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逍與玄通進入徐州境內,由於來往行人漸多,芸逍不得不將白澤靈獸裝進無相袋中。
靈獸自是不願,芸逍見它如此,也頗為不忍。可為了少惹是非,也別無他法。白澤靈獸終究執拗不過,乖乖進入了無相袋中。
好在這無相袋內含大千世界,白澤靈獸身處其中,也不會覺得無聊。
芸逍與玄通行了半日,晌午時分終於到了徐州城。
此地距離暮霞峰不足百里,他們二人御空而行,半個時辰便能到達。芸逍本想立刻去前往,可玄通卻執意要在城中歇息片刻,吃些東西。芸逍不好違背,兩人便挑了一家叫「花海苑」的客棧落腳。
這花海苑果然猶如其名,芸逍剛剛踏進客棧,就問道了撲鼻的清香。那香味獨特,且淡雅至極,沁人心沛卻又不過分濃烈。
兩人找了一個清靜的位置坐下,玄通喚來夥計,如數家珍般地對夥計說了幾樣菜式。夥計恭維一番,為兩人添了茶水,便轉身下去。
芸逍端起眼前的茶碗,輕啄一口,一股清涼之感流過咽喉,陣陣香氣在口中久久不散。
芸逍點頭暫道:「好茶!真是好茶!」
玄通微微一笑,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淡淡道:「這茶換作風花雪月,乃徐州城中的花匠以鮮花釀製!入口清涼,茶香回味無窮,當真猶如經歷了風花雪月一般。」
玄通說完,又喝了一口,方才把茶碗放下,接著說道:「徐州城外有一落英林,那裡百花爭艷,四季花開。清風徐來,花瓣漫天,便因此得名!這風花雪月便是由那裡的花瓣所釀製,似茶非茶,似酒非酒!」
芸逍聽玄希說給玄通、心執與顧天嬌因痴戀肖疏影而不得,紛紛離開門派的事情。如今,肖疏影就在百里之外的暮霞峰上。
玄通卻遲疑不前,芸逍也不知該如何勸說,便有隨口問道:「師叔,你似乎對徐州很熟悉?」
玄通淡淡一笑,提起桌上的茶壺,填滿茶水,說道:「不錯!逍遙派與清虛派悉數同宗,我對徐州也算熟悉。」
芸逍又問道:「師叔,那你經常來此地嗎?」
玄通拿起茶碗,卻又輕輕放下,黯然道:「一百年前,我卻曾常來此地。可最近一百年來,這是第一次。」
芸逍微微點頭,他也聽出玄通話里的悲憫,想這一百年,正是他們三聖離開各自門派的事情。其中緣由,自不必猜。想到此事與自己的父母關係極大,芸逍心中也有愧疚,當下沉默不語,卻不知如何結束這個話題。
玄通卻自顧自地說道:「一百年前,就是在這『花海苑』中,我和心執、玄通相約而見。恰逢巫族與魔教之間爆發了一場廝殺,我們三人在這裡遇到了去巫族幫忙的獨孤酒奴。也是在那個時候,三聖,成為了四聖!」
芸逍說道:「原來師叔是在這裡結識的酒奴前輩。」芸逍環視四周,腦中想像著四聖在此相聚的情景。
就在此時,夥計端著幾樣精美的小菜上來。芸逍正不知該如何結束這話題,剛好夥計過來,將飯菜擺上桌,緩解了眼前的尷尬。芸逍和玄通二人邊吃邊聊,聊的都是一些路上的見聞,氛圍也輕鬆了不少。
兩人正自閒聊,店裡卻進來三人,兩男一女,都是二十歲上下。
其中一男子身穿青衣,骨瘦如柴,面黃肌瘦。另有一身穿白衣,長得倒是一表人才,可眉目之間有一股陰柔之氣。那女子身穿一身黃衫,妍姿妖艷,舉止輕浮,雙手挽著白衣男子胳膊,酥胸故意在男子胳膊上蹭來蹭去。
那黃衫女子一進門便四下觀望,最終將目光落在了芸逍上下,她上下打量著芸逍,忽地媚眼如絲,對他眨了眨,柔媚一笑。芸逍見那女子妖嬈魅惑,便扭過頭去,只當作沒有看到。
那女子也不生氣,而是輕輕搖晃著白衣男子的胳膊,嚶嚶地道:「師兄,我們去那邊坐吧。」她媚眼微動,示意白衣男子坐到芸逍和玄通不遠處的桌子上。白衣男子微微點頭,三人走過芸逍和玄通的身旁,在那八角桌坐下。夥計上了茶,見他們似乎要等人,便下去了。
那三人經過芸逍身旁之時,芸逍見他們步履輕盈,內功修為皆是不弱,便猜測他們應該不是尋常武林中人,而是修道道法之人。
芸逍立刻以六識歸心術隱藏了自己的真氣,表面上不動聲色,暗地裡卻觀察著他們三人。
玄通端起茶杯輕抿一口,低聲道:「逍兒,沒想到你從常念那裡學到了不少本事。師公傳給你的東西,當真玄妙,你要好好修煉。」
話音剛落,玄通又傳音給芸逍:「那三人中的黑衣男子是玄陰堂的人,另外兩人應該是合歡堂的弟子。」
芸逍答道:「逍兒明白!一定不會辜負師公的期待!」接著也傳音道:「師叔,魔教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們來此做什麼?」
玄通面不改色,一邊添茶,一邊傳音道:「花海苑本就是江湖人士和正魔兩道弟子常來之地,他們來此也不奇怪。我們且觀察片刻,再做打算。」
芸逍知道此乃玄通為拖延去暮霞峰而有意為之,也不點破,便與玄通聊些閒事。沒過多久,客棧中來了十多個人,有男有女,可年紀都在四五十歲上下,個個穿著華貴,當是城中的富貴之人。
那些人進門之後四下張望,忽地發現了那兩男一女,便一齊圍了過來。搶在前面的就在八角桌周圍找了個座位坐下,其他人則站在八角桌周圍,將魔教那三人圍在中間。
可那魔教三人只顧喝茶,並未理會他們。過了片刻,其中一個身穿紫袍的中年男子忍不住開口道:「三位,你們約我們到這裡來,不是說有神獸要......」
那女子秀眉輕挑,柔聲道:「這位就是徐州城的魏福,魏老爺吧?」
那中年男子點頭道:「正是在下。敢問這位仙姑,那神獸現在何處?」
白衣男子將茶杯放下,沉聲道:「神獸自然不能帶在身上。不過,請各位放心,只要你們能夠滿足我們的條件,神獸隨時奉上!」
中年男子雙手一拍,說道:「好!什麼條件,三位儘管說來!」
黑衣男子冷冷道:「我們三人都是修真之人,正在尋找有緣人一起同修。就有勞各位找來五男五女,年紀十歲到十六歲之間。我們三人與他們一同修行,事成之後還會傳給他們一身道法。
你們誰先找來,這神獸就歸誰有所。我們三人要抓那神獸易如反掌,我們每個半年就會重新找人修煉,每次都會帶那神獸來此!」
眾人聞言,都將信將疑。他們雖然不能確認,可以隱約猜到眼前的三人多半是魔教中人。可為了自己的長生,即便如此,他們也只當不知。那個叫魏福的人顫顫問道:「這人倒是不難尋的。敢問三位,那神獸到底是什麼?當真有長生之效嗎?」
黑衣男子冷笑了兩聲,說道:「風生獸!」
「風生獸?」魏福身子一震,滿臉驚愕。其他人也都是面面相覷,低頭耳語,眼中滿是驚喜之色。
魏福回過頭來,對著一個面色黝黑的年輕人招了招手,說道:「莫仁,快去按照三位道長說的去準備!記住,多給那些出孩子的家裡一些銀錢!」
那人一拱手,說道:「只要魏老爺肯出錢,這件事,在下一定辦妥!給我兩個時辰,我這就把孩子帶來!」
魏福大手一揮,說道:「好!你去吧。這風生獸,魏某勢在必得!」
「好!在這就去辦!」莫仁一轉身,出了客棧,一溜煙去了。
魏福神色甚是得意,自己拿起一個茶碗,斟滿茶,喝了一口,微閉雙眼,滿臉享受,自言自語道:「好茶!好茶!這等好茶,卻不用花銀錢就能喝到,當真是委屈了採茶之人!三位,你們說是也不是?」
黃衫女子盈盈一笑,說道:「魏老爺說得不錯。這茶採摘不易,只配給那些願意給銀錢的人喝!那些不願出錢之人,即便是賴著不走,也決計喝不到的!」
圍坐在桌子旁的人也都聽出了魏福和那女子言外的嘲諷之意,各個怒不可遏。可他們既惹不起魔教三人,也比不過魏福,只能留下幾句抱怨的話,悻悻而去。
玄通將茶碗放下,對芸逍說道:「逍兒,我們也走吧!」
芸逍答應了一聲,付了錢,與玄通一起出了客棧。來到客棧外,玄通沿著街道行了片刻,見前方不遠處便是黃海邊,就走了過去。
兩人站在海邊,芸逍知道玄通不會對眼前事情視而不見.暫時離開客棧,是免得那三人注意到他們而已。不過,這風生獸是何物,為何引得那些富人趨之若鶩,芸逍卻是不知。
他見玄通看到剛剛的情景,沒有絲毫意外,想來他肯定知道其中隱情,便開口相問。
玄通傾聽嘆了口氣,說道:「這風生獸,又名風狸,乃上古神話中的一種神獸。風狸,外形似貂,渾身青色,大如狸子,常棲於高樹之上,等候風吹而移到其他樹上吃果子。風狸火燒不死,刀砍不入,打之如打皮囊,用錘擊其頭數十下方死。
但只要有風吸入口中,它就能復活,必須用菖蒲塞到它鼻子裡,才能真正殺死它。據說風狸還是世間少有的仙藥,把它的腦子與菊花攪拌在一起,吃完之後可以延壽五百年。
長生之說,虛無縹緲,你我修道之人也難達斯境。可越是平凡的百姓,對長生的追求越甚。他們不懂道法,便只有依賴這些傳說中能夠讓人延壽的神獸。
風狸的腦髓可以讓人長生,而是風狸之血也極具靈力,是以凡人和修道之人都對那風狸趨之若鶩。」
芸逍面色黯然,脫口道:「又是為了長生和修行。難道這些真的如此重要嗎?長生之法,只在傳說當中,當今世上,羽化飛升也只有師公一人,世人又何必如此執著。」
玄通面向大海,負手而立,過了片刻,忽然問道:「逍兒,你可知這人世間最讓人琢磨不透的是何物?」
芸逍眉頭一皺,輕輕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