也不必去打擾他們。」

  婉玲微微點頭。青龍接著說道：「好了，我們還是先上山去吧。」

  幾人沿著山路向上攀登，幕雪山上的靈力極為充沛，四人都覺體內氣息運轉順暢無比，加之他們又都身懷道行，很快便爬到了半山腰。

  半山腰的景致別有一番情調，這裡的樹木至少有數百年之久，每一根都有數丈之高。

  山中的花草也更為奇特，且與百花谷中頗有不同，這裡的花草大多能夠入藥。山腳下幾乎沒有鳥獸蟲鳴之聲，而這裡可謂是燕語鶯啼，不絕於耳。

  四人行走在這山景之中，心中的煩悶之情也消減了許多。

  青龍忽地頓住腳步，負手而立，望著前方一處石碑。

  石碑之上寫著「幕雪神山」四個字，落腳之處留有立碑之人的名字，淵兮。

  婉玲走上前來，看著石碑，說道：「這是娘親當年立下的石碑！」

  青龍點頭道：「不錯，這石碑正是淵兮所立。再往上，便是巫族的禁地，只有巫後才能來此閉關。而東方明，就在山峰之上。」

  青龍先是對那石碑微微頷首，說道：「巫後娘娘，青龍今日帶婉玲和芸逍，小虎兩位少俠前來，是為了取我族聖物南明離火燈，也想化解東方兄心中的情結，還望娘娘見諒。」

  婉玲更是對著石碑拜了三拜，說道：「娘親，請你一定要保佑我們順利取回神燈，並且化解了東方前輩的苦難。」

  芸逍和小虎則是對著石碑躬身施禮，以示尊重。

  青龍伸手探向前方，空中忽地出現一道玄青色的氣牆，在慕雪山石碑之處形成了一道結界。

  周圍的空氣遇到結界之後迅速化作冰晶，接著又很快融化成水滴，低落到地面。

  芸逍對那結界中的真氣十分熟悉，那便是逍遙派的玄冰真氣。想來，這一定是東方明設置的結界。

  青龍收回手來，運轉真氣，衝著山頂高喊道：「東方兄，青龍來看你了！」

  青龍道行精深，這一聲喊，似乎沒用多大力，可聲音如刀，穿過層次阻礙，直傳至封頂。

  原本的鳥獸蟲鳴之聲也戛然而止，片刻之後又再次響起。

  過了許久，才有一個中年聲音傳來，那聲音並不蒼老，可卻透著一股心如死灰的蕭瑟：「河水逆流，雖天道可變。往事已矣，然伊人未歸。春去秋來不知時，願守此山復來生。

  東方明已是廢人一個，沒想到竟還有故人來訪。青龍大哥，多年不見，你還好嗎？」

  青龍輕嘆了一聲，回道：「歲月匆匆，往事已矣，又有什麼好與不好呢？」

  過了片刻，那聲音再次響起：「是啊，歲月如水而過，又有何好壞的分別。不過，水月泉有逆流之水，卻不知人間可有重來之事。」

  青龍微微一怔，說道：「東方兄，過去的事，你也不必過於執著。今日，我帶著幾個小朋友來到此地，是有要事要與東方兄商量的。」

  東方明回道：「行將就木之人，還能幫上什麼忙。青龍大哥，東方明心已死，再也不願沾染凡塵之事。

  東方明多謝大哥還記得我這個罪人，可我無顏面再見大哥，更無顏面見巫族族人。大哥，你還是回去吧。」

  青龍似乎早有預料，他側面看了看一旁的小虎，又高聲說道：「東方兄，縱然你不想見我，可我身旁有一位小兄弟，他要上山去祭拜自己的父親，你可願成全了他？」

  東方明沉默片刻，再次開口時，聲音中居然有些顫抖：「青龍大哥，巫族中人並無祭拜前輩的習俗。而在這慕雪山上，只有一個巫族之外的人，那便是當年救我性命的姜大哥。你說有人來此祭拜，莫非……」

  青龍說道：「不錯！我這位小兄弟名叫姜小虎，正是姬如塵與姜峰之子。

  如今，他拜入逍遙派門下，機緣之下來到巫族，得知了那段往事，特來此祭拜父親。」

  小虎塔前一步，對封頂一拱手，說道：「東方前輩，晚輩姜小虎來此祭拜父親，還望前輩應允！」

  沉默了好久，東方明才再次開口：「哎，姜大哥救我性命，東方明無以為報，只能因此殘軀為他守靈。如今，故人之子到此，我又怎能……也罷，你們上來吧。」

  東方明話音剛落，拿到玄青色的結界開了一個口子，青龍帶著芸逍三人向後退通過結界，往山頂而去。

  進入結界之後，幕雪山靜得出奇，守衛的花草樹木與山腰並無不同，可這裡卻萬籟俱寂，沒有絲毫聲音，不似人間之地一般。

  青龍四人也再未言語，一路沿著陡峭的石壁攀登，穿過層層雲霧，終於來到了幕雪山的山頂。

  站在山腳之下，他們只能看到雲霧之下的山峰，而雲霧之上，卻又一處極為平坦的區域。

  原來這慕雪山的山頂，竟似人工雕琢一般，是一片圓形的祭壇。

  祭壇中間，有一石碑，石碑高約一丈，猶如一把利劍從地而起，直指天際。

  芸逍和小虎對視一眼，這石碑與逍遙派的通天石頗為類似。想來，巫後便是在此處接收神界的指示。

  石碑之下，坐著一個身穿灰色長袍的人。

  從身形看，那人與青龍極為相似。只不過，他滿臉鬍鬚，極為滄桑，除了一雙明亮的眼睛，根本看不出任何生氣。

  此人，便是東方明。

  青龍見東方明如此，隱有不忍之意，他上前幾步，對東方明一拱手，說道：「東方兄，別來無恙。」

  東方明只微微點頭，說道：「東方明一切都好，十幾年來再次閉關悔過，雖不能彌補我犯下的錯，倒也落得個心安，不至於再連累親近之人。」

  青龍微微搖頭，不知如何作答。東方明的目光卻繞過了青龍，望向他身後的婉玲三人。

  婉玲主動上前見禮，拱手道：「東方前輩，我叫婉玲，是淵兮的女兒。」

  東方明身子一震，上下打量著婉玲，頷首道：「原來是巫後到此，東方明失禮了。」

  婉玲淡淡一笑，又將芸逍和小虎介紹給了東方明。

  東方明目光掃過芸逍，停在小虎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後，連連點頭，顫聲道：「像，太像了。姜少俠，你與姜大哥長得太像了！」

  小虎上前一步，拱手說道：「東方前輩，晚輩姜小虎來此祭拜家父。晚輩多謝前輩為家父守靈，此番恩情，晚輩銘記肺腑。」

  東方明聞言，連連搖頭，接著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這世上有太多的善良之人，姜大俠如此，青龍大哥如此，巫後淵兮如此，還有……如今小虎也如此！只可惜，東方明是一個不祥之人，不祥之人啊！」

  東方明情緒激動，聲音越發哽咽。最後，他低下頭來，不再說話，而是伸手指向一旁的一座簡單的墳墓，墳墓之旁還有一汪清泉，發出潺潺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