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眉頭皺起,正欲出聲,那窗戶便被人從外面掀開,一道身影鑽了進來,看到來人,她不禁叫道:「怎會是你,有門不走,為何爬窗?」
而且這個時辰都是大家要歇著的時候,他一男子硬闖進她的閨房,不妥。
但春娘畢竟不是一般的姑娘家家,立馬嘴角翹起:「在隋城需得小心你鬼鬼祟祟倒也罷了,為何在苦崖還要如此?龍七兄弟。」
從窗戶利落跳進來的龍七隻是回頭扳弄了一下窗戶:「窗戶還算紮實,但落鎖不穩,明日找人來幫你修,我要走了。」 ✰
原本還在與他調笑的春娘心中微怔,嘴角的笑意以她都沒有想到的速度消失:「走?」
想到龍七與秦風的交情,春娘會意過來:「要替公子去辦事吧,一路當心,你雖颳了鬍子,面容與以前大不相同,但身形極引人注目……」
「你可是擔心於我?」
龍七的話讓春娘啞然,一對風情滿滿的眼睛瞪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龍七?
「昨日我與公子和小主子陳明——要迎娶你為妻,他二人沒有異意,只要你應允,待我回來便可成親。」龍七說道:「趕在公子與小主子之前。」
這信息一浪比一浪猛,春娘有些恍惚,她晚間曾飲過一些酒,彼時並不覺得那酒有多烈。
她一口氣飲了三杯,此時熾烈的酒氣才上了頭,熏得她眼底一片紅,目泛柔光,雖是慌得轉身,但神態的嫵媚卻怎麼也掩不住:「你瘋了不成?」
「公子問我何時對你有了心思,細想下來,是我們初見之時。」龍七說道:「我當時記憶全無,被公子僥倖救下來,鏢局的兄弟視我為怪物,嫌我話少,處事擰巴。」
「他們針對我的捉弄從來不少,我被人惡意推入水中時,實在是不好的體驗,因在水中撿回一條性命,那段時間我懼水。」龍七的眼神慢慢地鎖定在春娘的臉上:「你可記得。」
春娘一下子想起了她跟著秦風去鏢局的情形,一幫五大三粗的漢子突然見到她這麼一個嬌俏的女子,又有知曉她身份的難免舉止言語輕佻,只是礙於秦風的面子上才有所收斂。
但在所有的鏢師里,只有龍七最是沉默,不曾冒犯,他僅是站在人群角落,默默無聲。
因有美貌的女子過來,那一日男人們又開始了不安份的一天,沉默的龍七又成為大家捉弄的對象,他被人拱入水中,他無來由地覺得厭煩,索性任由自己沉到水底。
並非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只是煩透了這種並無惡意的捉弄,水底的龍七聽得到岸上的對話聲,推他入手的人都慌了神,準備下手來救他。
也是在那時,一陣嬌喝響起——「焉能因為無惡意便如此,來來回回的次數多了只會生惡,令人厭煩,以後莫要如此!」
人群散去,因為春娘伸手將水下的龍七拉了起來,其實河中的水並不深,龍七若是站起來,頂多是到他脖子而已,是以,龍七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沒有惡意。
只是就算如此,鑽出水看到那張笑意滿面的臉時,龍七仍覺得心臟躁動了一番。
兩人雙雙回憶到初見,但現在回想,當時哪有半分旖旎,春娘只記得那個粗糙的漢子從水裡出來後,甚至沒有看她一眼就默然走開,跟個悶嘴葫蘆似的。
她還向秦風調笑說他救了一個怪人,再然後,這件事情就從她腦海里消失了。
春娘朝後靠了靠,不在油燈附近,便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但她心內的震撼卻難以抹去。
「彼時我不配,如今我腦疾恢復,內力解封,能護得住你,」龍七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乃北關十二部族之一的蘭圖部族首領之子,母親是漢人,本名——敖敦。」
春娘覺得這名字有些怪,龍七說道:「譯成漢語,是星辰的意思,我的母親雖是漢人,卻與父親十分恩愛,對於出生的長子寄予厚望,才以星辰為名。」
春娘默不作聲,心底卻把這個名字念了兩遍,還是因為太陌生,反而不覺得有龍七順口。
「春娘,你不必顧憐出身,來到苦崖,過往一切皆是前塵往事,」龍七正色道:「公子允諾我,只要你同意便為我提親。」
「那你可知我曾對公子……」春娘突覺得難堪,以往她在面對蕭令瑤時的自卑曾讓自己無地自容,今日面對龍七求娶更是重現當時心情:「我不配。」
龍七正色道:「你對公子只是因恩生愛,若不是如此,你豈會放手得如此痛快?若是深愛,豈會因為小主子的出現不能坦然自若。」
春娘如醍醐灌頂,的確,她面對蕭令瑤更多的是無地自容與自卑,卻沒有太多失去的痛。
她唯恐心思被看穿,也曾想過減少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時間,不知從何時開始便變得坦然,哪怕直視蕭令瑤的目光也沒有半點心虛,難道真如龍七所說?
「天亮我便要出發,此一去不知何時才歸。」龍七見她面露遲疑,並不以為自己毫無勝算:「春娘,你仔細想著,待我歸來且給我答覆。」
「你要去何處?」
「尋我部族的百姓,將他們帶到苦崖替公子效命,我們部族的漢子驍勇善戰,尤擅騎術及養馬,女子雖不如漢人女子心靈手巧,卻能吃苦耐勞。」
龍七沉吟後說道:「苦崖如今急需人手,我去替公子尋人,他們想要回到北漠並不可能,但若押寶公子,說不定還有幾分希望,我這一去便涉入東越疆土,不知安危……」
「你小心行事。」春娘頓時揪心:「你與那洪公公交手便傷了根本,可調理好?」
「七八成。」龍七終究是耍了一回心眼,他傷勢早就恢復,如今再行內力並無妨礙,但看到她難得露出關切,豈能自露馬腳:「我要尋之人並不在都城。」
「皇帝狡猾,你又驚動了洪公公,雖未見到你真面目可你身形醒目,還是當心為上。」春娘又想到楚月,心下又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