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平道捏起了拳頭,今日他好不容易想到天香閣這個突破口,卻也知道他們從未對他放鬆過,真是可笑,他竟沒有發現自己身後有尾巴!
有人的跟蹤術竟是賽過他這大理寺卿,直到現在,一種陰森的感覺才像長蛇一般纏上來。
他的尾椎處都在發麻。
曹景極滿意眼下看到的左平道,越是高傲者,一旦失去自信便是毀滅,左平道在大理寺練得的一身本事突然被視為不堪,打擊可想而知。 ✫❈
「左大人,夜深了,還是回左府好生歇著,我家殿下還要準備給皇后娘娘送喪,咱家也不想因為一些繁瑣小事擾了她歇息。」曹景面色平定:「請回。」
左平道心底的那團火蹭地熄滅,緩緩後退:「井水不犯河水,可為真?」
「今日這樣的事情若有下一回,那便做不得真了。」曹景的眼底是威脅的神色:「咱家有一言相勸——左大人應該收斂氣性,以免自亂陣腳,若是被第三方抓住把柄便不好了。」
左平道心裡一咯噔,來不及細想,曹景突然一個箭步過來,雙手緩緩伸出,左平道只覺得胸前多了一股力,還未反應過來,雙腳便微微懸空,身子直衝出了院子。
待他雙腳落地,已經被掃出門外,芸姑眼疾手快地拉上門,將這位大理寺卿關在門外!
直到此時,芸姑心底的那口鬱氣才徹底抒發出來,曹景看向她,從懷裡取出一瓶藥,芸姑卻是搖頭,這藥她也有,是殿下決心回到公主府前留給她的。
曹景也不多呆,點頭後便躍上圍牆,飄然離去。
只有左平道站在天香閣前,一時間悵然又羞恥,終究是憤然離去!
曹景並未遠去,而是站在屋頂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左平道,身子藏在暗處,直到看著曹景不甘心地騎馬離開,這才轉身朝公主府的方向躍去。
左平道這狗賊雖然陰狠,但不得不承認他的心思細膩如發,不僅從炸藥包聯想到了硝石,更找到了硝農,坐實了秦風曾派人去搜集硝石的實證,更是想把天香閣作為突破口。
天香閣里的人大多是棲落山莊的人,剩下的則是容瑩安指的,都是像芸姑一樣真正的前朝後人,豈能容左平道染指?
今日若不給他一個下馬威,讓他曉得自己並沒有因為大理寺卿的占得便宜,堂堂大理寺卿卻被人盯得嚴嚴實實毫無察覺,還有比這更打擊人的麼?
左平道剛才離去時失魂落魄,並非是因與他實力相差懸殊所致。
曹景想到秦風所說,不禁頜首,果然如此啊——打掉一個自信的人的自信才是真正毀滅。
這一夜暗裡不平靜,曹景回到公主府稟告後便退了下去,門後,蕭令瑤盤腿坐在榻上,如瀑的青絲披散在身後,一縷頭髮被秦風挽在手中:「左平道回去後該摔杯子了。」
「左大人豈是這般人等?踹個門還差不多。」蕭令瑤厭惡陳伯遠,更厭惡左平道,挖苦道:「他一向自視甚高,不過也確有幾分本事,這次被你這麼一算計,恐怕自信全無。」
「攻心之計。」秦風說道:「讓他死纏爛打著,送喪那日怕是難辦。」
哪有什麼一直盯著左平道的鬼話,不少人都撤了出去,他們現在能用的人手不多,根本抽不出一隊人馬來盯著行蹤不定的左平道,不過是讓曹景忙完手上的事後盯著對方罷了。
左平道是個真有本事的,普通人盯他哪能不被發現,也就曹景這樣的內家高手能辦到。
不過是突然面對自己也不過爾爾的所謂現實,刺激得這位大理寺卿自我懷疑,秦風想到回府後憋屈的左平道,笑了出來。
曹景其實並沒有走遠,聽力異常靈敏的他聽到駙馬與公主這一唱一和,不禁搖頭,一抹笑意悄然爬上他的嘴角,要是左平道聽到他二人這麼說話,只怕是氣得吐血了。
他朝自個休息的房間走去,卻看到趙倫坐在不遠的假山邊上,他靠在假山上看著頭頂的月亮,臉上帶著幾分悵然與茫然。
「殿下。」曹景走過去,趙倫像被驚動的小松鼠,一下子坐得板正,剛才的神色也蕩然無存,仿佛剛才脆弱迷茫的人並非是他,曹景不動聲色,問道:「殿下還未睡?」
「你出去辦事了?」趙倫是看著曹景出去的,曹景曾經帶教過他,雖然時間很短,阿姐被阿叔送到元帝身邊時,曹景和白淺就跟著走了。
也是曹景,很早就告訴他——他是練習內家功夫的好苗子。
「是,左平道盯上了駙馬爺,今日還強行闖入天香閣想從那邊找到駙馬爺的破綻。」曹景說道:「駙馬爺一直對此人不放心,此人也的確是個不省心的。」
聽曹景一口一個駙馬爺,趙倫的神色有些不正常,良久才憋出一句來:「他的確聰明。」
曹景的嘴角揚了揚,他再了解不過趙倫的性子,能讓他說出這種話來已經十分難得。
「殿下在煩憂什麼?」
「能成功嗎?」趙倫說道:「那人不好騙。」
曹景摸了摸右手的虎口:「殿下想錯了,駙馬也好,公主殿下也好,從未想過要徹底騙過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永遠不事發是不可能的。」
趙倫不解地看著曹景,曹景說道:「駙馬說——要打個時間差。」
「儘量拖延被發現的時間。」趙倫一下子懂了。
曹景說道:「殿下盡可以放心,咱家與駙馬相處這麼長時間,算是把此人看得清楚,他心思雖深,也愛藏著掖著,但那些是他自保的手段,否則他熬不到出秦府。」
「此人知曉的事務遠超過咱家想像,但咱家也看得出來,他與殿下其實投契,兩人能情投意合實在是天作之合,兩人聯手必定能成事,況且,駙馬對殿下您其實是恨鐵不成鋼。」
趙倫的臉騰地紅了,心底還是生出一絲彆扭,剛才的淡然霎時消失:「誰要他管……」