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逍四人在沐家莊修整了一天,常踐與淨明的傷勢雖未痊癒,也並無大礙。
晚飯之後,芸逍和小虎陪著沐天德閒聊,二人將一路見聞與沐天德講說。
婧遙則一直跟靜姝在一起說話,兩人極為投緣。
直到深夜,大家才各自睡去。
第二天一早,一行七人拜別了沐天德夫婦,前往幻魔古洞。
靜姝見兒子剛剛回來,又要離開,心中很是不舍。可想到距離七月十五還有十天,常念處理完師侄的事情後還能再回家團聚,靜殊也沒有過度傷感,她囑咐芸逍和婧遙,事情結束後一定要回到沐家莊。
芸逍和婧遙答應,七人離開了沐家莊,朝雍州西南方向走去。
一路無話,七人御空而行,很快便趕到了幻魔古洞附近。
幻魔古洞乃人界通往魔界的入口,位置就在雍州與梁州交界之處。
梁州邊界上,從東至西,一道連綿數百里的山脈將其餘雍州隔開。
山脈東側樹木繁茂,越到西面,越是稀疏。山脈的最西側,是一座百丈之高的山峰,山峰上寸草不生,常年被黑氣籠罩,飛禽走獸均不敢靠近方圓十里。
這座山峰的最下面有一個高丈余的古洞,古洞外懸著這一面黑色的旗幟,洞中一片漆黑,通向神秘的魔界。
芸逍七人遠遠站在那古洞百丈之外的一座的矮峰上,常念手指那古洞,說道:「你們看,前方那座山名叫天境山,山腳下的山洞,便是人界通往魔界的入口,幻魔古洞了。」
小虎按照常念所指看去,忽覺胸中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濁氣,便說道:「常念,我感覺體內真氣被一股神秘力量壓制,難以運轉,可是因為這幻魔古洞?」
常念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但凡人界修煉者到了神界和魔界,自身道行都會受損。我聽師父說過,這乃是六界之間的規矩。
相反,神界、魔界、妖界、冥界生靈到了其他領域,修為也會有所影響。
那幻魔古洞乃魔界入口,常人到了百丈之內便會功力盡失。
即便是修道之人和決定高手,修為也會減半。
不過,小虎道法修為深厚,我們又遠在百丈之處,原本不會有所影響。
可能是那幻魔古洞門口懸著的幻魔旗的緣故,傳說那幻魔旗乃老魔尊靈魂所化,進入到其魔力百丈之內,魔界之人功力大增,其他人則修為受損。」
婧遙秀眉微蹙,淡淡道:「這幻魔旗威力居然如此之強,師父所賜的八卦雲霞衣也有了感應。」
芸逍回頭看了看墨羽,問道:「墨羽,你可還好?」
墨羽點了點頭,說道:「我並無什麼異樣的感覺。」
常念面露詫異之色,說道:「墨羽兄果然天賦不凡,尋常習武之人到了此地,恐怕體內真氣早已紊亂。
這幻魔旗的魔力對墨羽兄卻絲毫沒有影響,真是難得!」
墨羽微微點頭,並未搭言。芸逍也覺奇怪,可也沒有太過在意。
他手中的冷焰刀卻忽地微微震動,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召喚它。
這種感覺,與之前在城中城後山的摩羅洞府十分相似。
芸逍運轉玄冰真氣將冷焰刀中的神秘力量壓制,心中頗為驚奇。
常踐也發現了芸逍的異常,便問道:「芸師弟,你沒事吧?」
芸逍微微一笑,說道:「不礙事。」
他側目看向常念,卻見他的目光卻並未停留在幻魔古洞上,而是向南方看去。芸逍心中好奇,也運轉佛家慧眼向南面眺望。
隱約之中,芸逍看到那分割雍州和梁州的山脈似乎在最西面有一個缺口,缺口的南面,有一座被神秘氣息籠罩的建築。
芸逍心中好奇,也擔心那裡會出現什麼變數,便問道:「常念,那是什麼地方?」
常念神色黯然,沉默半晌,方才淡淡道:「那是紅塵客棧。那客棧坐落在人、魔、冥三界的交界處,更有人從此處悄無聲息地進出妖界,是以在紅塵客棧中,人、魔、妖、鬼都有出現。不過,他們絕不會做出格的事情,也不會影響我們。」
芸逍「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九州之內,還有如此神奇的地方。」
常念故意岔開話題,說道:「我們暫且休息一下。距離淨空師侄與女怨的七日之約還有四日,我相信師侄一定會準時來到這裡。」
眾人點頭,紛紛盤膝坐下,閉目養神。一連兩日,都沒有人來到這裡,七人也難得清淨,便各自做起了功課。
墨羽的修行極快,這兩日,七人中只有墨羽和芸逍沒有被那幻魔旗的魔力影響。
對於芸逍,眾人皆不驚訝,他體內的神秘功法並不屬於六界之內,魔界之力對他沒有影響,也是情理之中。
可墨羽不但沒有被那魔力影響,他的道家修為似乎也大有進境,短短一個月,已經突破了漸境第一層,根基算是打下。
六人都有些好奇,可流影一派也有屬於自己的秘密,墨羽不提,大家也不好去問。
第三日黎明,天空還沒有一絲光亮,天境山前的夜,更是暗得出奇。
芸逍正在入靜修煉,忽聽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他緩緩站起身,走到矮峰邊上向後看去,卻見六名道家打扮的男子來到了他們的矮峰北面大概幾十丈的地方。
芸逍幾人所在的矮峰是常念精挑細選過的,這裡不僅地勢隱蔽,還是受幻魔旗魔力影響最小的地方。
一般的江湖人物或者修煉之人絕不會進入到幻魔旗的影響範圍之內,所以他們可以觀察每一批來到此處的人,對方卻無法發現他們。
常念、小虎和婧遙也走到芸逍的身旁,四人都沒有說話,而是靜靜觀察著來人。
那六人都是身穿灰色長袍,胸前印著叫不上名字的奇怪標誌,那標誌像是長相兇惡的人,可頭上卻長著牛一樣的犄角。
六人全部站在幻魔旗的影響範圍之外,他們似乎對這幻魔旗十分了解。
兩個年紀稍大的人站在最前面,其中一人問道:「師弟,你確定辰霄派的木石道人會來嗎?」
另外一人說道:「師兄,你放心,這件事我打聽得很清楚了。忘鄉閣慘案發生之前,木石道人和他的徒弟莘茹僣就在雍州。
他們得知梵音寺的僧人入魔之後濫殺無辜,便與一些江湖人士和修煉的散人一起追殺他。
可那入魔的僧人道行極高,木石道人他們多番分路堵截,也沒能捉得住他。
可那些人中也有知曉一魂池之人,那木石道人下定決心要將僧人誅殺,他們一定會到此地來圍堵他!」
那人點了點頭,說道:「那好,我就等在這裡。素聞木石道人的馭雷術天下無敵,可不懼幻魔旗的魔力。
我們一直在這天境山一帶活動,也需要個防身的術法。
記著,一旦抓住機會,就將木石道人手中的雷靈玄木劍弄到手,然後活捉他的徒弟,逼他說出馭雷術的法門。」
另一人奸笑了兩聲,說道:「師兄放心,雖然現在很多人追隨這木石道人,可他們都是因為嫉妒四大門派,想來看梵音寺的熱鬧,並不是真的屈從於他。
一旦開戰,我們肯定有的是機會。如果......如果不能躲了那寶劍,我便砍了木石的手指,送到紅塵客棧去,還能快活一番!」
那人一擺手,說道:「好了,告訴兄弟們在暗處隱藏好,不要輕舉妄動!我們人手不足,絕不能白白損失掉!」
另外一人答應了一聲,帶著身後的四人躲到山體的暗處。
婧遙輕聲問道:「常念,這些人是何門派?為何要搶奪木石道人的寶劍?還有,那紅塵客棧又是什麼地方?為何那人說要砍掉木石道人的手指?」
常念面色微沉,說道:「這些人應該就是盤踞在天境山附近的一些小門派,他們依靠魔界的威勢,在這雍州與梁州的交界處討些營生,卻也沒有為非作歹。
他們妄圖搶奪木石道人的寶劍和馭雷術口訣,無非也是為了自保。至於那紅塵客棧......」
說到紅塵客棧,常念神色黯然,忽地沉默。
常踐見狀,嘆了口氣,問道:「芸師弟,剛剛那些人提到的辰霄派又是什麼來路?這些年,我也曾聽說過,他們以斬妖除魔為己任,在江湖上的名聲還不錯。那辰霄派的掌門木石道人能夠操控天雷之力,很多人都稱呼他為『木石大俠』!」
芸逍嘴角微動,卻冷哼了一聲,說道:「名聲未必是真,斬妖除魔也未必是真。這辰霄派雄踞青州的龍虎山,行的是斬妖除魔的事,秉承的卻是得道飛升的私心,哪有半點俠義之心,又怎能稱得上一個『俠』字!」
常踐「哦」了一聲,面帶疑惑地看向芸逍,常念和淨明也將目光投來。
婧遙曾聽芸逍說起過流影城之事,自然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小虎與芸逍一起經歷過,對其中原委再清楚不過,便將城中城之事與常念三人講說了一遍。
淨明聽完,口誦佛號,道:「佛曰眾生平等,辰霄派弟子為了自己能夠功德圓滿,不分青紅皂白與善惡是非便荼毒生靈,實配不上這『俠』字!」
芸逍輕輕嘆了口氣,淡淡道:「臨下山時,玄夷師叔曾說過,這滾滾紅塵中的修煉要遠比齊源山上任何一種道法都要難上百倍。如今看來,確實如此!任你道法通天,功法無敵,也難以分辨這紅塵中的是非善惡。」
常念道:「芸逍,佛家講究修心,心乃意念的鏡像。你心中是善,看到的便是善,心中是惡,看到的,也便是惡。芸芸眾生皆因欲而動,因緣而遇。這其中是非,本就難斷。你我只需追隨本心即可!」
「本心......」芸逍微微點了點頭。
這一夜極為平靜,那六名灰衣人躲在山體暗處,猶如蒸發了一般,沒有半點聲響。芸逍幾人也各自閉目養神,靜靜等待著淨空的到來。
又過一日,子時前後,東面傳來了破空之聲。
芸逍與常念最先察覺,二人同時起身,走到矮峰邊緣,向東望去。其他人見他們二人神色嚴峻,也都跟了過來。
一片漆黑中,東方隱隱飄來一道身影,那身形被一團黑氣包裹,貼地飛行,極速向天境山飛來。
黑影身後有六道青色亮光,那亮光均是寶劍發出,青色光芒照出幾個道人身影。他們各自駕劍光飛行,緊緊跟著那黑影。
片刻之後,黑影飄進了幻魔旗的範圍,他緩緩落下,面朝前方的幻魔古洞,默然站立。
跟在他身後的六名道人都在幻魔旗魔力範圍之外停下了身形,其中一人橫劍於胸前,說道:「妖僧,你跑不了了!還不束手就擒!等木石天師來了,定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那黑影絲毫未動,只淡淡道:「你們為何這般苦苦糾纏,我大仇已報,不願再造殺孽。你們走吧,這天境山,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那道人踏前一步,仍舊站在幻魔旗範圍之外,喝道:「妖僧,你濫殺無辜,天理難容!莫要以為有魔界護持便能逃脫天譴,木石天師的五雷陣法可不懼這魔界之力!」
那黑影聲音平和,說道:「你怎知我殺的人是無辜的?你說天理難容,你又可知道這天理為何?」
那道人冷笑道:「妖僧,莫要再巧言令色,木石天師馬上就到,你再不束手就擒,為時晚矣!」
那黑影忽然「哈哈」笑道:「照你這麼說,我束手就擒就能免去一死嗎?你們口中的木石天師便會放過我嗎?」
「這......」
那道人被黑影一問,也不知如何作答。
黑影問道:「這位兄台,敢問如何稱呼?」
那道人略微猶豫,便說道:「在下靈劍門,碧空子!」
黑影淡淡道:「原來是碧空子道長。我江如鏡為報妻仇一念成魔,愧對師門教誨,也愧對正道。
如今,我也不想苟活人世。
我到此處,是為了兌現對女怨的承諾。碧空子道長,你們還是走吧。
我與女怨做了交易,如今距離子時不遠,你們現在離開還不晚。」
那道人忽地呸道:「你休要那魔界恐嚇於我!正道?什么正道!正道之中還不是藏污納垢,濫殺無辜之人又不只你一個!
十三年前,九緣山下那魔頭殺我弟子,更是殺害了很多義士和無辜百姓。呵呵,你們正道之人做起惡來,絲毫不比你們口中的魔教妖人差!」
那黑影聞言,抬起雙手,想要合十而言,手到半空,卻又放下,淡淡道:「碧空子道長,魔界之力並非你可以抵擋。我也多番勸誡,你若再不離去,厄運就在眼前,你所說的木石天師也無力保護於你!還有,我也曾聽說過木石道人之名,他也絕非什麼俠義之輩!」
「是誰?膽敢在背後詆毀家師?」一個女子聲音遠遠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