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天爺呀……」
「俺滴個娘……」
原本波浪式進攻的周軍,被蜀軍兇狠、凌厲而又精準的打擊,給攔腰截斷。
雲梯上,雲梯下,雲梯附近的周軍,就象是遭遇到了威猛無匹的颶風襲擊一般,被一掃而空。
他們都是豎著衝來的,卻橫著躺了下去,再也爬不起來了。
嚇破了膽的周軍,根本等不及鳴金收兵的軍令,他們扔下手裡的兵器,軍旗,軍鼓,盾牌,鬼哭狼嚎的掉頭就跑,仿佛死神就在身後一般,惟恐逃得不快。
「啊……」令人恐懼的慘叫聲,不絕於耳,接二連三。
有些周軍慌不擇路,腳下一滑,居然直接滾下了陡峭的山崖,跌得粉身碎骨。
周軍敗了,可是,鄉軍們並沒有振臂歡呼,他們只是默默地守在箭孔附近,注視著敵軍的一舉一動。
蹲在李中易附近的的弓弩手們,臉色都有些泛白,他們一個個抿緊嘴唇,手裡死死地握緊弓臂或是弩機,屏住呼吸,等候上官的軍令。
剛才,李中易親眼所見,拉弦,放箭,再拉弦,再放箭,鄉軍的弓弩手們,遵照命令,僅僅只還擊了三箭而已。
郭懷這時下令,各隊報告傷亡情況,同時清點一下寨牆外面敵軍的損失。
結果,報告上來的消息,令郭懷和李中易都大吃了一驚。
剛才的還擊,鄉軍士兵居然只有兩人受傷,其中一人還是不小心崴了腳。
然而,周軍居然在寨牆外面的扔下了,二百三十具屍體。
我靠,1比230的神比例,棱堡牛b,弓弩手更牛叉,李中易暗暗在心裡吶喊。
等周軍完全退卻之後,郭懷下令原地休息,李中易才被允許站起身子。可是,當他看清楚血腥滿地的末日景象,也不禁心動神搖,久久無語。
與此同時,趙匡胤站在對面山頭上,沉悶了很久,一會搖頭,一會又點頭,好半天不說一句話。
趙匡胤預料到高聰會敗,卻沒有想過,高聰居然會敗得如此之慘,以至於連寨頂都沒有摸到,就損失了好幾百精銳手下!
原本話很多的王政忠,一下子變成了悶嘴葫蘆。沒錯,趙老二攔著他當前鋒,但確實是真心為他好。
兵敗如山倒,亂軍如同狂潮一般,倒捲入還在往山上沖的周軍隊伍里,攪得人仰馬翻,天昏地暗。
看著漫山遍野放鴨子的部下們,一向驕傲的高聰眼睛都紅了,「當」他狠狠地把頭盔砸在地面上,拔刀在手,厲聲喝道,「小崽子們,誰敢退過大旗半步,老子就砍了他的驢頭。」
可是,嘈雜的亂軍之中,他的吼聲根本就傳不出太遠,潮水般的敗兵依然滾滾湧來。
「他娘的,放箭,殺!」高聰火冒三丈地下達了狠辣的絕殺令。
「呀……」
「哦……」
「娘呀……」
十幾具倒在血泊之中的屍體,散發出死亡的恐怖氣息,徹底震懾住了亂鬨鬨的敗軍。
「快停下,別擠了,高閻王殺人了……」敗軍們紛紛收住腳步,驚恐地望著高聰。
「帶頭的,都出來,一刻鐘內不給老子整好隊,殺無赦。」高聰也不是懦弱無能的慫包,他發起狠來,在軍中也是出了名的六親不認。
高聰的驕橫,其實很有資本,他本是張永德的牙兵出身,因為作戰勇猛不怕死,一步步跟著張永德被提拔了起來。
有壓力才有動力,在死亡的逼迫之下,剛才還亂七八糟的敗軍,不到一刻鐘的工夫,就排成了整齊的隊列。
「弟兄們,跟著老子一起往上沖。蜀軍大寨里各種寶貝堆積如山,到手的東西,老子一個大子都不要,都歸你們。」高聰提著手裡的鬼頭刀,大聲許下了宏願。
按照高聰的規矩,只要說出這種話,就意味著,只要攻破蜀軍的大寨,就可以隨意屠殺,搶值錢的好東西。
「嗷……」
財帛動人心,後退也是死,不如攻進蜀軍大寨,反而有機會發大財。
「殺,殺,殺……」
見部下們的情緒被徹底調動起來,高聰抓住有利時機,猛一揮鬼頭刀,指向山上的蜀軍大寨,「老子沖第一個,都跟我來……殺他娘的……」
高聰果然有驕傲的資本,勇猛之極,他已經剝了身上的甲冑,露出光膀子,左手提著一面盾牌,右手揮舞著鬼頭大砍刀,身先士卒,沖在最前面。
「嗷……殺呀……」剛才大敗的周軍,一個個被刺激得嗷嗷直叫,追隨在高聰的身後,捲土重來。
這一次,李中易的心態比剛才穩定了許多,腦子清醒了,看問題自然不同。
李中易發覺,重新攻上山的周軍,這一次顯然和剛才的狀況大有不同。
每個周軍刀盾手的身旁,都有一名持弓的士兵,弩兵緊隨其後,不適合短兵相接的長槍手,則跟在了隊伍的最後。
最重要的是,李中易發現,周軍的隊形不再密集,而是散得很開。
李中易意識到,很顯然,周軍吸取了剛才一擁而上的慘痛教訓,採取了有針對性的應對策略。
見郭懷也皺緊了眉頭,臉色陰沉的想心思,李中易就小聲問他:「怎麼應對?」
「香帥,剛才是打了敵軍一個措手不及。現在,敵軍顯然也學到了咱們的交叉射擊的方式。守得住倒是沒啥問題,可是傷亡就恐怕難以控制了……」
郭懷對於守住大寨還是很有信心的,棱堡是他親自主持修建的,其中的奧妙除了李中易之外,就是他最清楚。
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一點點血本,如果損失太大,將來怎麼辦?
其實,郭懷讀過幾年私塾,家道中落後,才沒有繼續讀書。
郭懷可能不太明白治國平天下的大道理,但是,身逢亂世,手裡有兵的才是大爺,這個從實踐中學得的樸素道理,他卻極為清楚。
傷亡太大的買賣,不能做啊!
李中易倒沒太在意這些,他只是覺得,能夠保住小命,順利的回到成都,就心滿意足了。
在蜀國享受著榮華富貴,暗中再和趙老二搭上線,李中易有理由相信,今後的數十年內,他的日子必定會過得很滋潤,也很精彩。
爭霸天下,風險太大,活得太累,李中易壓根就沒有這種念頭。
說的直白點,他根本就不是那塊料子,人吶,就需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
將來,如果能夠借著慕容延釗的照應,在北宋朝廷裡邊混個小官做一做,那就更完美了。
李中易不經意的忽然看見,從山下衝上來的敵軍,居然已經點燃了火把。
火攻?李中易悚然一驚,打仗的事,他確實一竅不通,可是火攻的巨大危害,在三國演義里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始終銘記於心。
寨牆雖然夾了夯土,木頭上儘管也抹了泥漿,可是,如果敵軍在木頭上澆了燈油再放火焚燒的話,恐怕也難以頂得住。
李中易真急了,他放眼在營中望去,視線掠過寨中一側,突然發現了一排排的雞公車。
嗯哼,有了,老子不會打仗,卻會幹這個,等著瞧好吧!
李中易吩咐王大虎,他要回大帳,讓他幫著脫掉身上很累贅的明光鎧。
王大虎早就想帶著李中易回大帳了,趕忙和兩個牙兵,幫李中易扒掉了明光鎧。
李中易擺脫了巨大的負擔之後,邁開大步,趕緊走下了寨牆。
這時,周軍的大隊人馬,已經沖了上來,一個個紅著眼睛,聲嘶力竭的吶喊著奮力向前。
赤膊的高聰卻漸漸放緩了腳步,落在了部下們的身後,他雖然勇猛卻不是無腦之輩。
振奮士氣是必須的,但是,他的命卻比手下的任何人,都要值錢的多。
這一次,周軍有了防備,弓弩手沒有盲目的亂射,而是在刀盾手的掩護之下,瞄準著寨牆上的箭孔。
只要,蜀軍敢露頭,他們完全有信心射而殺之。
很快,周軍的刀盾兵就衝到了寨牆下邊,在他們的身後,是抱著乾柴的士兵。
這一次,高聰沒有驅趕著民夫來當炮灰,而是用的腳程快的精銳士兵,去架乾柴放火。
眼看著一堆堆的乾柴和枯枝被架到了寨牆上,郭懷卻無法下令弓弩手馬上射擊。
原因是,周軍幾乎個個有盾,高高地舉起,斜向遮蓋住了,貓腰抱柴火的士兵。
換句話說,就算他下令射擊,效果也不會很好,反而會白白的浪費掉弓弩兵們寶貴的體力。
郭懷自己就是弓手出身,他的體力算是非常棒的,也不過能夠連續拉十五次滿弓罷了。
弩的弦比弓更硬,不僅需要雙手上弦,耗費更多的體力,而且射速很慢。一般來說,弓兵射出去十箭,弩手們能夠射出去三箭,就已經算是很難得了。
因為這裡是臨時紮下的大營,盛水的木桶嚴重不足。即使郭懷把煮飯的大鐵鍋都調集過來,對於牆外大面積的放火,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
更可怕的是,郭懷已經看見周軍士兵抱著油罈子沖了上來,潑水已經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這一刻,郭懷後悔莫及,如果棱堡和寨牆都是石頭壘起來的,就啥也不怕了!
他雖有豐富的野戰經驗,可是參加的守城戰屈指可數,終於還是留下了足以致命的漏洞。
「準備扔滾木,擂石。」郭懷被迫下達了可能令士兵受損嚴重的守城土辦法,繼續讓周軍堆柴火,後果將不堪設想。
「香帥有令,不要妄動,他有辦法克敵。」這時,一個李中易身邊的牙兵,氣春吁吁的奔到郭懷的身旁,傳達了李中易的軍令。
這是自鄉軍出兵以來,李中易第一次干預郭懷指揮作戰,這就迫使郭懷不得不慎重了。
緊接著,李中易的第二道軍令傳到郭懷這裡,「香帥有令,全體將士撕開一袍服的下擺,違令者斬!」
眨個眼的工夫,李中易的第三道軍令,又傳了來,「全軍將士打開水囊,將撕下來的布料浸濕,包在臉上,只許露出眼睛,違令者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