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1章 如他們所願

  自傷?宋家母女面面相覷,宋清明的訝異也是真的,唯有柔姬只是輕輕挑眉,她震驚的是素來穩重的宋相居然也耍起了這種手段?

  聶峰見眾人惶然,忙說道:「相爺本是看準了位置與方向才撞上去,但下官恰好從那邊走出來這才見到,請相爺放心,今日之事,下官絕不會對外吐露半個字!」

  宋明月聽了,輕輕說道:「半個字不透露,可不要透露一大把字。」

  聶峰被這嬌軟的聲音說得耳根子都紅了,文字博大精深,宋明月是寫話本子的好手,這種措詞張口就來,偏偏一雙眼睛真摯得很,聶峰忙說道:「不管是多少個字,都不會講。」

  宋夫人趕緊拽了自家女兒一把,現在是自家的把柄讓人拿著,她還敢這麼調戲別人,還有,這丫頭是瘋了吧,怎麼調戲狀元郎?

  宋明月自知失態,忙吐了吐舌頭,將自己藏在母親身後,這小動作沒逃過聶峰的眼睛,原本就紅了的耳朵就更赤熱了,好在宋相開口說話替他解了圍。 ✺

  「前有清明防汛被人暗算,後有本相被人當街衝撞負傷,這不是正好?」宋洛懶洋洋地說道:「有人想讓宋家站隊,可宋家只想報效朝堂與百姓,不想裹於皇黨之爭。」

  「何況,宋家與駙馬、公主交好,他們二人這一走,陛下對宋家也有幾分嫌隙,只是陛下有更著急的事情處理,來不及理會罷了。」宋洛嘆道:「能避一時是一時。」

  聶峰心下黯然,皇黨之爭已經從夏汛時就開始了?白熱化到讓宋家也要避鋒芒,讓宋相不惜自傷?自己辛苦成了狀元,入了內閣,卻發現想要一展抱負談何容易。

  官場階級嚴明,三叔聶玉當在他高中後便送信一封,提醒他高中不過是個開始,官場之複雜遠超他的想像,他入內閣後才發現想要真正地一展報負,就必須往上走。

  但是,橫亘在他頭頂的除了上峰,還有家世比他要好的世家子弟,他們抱團後將他排擠在圈子以外,他心知肚明,上次學子遊街請命之事就不是好差事,最終卻落到他手上。

  秦風當時還提醒過他讓他小心,切莫攬在自己身上,他聽了,未攬,但結果依舊,以他的級別本無機會面聖,上峰不過是擔心禍及自身將他推出去。

  那一樁事情後,聶峰深感無力,這樣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頭?

  三叔聶玉汝信中的話又在耳邊迴響——「上自軍機大臣,下至佐雜胥吏皆是肉體凡胎,皆有人之貪性,逐名逐利,官場就是人場,無官不貪,無吏不污,賣官鬻爵、貪贓納賄常見。」

  「你心之清明,需得隱忍,必得裝聾作啞,方能闖出一條血路,切莫步你三叔的後塵,切記,切記,切記。」三叔最後那三個切記如同劈在他心上。

  此時,那三個切記又像是掀翻了他的心房,宋相所說的能避一時是一時更讓他精氣全無。

  「如今內憂外患,南瀛思進,東越不進反退,自廢太子後,皇黨之爭熾熱化本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未料到我宋洛會成為丞相,成了他人眼中的香餑餑。」

  宋洛繼續說道:「此時避避風頭也好,何況我與那白北堂日日一處辦公,低頭不見抬頭見,外面流言令得我二人相對尷尬,不妨彼此冷靜一番。」

  「另外……」宋洛不知為何,對著聶峰並沒有任何掩飾的想法,這小伙子眼中的迷茫令得他有些心酸,他一路行來,如何不知聶峰的失落與失望:「既是亂,那便再亂一些。」

  宋清明此時才說道:「父親是希望有人以為此次馬車相撞是有人而為之?」

  「能有人趁亂對你下手,為何不能對為父下手?」宋洛氣血上涌:「他們不是想攪渾這灘水嗎?為父如他們的願,由得他們去猜忌,彼此針對,如他們所願!」

  本來就出了血,宋洛這一激動,頭昏目眩,嚇得宋夫人不輕,她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強忍著擔憂道:「大人稍安勿躁,宋家不怕那些渾人。」

  宋明月聽完若有所思,有些事她涉及得不深,平時也輪不到她聽,但從父親與聶峰的對話中可捕捉到重要的信息——宋家被迫卷進了麻煩里。

  她突然知曉兄嫂為何對她出現在刑場有那麼大的反應了,現在的宋家人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她輕輕咬牙,暗下決心,最近還是好好地呆在宋府哪都別去,安心寫話本子得了。

  想到自己的話本子,她也想到最近流傳出來的風聲,說是鯤鵬商行又要易主了,自從陛下奪了鯤鵬的字號,其名下的商號生意銳減,雖不說消失,但仍有大批權貴退避三舍。

  直到最近,突然說要移到瑞王名下,徹底掛靠在內務府,這樣一來,背後的主子不就是陛下麼,這風聲一出,徹底打破原來的局面,恰好國喪又結束,各家商號又火熱了起來。

  不過宋明月聽丫鬟說書行的掌柜司遠最近哀聲嘆氣的,想來也是在擔憂自己的前程吧。

  畢竟換了新東家,他們這批老掌柜又能幹多久?

  宋明月想著想著就想遠了,想到自己與司遠也算合作默契,若真是瑞王接手,自己還能和那邊合作嘛,讓人曉得宋丞相的女兒還寫話本子,那還得了?

  一時間,她替自己的命運發愁,把傷了頭躺在榻上準備避風頭並攪渾水的父親都扔到一邊,宋洛哪知道小女兒百轉千回的心思,還以為女兒在憂思宋家前程。

  「好了,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們切莫擔心。」宋洛又看向沉默許久的聶峰:「聶峰,今日多謝你替我尋來郎中。」

  不然他這血還得流一陣子,雖是有意而為之,但若真傷得重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聶峰忙作揖道:「相爺客氣了,下官今日先告退,改日再來探望。」

  他頓了頓,又說道:「下官方才的話作數。」

  聶峰神色肅然,堅毅的眼神令宋洛心中微動,一邊,宋明月好奇地看著他的臉,心底終是掀起一絲漣漪,這狀元郎倒對得起她在話本子裡的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